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昭无法理解。
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男扮女装的大兄弟,撒娇发嗲比她还熟练,而且一开口就是娇软甜糯的萝莉音??
难道他其实是女扮男装,现在只是恢复了本相???
不对不对不对。
不可能不可能。
聂昭回想起自己昨夜伸手揽他腰间,那一刻掌心肌肉的触感,无论怎么想都是男性。
然而此时此刻,这位如假包换的男性朋友,却操着一口茶里茶气的女声,与那两个纨绔软语调笑:
“两位公子若不介意,可以随奴家到世子院中小坐片刻,好好亲近亲近。公子意下如何?”
“这……”
那两人闻言一僵,好像被强行打了一针安定,脸上的笑纹瞬间抹平,肩膀也跟着塌了下去,“不……不必了。既然姐姐是世子身边的人,我们就不打扰了……”
话音未落,忽然有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何事喧哗?”
那声音带有一种独特的节奏感,很慢,字与字之间像有粘腻的蛛丝相连,给人一种蛞蝓爬过耳边的不适感。
“这南天书院,可不是给你们胡闹的地方。”
“……?”
聂昭循声抬头,只觉得眼睛好像被刺了一下,下意识地眨了眨眼。
起初她以为是太阳的反光,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因为对面那人实在生得太辣眼,她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她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旋即发现两个纨绔的反应比她更大,根本没有掩饰的必要。
“噫?!世,世子!!”
“世子恕罪,世子恕罪!我们只是路过,不敢有冒犯之心,更不敢觊觎您的姬妾……”
世……子?
聂昭又眨了两下眼睛。
她确信自己没听错,此人叫做“世子”,而不是“太子”“皇子”,也不是清穿剧里满地跑的王爷贝勒。
但是,他却身穿一袭白底滚金边的锦缎长衫,衣摆上绣着张牙舞爪的蛟龙图样,每一根龙须、每一片龙鳞都清晰可见。
一条金腰带将他的五短身材一分为二,腰带上镶满各色宝石,好像夜店门口的霓虹灯一样五彩斑斓,晃得人一阵眼花。
一双白腻的手扶着那条腰带,十指粗短浑圆,戴着七八个金灿灿、亮晶晶的戒指。
这白不是好白,腻也不是好腻,让人联想起肥肉里的油脂,腐肉里蠕动的虫。
再往上看,是一段和手指一样粗短浑圆的脖子,以及一颗白嫩、饱满、光洁,约莫有二三十斤分量的大脑袋,光是香膏香粉就有半斤。一眼望去,活像个刚出炉的白面馒头,表面柔腻光滑,没有一点褶皱或瑕疵,越发教人觉得诡异。
至于他的五官,几乎被淹没在满脸的皮肉和脂粉里,反而显得无足轻重了。
聂昭:“……”
小别致,长得还挺东西。
不用问,这位别致的小东西,自然就是传说中的“镇国公世子”了。
聂昭盯着他看了又看,总觉得不可置信,忍不住向黎幽传音道:
【他这是……有什么疾病吗?】
她倒不觉得“胖”有什么问题,穿越前的她算不上苗条,也没有身材焦虑。
不过,胖得如此奇形怪状、别具一格,背景又是玄幻仙侠世界,那就真的有点东西了。
不出所料,黎幽很快回应道:
【这不是疾病。而是滋补过头,灵力淤积,也可以叫做“富贵病”。】
聂昭:【……】
聂昭:【?????】
聂昭:【什么意思?你是说,镇国公给儿子准备的饲料太好,把他喂成了一座肉山???】
黎幽:【不错。而且,他们准备的恐怕不是寻常补品,而是来自仙界之物。凡人之身消化不了,所以才会变成这副……稀奇古怪的模样。】
聂昭:【……哦嚯。】
虽然她没有身材焦虑,但她看着肉山一样的镇国公世子,还是有一股悲悯之情油然而生。
没必要,大哥。
好端端的一个人,真没必要补成这样。
然而,就连这一点指甲盖大小的悲悯,也随着世子下一句话烟消云散:
“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们两个,就是曾祖父派来服侍我的仙子?果真仙姿玉貌,不同凡响,比凡间的庸脂俗粉漂亮多了。”
聂昭:【哈?】
曾祖父。
世子的曾祖父,那便是镇国公的祖父,辰星殿执掌权柄的仙君。
也就是说……
这仙君利用职务之便,取用仙界灵物给子孙大补特补,还安排女下属下凡伺候?
这不就是职场性.骚扰???
聂昭看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就在这份震撼之中,她保持着礼貌中不失“我*你祖宗”的微笑,与黎幽一同跟着世子回到院中。
世子好像唯恐她杀心不够坚定,一路与身旁跟班模样的青年高谈阔论,满嘴大跑火车,其中没有一句人话:
“好个定远伯!父亲当他是个可用之人,才给了他‘移花蛊’,教了他仙试高中的法子。真想不到,他儿子竟是个不安分的,胆敢觊觎我的女人。”
“罢了,我回头让父亲想想法子,编个名头把定远伯的爵位薅了。至于这仙官嘛,他儿子也不用做了。”
他眯起眼睛端详着跟班青年,慢吞吞地道:
“秦弈啊,可惜你出身太低,父亲不肯给你移花蛊,不然我还真想赏你个功名玩玩。无妨,待我飞升成仙,点你做个仙侍,在仙界接着伺候我。”
青年脸上掠过一抹喜色,连忙低头道:“多谢世子抬爱,在下感激不尽。”
……移花蛊?秦弈?
聂昭这才注意到,青年的眉眼与秦筝有几分相似,只是没半点锐气,一副奴颜婢膝的窝囊相,跟在镇国公世子身后亦步亦趋。
——他就是秦家长子,秦筝口中“待她不薄”的大哥?
只听世子接着道:“可我瞧着,你怎么有些闷闷不乐呢。是不是我派人对你妹妹下手,你不高兴了?”
“唉,我也是没办法啊。她若上了仙界,难保不会把过去的事情翻出来,让曾祖父为难。”
“要我说啊,秦弈,你也该多劝劝你妹妹。好好一个女孩儿,争什么功名,求什么仙道?女人家嘛,在凡间伺候夫君,到了仙界……”
他笨拙地转动那颗大脑袋,笑眯眯地睨了聂昭和黎幽一眼,咧开嘴露出一口白花花的大板牙。
“不还是一样,要被派来伺候我吗?”
聂昭:“……”
他不笑时已经足够辣眼睛,一笑更是惨不忍睹,活脱脱就是一条择人而噬的胖头鱼。
幸好,这条胖头鱼一口气来了个自爆三连,把祖宗十八代都卖得干干净净,省去了他们许多功夫。
既然他已经坦白,镇国公一家就是仙试中结党营私、媚上欺下的幕后黑手——
【黎公子。待会儿进屋以后,我们便将世子控制住,从他口中问出舞弊的手段吧。】
【我正有此意。】
黎幽平静回答,【不过,此人娇生惯养、细皮嫩肉,恐怕经不住重手。聂姑娘,千万记得点到为止。】
聂昭:【放心,我心里有数。你才是,别用“神仙大补汤”把他给杀了。】
两人一边暗中交流,一边不动声色地跟随世子进入内室,反手在门上落了一道隔音的结界。
世子对他们的眉眼官司一无所知,径直走向榻边,叉开腿大马金刀地坐下,一手一个握住两位“仙子”的柔荑:
“好了,快过来陪我……”
嘎嘣。
嘎嘣。
伴随着几乎同时响起的两声脆响,世子惊骇地发现,自己的两条胳膊不听使唤,一块儿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然后,迟来的疼痛信号抵达脑海——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手!!!我的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聂昭面带责备地望向黎幽,“你不是说,此人经不住重手,要我点到为止吗?”
黎幽一脸无辜:“对啊,我想他经不住双臂齐断,所以只折断他一条手臂,还给他留了一条。可是聂姑娘你……”
聂昭:“……实不相瞒,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只想折断他一条胳膊,你怎么把另一条也给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