赵二乃是龙皇府正朔血脉。
虽然不是嫡出,血脉比之赵大龙王与龙郡主要稀薄得多,未能参与龙血祭祀,但进入水晶琉璃塔的资格还是有的。
如今赵大龙王重病昏迷,龙婆与龙郡主忙于祭祀,龙皇府中已经成了赵二的天下,自然无人拦他。
龙郡主正忙于压制龙血——她素来不喜欢这个叔叔,也知道此人的野心,这时候更是不耐烦,蹙眉道:“二叔,祭祀正急,无论什么事,等龙血祭祀结束之后再说。”
赵二咬牙道:“难道你连你父亲最后一面也不去见?”
“什么?”
龙郡主一个恍惚,祭祀阵法中龙血眼陡然震动,整座水晶琉璃塔发出怦然声响,檐角挂着的风铃一起摇动,清脆之声宛如碎裂。
龙血祭祀微妙非常,只要稍有异动,就有可能造成沸腾龙血的反冲。
龙郡主连忙强自收摄心神,调用阵法之力,水晶琉璃塔内四壁刻画的神像化为实质,这才勉强镇压住龙血的冲击。
“父亲……父亲他怎么样了?”
龙郡主双手下压,面如土色,额头渐汗,明知这是关键时刻,却实在无法不关心父亲的生死。
“刚才龙血震动,你父亲回光返照,清醒片刻……”赵二低下头,语气沉痛,“只是他已呈油尽灯枯之相,只怕……撑不了多久。”
他望着龙郡主,“兄长临死之前,只想见你一面,也有关系到龙皇府传承的大事,必要亲口告知于你。”
赵大龙王要是有什么意外,当然是由嫡系龙郡主继承主位。传承之中,确实有许多秘辛必须告之。
但是……现在是龙皇府生死存亡之秋,龙郡主又怎么能离得开?
她死死地咬紧下嘴唇,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身子像是风中的柳枝颤抖不停,精神上与肉体上的双重痛哭,几乎让她无法忍受。
龙郡主终究也不过之时一个正当妙龄,未曾见过风雨的女孩子罢了。
以前,有父亲为她遮风挡雨。
这龙血祭祀,几乎是她遭遇的第一个真正考验
——而这考验,对她来说未免太严苛。
在进行龙血祭祀之前,龙郡主一直抱着奢望,希望只要能够顺利进行祭祀仪式,压制住沸腾的龙血,度过龙皇府的大劫,父亲的病也能因此而好起来。
这样的希望在支撑着她,让她能够心无旁骛的进行祭祀准备工作。
但现在,在最关键的时刻,突然有人告诉她,她的父亲要死了?
即使龙血祭祀成功,化解龙族五百年大劫,仍然无法挽回父亲的生命?
龙郡主有些茫然,她几乎无所适从。
“我……我不能离开……”
她喃喃自语,龙血正在燃烧,她是祭祀的关键,正靠着她压制龙血冲入江河。
她真的不能走。
“如果只是几句话的时间,我想我大概可以替你撑一会儿。”
赵二自告奋勇。
他垂下头抹眼泪,叹息道:“兄长心心念念,吊着一口气想要见你一面。若是你不去,只怕他会死不瞑目。”
“二叔你?”
龙郡主第一反应是怀疑。
龙皇府中,血脉最纯的自然是龙婆、赵大龙王、龙郡主,龙婆年事已高,赵大龙王又昏迷不醒,所以祭祀主位才落在龙郡主头上。
——赵二作为王族,血脉浓度也不会太差,距离龙郡主还差许多,但如果只是顶一会儿,那也足够支撑。
只是……
赵二在大龙王病倒之后的行径,有目共睹。他的野心路人皆知,龙郡主当然会怀疑他的动机。
赵二看出她的犹豫,苦笑道:“我料到侄女儿必不信我,不过此事关系到我龙皇府的存亡。就算我有些其他的心思,难道还敢在这种大事上敷衍了事么?”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如果龙皇府遭遇灭顶之灾,赵二的野心就成了无根的浮萍,只要他稍微有点脑子,就不应该在龙血祭祀上使坏。
这倒是能够说服龙郡主的理由。
“……如果侄女儿还是不信,那我也只有先表现诚意了。”
赵二冷笑一声,忽然从腰间拔出匕首,对准自己心口便是一刺。
噗!
心头鲜血喷涌,洒在祭祀龙血阵中,就如燃动的火焰,在空中灿烂爆开。
“这是……歃血之法!”
龙郡主愣住——事到如今,她不得不信任赵二。
释放心头龙血,借此来短时间提升龙族血脉的浓度,但是一段时间之后,便会虚弱重伤,如果歃血的时间太久,甚至可能失去龙血的活性,令原本龙族血脉变成普通的人类!
赵二这样的行动,不可谓不牺牲!
难道他真的是为了龙皇府,甚至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如果是这样,就算他有取而代之的野心,也算不上是穷凶极恶之人!
“二叔,何必如此?”
龙郡主长声叹息,在血脉亲缘面前,她觉得自己有些惭愧。
“我信得过你。”
她站起身,缓步走下阶梯,离开了祭坛中央,伸手想要去扶住赵二。
“这里,就麻烦二叔镇压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龙郡主的语气尽可能平静,但是念及父亲的安危,嗓子却早已忍不住哽咽。
赵二眼中掠过一线狂喜的光芒,他抢上几步,登上祭坛,染血的双手重重的压在地面的法阵纹路之上!
嗤!
龙血发出了热烈的响应,又一波冲击应时而起,水晶琉璃塔剧烈的摇晃起来。
檐角的风铃在冲击之下再也无法维持形状,砰然崩碎,化作血色的尘埃,散落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