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岱究竟想做什么?
同样的问题,在成功“夺回”上郭县之后,再次占据了韩遂的脑海。
几乎与在临渭的遭遇一般无二————与其说是“夺回”上郭,还不如用“接收”形容更加恰当。
韩遂统率大军刚刚抵达上郭近郊,还没来得及下达什么命令,就接到斥候禀报,称前方城池城门大开,无人防守。
面对这出乎意科的“好事”,韩遂反而犹豫了。接连派出了几批斥候,将城内城外探察得一清二楚,确认并无伏兵之后,韩遂才放心地引军进驻上郭城。
“巧合”的是,上郭城的库仓内同样也留下了差不多足够韩遂军一日消耗的粮草。
这样的事情,如果只发生一次,还能看作正常;但眼下居然又一次地发生了,这恐怕就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诚然,临渭与上郭都算不得大县,跟中原的县城比起来,它们不值一提。两县的城池也算不得坚固,用来抵挡大军进攻,无异于螳臂当车。但,那是针对拥有攻城器械的步军而言的,韩遂的大军全是骑兵,而且没有任何攻城器械。
即使再孱弱的城池,只有守军有足够的意志力,韩遂的铁骑们也只能徒呼奈何。当然,如果韩遂让骑兵弃马转为步军,再有这耐性去伐木建造攻城器械,自然就是两说了。
然而,如果真样做,韩遂就无异于扬己之短,避己之长了。
仅仅是让出城池。还能解释为马岱想收缩集中兵力,但为何又要留下粮草?在临渭时,韩遂就曾以城中百姓试探粮草是否被下了毒,结果一切正常,完全可以食用。
与韩遂的困惑截然迥异,马玩、程银、李堪等人却是乐观非常。
在他们看来,敌人只是因为畏惧己方铁骑而弃城溃逃。他们力主借助接连夺城的气势,加速行军。尽快冀城,以求能一举夺下这个汉阳郡的治所。据有了汉阳郡,就能得到一个平定西凉之乱的平台。
谨慎思索之后,韩遂决定冒一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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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垣县,县衙大堂内
“叛贼果然是叛贼,见着主公回师,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才!”马玩哈哈大笑地说道。
“明天大军就该在冀城休整了。”李堪兴奋地接口道。
以同样地方式。不战而下望垣县城后,韩遂军中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一片意气风发之中————这哪里是什么战斗,根本就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地接收城池。照这样的形势下去,最多半月,就能把多半失陷的郡县收复。
“马岱究竟想做什么?”韩遂终于将深埋心底的问题说了出来。
大堂内喧哗声突然消失。一众部将都将目光投向了韩遂。
“主公是认为这其中有诈?”成宜出声询问道。
韩遂不答反问道:“文锋也是这样想的么?”
“恩……”成宜点了点头,沉吟着说道,“接连三个县,居然一城不守,就这样让我军攻到了冀城跟前,实在太奇怪了。
马岱如果不是有阴谋,就是准备集中兵力,在冀城与我军决一死战。”
“有此可能!”韩遂认可了成宜的分析。“但最奇怪的还是这粮草。临谓、上郭、望垣。每座城池里都留下那么些粮食。说多不多,居然就大致能供我军一天之用……”
“不知主公有无发现……”,成宜突然想到了什么,截断了韩遂的话,“这三县之间地路程,以骑军行进差不多正好是一天时间。难道……马岱正是算着时间,给我军留下粮草的?”说到最后,连成宜自己都微微楞住了。
“文锋,不要危言耸听来吓唬人!”程银不满地说道,“到你嘴里,好象什么都是阴谋了。依我看。这就是守军畏惧主公和我铁骑大军,来不及带走粮草就弃城而逃了。这些粮草,虽然只能满足咱们大军一天的消耗,但一座县城里能有几个守兵,让他们吃一个月都足够了。”
“但是,我军攻进汉阳都已经三天多时间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见马岱那混蛋的影子?”成宜不甘示弱地回道,“就算他实力再差,也不至于一战的能力都没有!”
“你自己刚才不是都说了!马岱那混蛋大概是想集中兵力,在冀城跟主公决战?”程银挥挥手说道,“而且,斥候把前前后后5、60里都搜遍了,连个鬼影子都看见。马岱能有什么阴谋!”
“大军的粮草还能支撑几天?”韩遂挑了挑眉,询问道。
“加上在望垣找到的粮食,撑个三天没问题!”马玩迅速回道。
“三天……”低声念叨了几遍后,韩遂再次陷入矛盾之中————是进,还是退?
进?仅从表面看来,己军士气大盛,敌军连一战地勇气都欠缺,夺取冀城似乎就是顺理成章之事。
然而,日复一日的“诡异”夺城得粮的现象背后,到底有无隐藏着马岱的阴谋?与先前干脆利落地横扫半个凉州的情况形成鲜明对比,马岱现在地举动只能用窝囊来形容。这强烈的反差,怎能不令人生疑?同时,以现有的粮草,如果继续进击,一旦三日内拿不下冀城,整支铁骑大军就将陷入粮草断绝的死局之中。届时,就算想撤退,也是去无可去,只能在粮尽军乱中走向灭亡。
退?虽然粮草足够让大军撤回雍州的扶风郡,但这一退,也就等于放弃了凉州的所有权。几十年来,韩遂为了成为西凉之主,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结拜兄弟都杀了三个(边章,北宫伯玉和马腾)。放弃西凉。简直就等于是杀了韩遂。
韩遂踌躇反复的模样,不自觉地就影响了其麾下众将。马玩、程银等人显得更加焦急,成宜则是心中更增忧虑。
“赌了!”对凉州难以割合的情结,促使韩遂下定了决心。猛地一拍桌案,他长身而起,厉声说道,“马岱如果在冀城更好。只要胜他一仗,那些反复之徒就该知道。到底谁才是西凉地主人!”
“吼~!”马玩、程银等人一拍胸脯,兴奋地高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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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城西北50里,一万三千余骑正屯扎于此。
中军帅帐之中
“韩遂已入瓮中!”司马懿指着地图,从容淡定地说道,“这汉阳大地,就是他地曝尸之所。”
魁雷次子狂风沙愕然说道:“司马先生为什么这么笃定?韩狐狸手里也有一万来骑,真正打起来。也要费点力气!”
与狂风沙存有同样疑惑的,还有另外几个羌部的首领。
这次地作战,马岱并没有动用收降过来的韩遂旧部。那些兵马跟随马岱时日尚短,军心还没有完全归附,一旦在战场上遭遇旧主。谁也不敢担保他们是否会哗变。
深知此战关键的马岱自然不愿意去冒这风险,这里的一万三千骑都是来自羌部。
“呵呵……”司马懿淡淡一笑,摇头说道,“根本不需要跟韩遂拼死拼活。只要时间一到,他想不死也难。”
“啊……?”帐内疑云更生。
送走各羌部首领后,马岱略显踌躇地对司马懿说道:“仲达,事情当真会像你说得那么简单?”
“马将军放心!”司马懿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在三日前。懿还不那么确定。但在此刻,懿已有八分把握可以击溃韩遂。
懿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只有一事……”
“什么事?”马岱英眉一挑,急声问道。
“马将军已失去了止水之心……”没有立即回答马岱,司马懿反而向他提醒道,“接下来与韩遂之战,马将军如果不能暂且按捺住焦急心绪,很可能会功败垂成。”
马岱神情一滞,微怔片刻后,点了点头。
与韩遂的恩恩怨怨。在未来的几日内即将做出了结;六年多来,一直铭记心头地家族血恨终于能够得报……一切地一切,让马岱日渐沉稳的性情突然变得失衡起来。
“懿唯一担心的是,破敌之后,能否顺利擒斩韩遂……”见马岱逐渐地平复着心绪,司马懿笑着说道,“不过,以六月惊雷首领的精明,应该不会让韩遂逃脱。除非,他能身化无形,或是背上双翼……”
马岱也笑了起来。韩遂又不是鬼神,自然是不可能身化无形,背上双翼……
“仲达,苏则可靠么?”逐渐地收敛笑容后,马岱又向司马懿提了个问题,“咱们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要挟到他!”
“对苏则这种人,要挟只会坏事。相形之下,大义名分更加有效……”司马懿微笑摇头,“他是个心怀社稷黎民之人,分得清形势。
他如果帮了马将军,或许一战就能了结凉州之争,短时间内就能恢复凉州安宁;反之,他要是帮了韩遂,只会把西凉拖入长期混战的泥潭,到那时,他就成了祸害凉州子民的罪魁之一了。
虽然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但懿敢断定——苏则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马岱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随即掀帘出帐,仰望一碧如洗的苍穹。突然,他双膝跪地,双臂高举向天:“大哥,我就要替屈死地马家冤魂报仇血恨了,你在天上一定要替我盯好韩老狗,我要生擒了他。
他杀了我家一百三十四口,我就要割下一百三十四刀……”。
两个时辰后,一骑快马驰入军中。
片刻之后,一万三千余羌骑在马岱的引领下,带起漫天烟尘,朝冀城方向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