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琛以为自己听错了,似是不相信的目光看过去。
毕悠然毫不畏惧的就对上他的目光,再一次异常笃定的说:“协议作废的条件就是,把濛濛给我。”
“不行。如果你觉得两千万不够,可以随意开价,回头我会让秘书打到你卡上。”
苏琛说完,就将头偏向了另一边,表示话题结束了。
毕悠然抿了抿唇,嘴角微微的上扬,心想还真是够大方的啊,出手这么阔绰醢。
她并没有一定要现在来死缠烂打的意思,于是对他说到:“反正我的条件就是这么,你可以考虑一下再回复我。”
苏琛闻言,默不作声。
毕悠然转身往门口走去,关门之前又说到:“噢对了!下星期一就是我爸的生日,你到时候还是来吧,再怎么也要做做样子是不是?我跟你这么多年,你就当卖我一个面子?我这个人没别的,就好面子了。”
毕悠然跟着自己这么多年,苏琛不是不愧疚,也深知她的委屈。但他能给予的补偿,除了钱给不了什么。
再者,毕悠然这些年对秦小濛,的确是尽心尽力。
他也不是真的一点不近人情,于是点点头将这件事情答应了下来缇。
紧接着,咔嚓的一声,病房门关上。
靳如月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房间里面只有窗外投射进来的微弱的光芒。
刚醒来,她的脑子还有些迟钝,盯着窗户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里站着人,高大的身影隐匿在月色之下。
霎时间,她立马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下身传来一阵疼痛感时,靳如月又回想起了厕所的那一幕。
她眉心皱了皱,揉着酸疼的腰部,问到:“我睡了多久了?”
“睡了一整天。”
苏琛低沉的嗓音在暗夜中响起,紧接着转了个身面对着靳如月,烟蒂的火光微弱的亮着。
靳如月听到回答,眉心皱得更深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睡眠不好,不是睡不着就是做噩梦,要么就是睡眠很轻,很容易就醒过来睡不着。
顾闵卿说她有睡眠障碍或者心理上有些小毛病,安慰她说带她去看看医生,但她都拒绝了。
她觉得自己没病,不可能有病,就算有也一定能够克服。
可没想到的是,时隔多年居然在苏琛的病房睡得心安理得。
孽缘啊。
叹了口气,她又问到:“现在几点钟了?”
苏琛不答反问:“你这些年都没有好好睡觉吗?”
“什么?”
苏琛沉默了一下,摇摇头,也不知道黑暗里她看到没有。
其实,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叫过她。叫她起来吃了饭再睡,可她委屈又不满的皱着眉头,嘟囔着说要睡觉。
到了晚饭时间,他又叫过她一次,但她依旧还是那样,说好累啊,累了那么多年。
不知道为什么,苏琛听到那句累了那么多年,心情变得很好。
这算不算意味着,她跟他一样,都把过去揣在心里没放下?
苏琛站在窗前抽着烟,心里面想着事情。
靳如月见他好一会儿都没回答自己,于是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穿鞋子的时候语气不疏远也不亲近的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先回去了。”
“嗯,我送你。”
苏琛也没拦着她,最后吞吐了一口烟雾,就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
靳如月站起身来,打开了床头的灯。
抬眼望向苏琛想说不用了,却看见他手下的烟灰缸里烟蒂都堆成了小山包醢。
她迟疑了一下,看着他低着头的侧脸,问到:“你心事很重?”
苏琛闻言顿了一下,眸光扫了一眼烟灰缸,又扫了一眼她落在烟灰缸上的视线,嗓音没有起伏的问:“你是在关心我?”
“职业病,想提醒你注意身体健康,何况你还正生着病。”
靳如月讲自己的关心归结为职业病,她自己也不愿意相信自己还关心他这个事实,明明就是仇人。
仇人?
想到这个词,靳如月忽然就对苏琛说:“那个……你……缇”
她想要去他父母亲的目的看看,献上一束花或者对着墓碑在心底上说一句抱歉。不是她要说,她只是为了哥哥说。
毕竟,当初他的父母是害死她孩子的人。
可靳如月犹犹豫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没脸说出来。
另一边,苏琛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到沙发边,拿起上面静静躺着的黑色大衣穿上,修长的十指从容的扣上扣子。
同时对她说到:“有什么就说,支支吾吾的不像你。”
“是吗,我是个很干脆的人?”靳如月不满意的白了他一眼,嘲讽回去。
苏琛浅笑,脑子里是她过去微胖,有点圆圆的样子。
他回答到:“不是干脆,是蠢萌。”
靳如月:你他妈才蠢萌!
车子从停车场里面出来,融入了城市的黑夜和灯火。
苏琛将靳如月那边的车窗升起来,呼啸的冷风瞬间就消失,风声也收敛了起来,车厢里面安静得有些尴尬。
“我想吹吹风。”
“我觉得冷,照顾下病人行不行?”苏琛话末,补上一句:“靳医生。”
靳如月还从来没被他这么称呼过,一时间有点不适应,抿了抿唇岔开话题说:“你什么时候有空,能带我去看看你父母吗?”
苏琛有点讶异,余光看着后视镜里的她。
靳如月忙又有点窘迫和黄鲁昂的说:“如果你很忙,那你告诉我地址我自己去也可以的!”
不知道为什么,靳如月一直以来端着的姿态,忽然就变得气势弱了下去。面对他又开始慌乱,又害怕麻烦他,害怕说错话。
估计……是因为抱歉?
苏琛还没来得及回答,车厢里就响起了一阵手机的铃声。
靳如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恍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被那群小偷拿走了,可是……
这手机铃声怎么那么熟悉?
靳如月盯着苏琛的大衣口袋看,心里面想着苏琛不会手机铃声都跟她一样吧?
下一秒,就看见苏琛空出一只手摸出来一只白色的手机,正是她的啊!
“怎么在你这里?”
靳如月惊讶又高兴,伸手就从他手里夺了过来。夺过来以后,才又觉得自己似乎是太失礼了。
她尴尬的低下头咳嗽了一声,然后小声的道歉:“不好意思,太激动了。”
“你睡觉的时候,那个年轻人送过来的。”
苏琛一边说一边捻了捻手指,感觉靳如月指腹滑过自己的那一下还有温度残留。
“是吗?”靳如月漫不经心的回答了他。
她如视珍宝的拿着手机解锁,检查了一遍手机里面的内容,发现重要内容没有丢失以后松了一口气。
正要将手机锁屏收起来的时候,她就听见苏琛低沉的说到:“未经过我的允许就随便的原谅和放走了打我的人,你是不是该替他做出点补偿?”
靳如月听了这明显刁难的话,也没就这么愣住了,或者不知道怎么回答。
反而是很轻松的收起手机,对他说:“我不是正在赔偿你?我不是要伺候你到出院,给你端茶倒水?就差把屎把尿了。”
把屎把尿?
苏琛眉头蹙起来,“跟谁学的这些话?”
“自学成才。”
车子上了高速,往靳家别墅的方向开,不一会儿就要到了。
两个人都很默契的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话。寂静的空气里漂浮着的也不是尴尬,而是一种淡淡的感怀和忧伤。
感怀过去,忧伤往事。
但谁也不出声,沉默的接住这一切。
看似突如其来的重逢,也在这种沉默之中发酵,慢慢的变成了心中的理所当然。
他们理所当然的要遇见,要重逢……
车子逐渐越来越逼近靳家的别墅门口时,靳如月明显就觉得车速降了下来,她心里有点酸,眼睛鼻子也酸。
她不认为自己是个自作多情的人,可这一路上越逼近目的地,就慢的车速是不是代表他其实舍不得她离开身边?
眼看着还有几百米就到了门口,靳如月忍不住喊了停车。
“怎么了?”
苏琛很敏锐的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哭腔,因为担心而略显慌张和焦急的停下了车,转身过来摆正她的身子面对着自己。
靳如月被他慌乱的动作惹得心里更酸了,没忍住就让泪水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