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振衣其实没有带剑。
事实上从后山白塔祭祀自家的剑之后,沈三公子就已经没有用过剑。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放出剑光。
他的剑,是戈壁上的盐粒。
大漠戈壁,干枯无水,白花花的矿盐洒在路面,在日光下时常反射晶莹的宝光,而在冬天,又像是满地的寒霜。
这种盐粒,在戈壁是最多的。
但在戈壁中生活的人都很清楚,这些盐粒不能吃,有毒,也就毫无用处。
这大概是第一次,这些卑微普通的盐粒绽放出如此绚烂的光芒。
“起!”
沈振衣只是站在铁战狮面前,轻轻抖动了一下手指,满地的盐粒飞掠而起,带着绚烂的弧光,就像是千万道剑气,刺向刀枪不入的铁战狮。
“这……怎么可能?”
解独捂住了脸,发出不敢置信的哀嚎。
不管沈振衣是不是真的能够击败铁战狮,但光凭这华丽的一剑,修为就远远在他之上——这个少年,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在解独的惊呼声中,红秀姑也睁开了眼睛,她害怕看到血和悲剧,但眼前的一切却震撼了他。
嗤嗤嗤嗤嗤嗤!
从铁战狮的身上,迸出千万道血气,化作一片弥漫的血雾,如烟尘一般蒸腾上升。
沈振衣负手而立,淡然看着面前发出最后哀鸣的猛兽。
那千万颗盐粒,全都穿过了铁战狮精钢一般的身躯,留下千疮百孔的伤口。铁战狮甚至来不及出手攻击一次,便已经死去!
轰!
巨大的妖兽栽倒在地,血污染黄沙,它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明白自己这戈壁上的霸主为什么会死,眼眸中仍然残留着刚才绚烂的剑光。
“解独,别忘了刚才说的话!”
沈振衣拍了拍衣裳,妖兽的血与黄沙并未在他洁白如雪的长衫上沾上半点。
他依然像是在自家客厅中闲庭信步,不惹尘埃。
“你……”
解独又是愤怒又是恐惧,但是只觉得膝盖发软,身不由己的就跪倒在地,耻辱的眼泪满颊横流——他惊惶的发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在这杀神一般的气势面前,他流露出了凡人对死亡的畏惧。
“这妖兽的尸体,就送给你们吧,我也没什么用。”
沈振衣淡淡留下一句话,并未停步,绕过倒地的巨兽,施施然继续向北而行。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之后,在场的众人才如蒙大赦,像是刚刚学会呼吸一样,一起呼出一口长气。
“这……沈公子!”
红秀姑狠狠拍掌,恍然大悟,“我就觉得他的名字耳熟!他一定是弃剑山庄的沈三公子!斩月之人!怪不得这么厉害!”
“沈三公子?他们弃剑山庄,不是刚刚从九幽之地升上来么?居然这般厉害?”
“你们不知道,听说这沈三公子惊才绝艳,剑法如神,就算是拜月窟龙皇府这样的老牌势力,都要对他示好!如果真是他,或许真有打死铁战狮的实力!”
“这岂是仅仅打死那么简单?他是用这千万盐粒为剑,一击杀了铁战狮!这是何等修为,只怕可以称得上飞岚州第一了吧!”
有人拼命吹捧,有人心有余悸,畏缩道:“这几日之中,咱们对他老人家颇为不敬,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怕,幸好他大人大量,不曾与咱们计较!”
如果沈振衣要计较,这些人早就没了性命,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刻薄言语,他们都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背后都是冷汗。
解独仍旧跪在地上,几乎像是痴了一样,不言不动,只是衣衫尽湿,狼狈不堪。
红秀姑却眉开眼笑,急急忙忙上前,检查了那妖兽尸体之后,垂胸顿足,叹息道:“三公子这般高手,怎么下手这么狠,把我好好一张皮子打得千疮百孔,这要出价可至少便宜了一半!”
她嘴里哀叹,心里是欢喜的。
能够得到铁战狮,已经是意外之喜,再加上搭上沈振衣弃剑山庄这条线——以后,自己在飞岚州,总算也有靠山了!
这就是一念行善,自有福报。
看着失魂落魄站不起来的解独,红秀姑心中更是欣慰,幸好自己行事有那么一点儿良心。
这件事对沈振衣来说,不过是个小小插曲。
他信手而为,转头就将其抛之于脑后。与红秀姑的猎团告别之后,他继续向北前行,只觉天气越发干冽寒冷,而空中也时常听到孤鹰的哀鸣之声。
沈振衣知道,这差不多就是到了龙鹰的聚集区。
龙鹰体型庞大,是食肉的猛禽,在这北方苦寒之地,未能有太多的猎物,经常饥肠辘辘,也就更具有攻击性。
落单的人类,是它们食谱上的菜色。
沈振衣早就发现在高空,有两头龙鹰一直在反复盘旋,只怕已经盯上了自己。
“来得正好。”
他静静的站在空旷无人的戈壁上,抬头望着空中两个若隐若现的黑点,先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玉瓶,拔出塞子,轻轻放在面前。
龙鹰血一定要以玉瓶保存,暂时保持新鲜,在炼剑之中才有开锋的作用,要是时间一久或者炮制不得当,失了效用,那可就白跑一趟了。
他这种行动,大概被视为轻蔑的挑衅。
空中盘旋的母龙鹰发出愤怒的鸣叫,急速俯冲,伸出如钢锯一般的铁爪,朝着沈振衣的头颅一把抓来!
——这是龙鹰常用的攻击手段,就算是武者,也很难躲开这速度极快的凌空扑击,只要一爪抓实,就能生生将人的颅骨抓裂,令其死于非命!
母龙鹰觉得万无一失,但就在这时候,耳畔响起了公龙鹰急促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