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九万大军的围剿下(刘磐收编了不少降卒),马超东、西、北三面的退路都被封死,除非他能突破锦返水军的拦截、游过长江,否则其覆亡的命运,几乎已成板上钉钉之事。现在的问题,只在于马超到底能够支撑多长时间……就在我和二哥准备统领大军自昌魏南下,继续缩小对马超的包围圈时,斥候传来消息——法正被擒住了!其实严格来讲,法正并不是“被擒”,而是他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斥候原先根本没有留意到一身农夫打扮的法正,倒是他自己主动拦住了斥候,并通报上姓名,要求“面见关君侯或是张平南”,莫名其妙的斥候只得将其“擒拿”了过来……法正被斥候带进中军帅帐时,面上没有丝毫惊慌失措之色,一副怡然自若的模样,根本不觉得自己被擒获的俘虏,倒仿佛是被邀请过来的贵客一般。看了看在帐中主位并列而坐的二哥和我,法正躬身微施一礼,不慌不忙地说道:“末学后进扶风法正,拜见关君侯、张平南!”
二哥面无表情,冷眼睨视了法正片刻,自顾自地阅览起桌案上的地图来。法正在进帐之前。业已换了一套素色儒袍,并稍做了梳洗,或许是因为饥饿的缘故,脸色虽显蜡黄,但一袭儒装的他倒也颇有几分名士风派。见二哥如此态度,法正也没有半点不豫或是恐慌之色,平静依旧。我打量着法正,也没有立即回话。脑中却在思索着法正的用意。先前。我已从诸葛亮那里了解了法正设计从襄阳脱身一事。他既然已经成功逃出,为何还要回过头来“自投罗网”
呢?若说他是想归顺大哥,早在襄阳的时候就可以了,何必绕上这样一个大圈子……“末学后进?法别驾也未免过于谦逊了。”庞统直视法正片刻。忽地开口讥讽说道,“这些日尊驾与马超在荆州翻云覆雨。声名显赫,荆襄百姓闻法别驾之名丧胆。如此‘赫赫威名’。岂能称为‘末学后进’?法别驾日后青史留名定矣!”
法正仿佛没有听出庞统话中地讽刺意思,摆了摆手,谦然说道,“正一介平庸,只识得几个字,读得几本书,为一县吏,造福乡里,已是平生所愿。不想因机缘巧合,形势所迫,无奈流落荆州,素尸餐位,心中却时常忐忑不安,不敢有半点逾矩之举。所谓翻云覆雨,声名显赫,正实在愧不敢当:至于这位大人所说的‘荆襄百姓闻名丧胆’,更不知从何谈起?”
“呵呵……”
庞统冷笑连连,毫不客气地接口说道,“先联结蔡瑁意欲谋害刘荆州,而后又诛杀蔡蹭,夺荆北权柄,并于章陵坚壁清野,致数十万子民流离失所……此等种种莫非不是法别驾为马超所谋划?”
庞统话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让我感到非常奇怪。与庞统相处的久了,我知道他根本不是那种容易动怒的人,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恐怕是别有用意了。抬眼看到诸葛亮脸上那饶有兴致的温和笑容,我更加确认了这一想法。
“马军主勇镇西疆,性情高绝,有谋有断,正一介儒生,安能令马军主听我之谋划?”法正急忙摇手说道,“况且,正家道早落,常年与民为伍,深知百姓疾苦,岂会做出使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这等不仁不义、不明不智的举动来?”
虽然法正一直自承平庸无能,但他所说地话却很有“内涵”——他非常巧妙地以马超地那倨傲狂妄的性格,表明自己根本影响不了马超,那一系列的罪行自然也就跟他无关了。进而又隐寓地指出在章陵实施“坚壁清野”,根本一条不合时宜的拙劣计策,以他法正之能,根本不可能设出这样地计策来。庞统看了看法正,忽地轻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再也不说什么。
“法别驾以助纣为虐之身自投罗网,不知有何企图?”见二哥没有开口的意向,我面无表情地沉声问道,“莫非以为我军中之刀不利乎?”
“关君侯、张平南威名显赫,海内震动……然法正素闻皇叔以仁德安定天下,以我无罪之身,又何惧之有?”法正躬身再施一礼说道,“法正此次冒昧求见,正是为早平荆北之乱,减少无辜杀戮!”
“法别驾有何妙策?”我眉头一扬,沉声问道。
“张平南莫要在折煞法正了!”法正摆了摆手,诚惶诚恐地说道,“这所谓地别驾本就非正所愿领受,正也无有此能!”
顿了顿,法正继续说道:“正想请问关君侯和张平南,究竟是想以最小代价速平战乱,还是是想以杀止愤?”
“怎么说?”二哥抬起头,凤眼微睁,忽地地开口说道。
“若是后面一种,法正有心无力。以君侯和张平南虎贲之师,成事不在话下!”法正谦逊地回道,“但若君侯、张平南有意∵最小代价速平战乱,正愿凭三寸之舌游说马超来降!”
亲卫将法正暂时“请”下去休息后,帅帐内就他的提议展开了议论。“马超此獠徒逞武勇,性情暴虐,兼之狂妄倨傲,即便收降也难以约束!”二哥显然对马超颇不感冒。
“君侯之言在理!”诸葛亮轻摇羽扇,温笑说道。
“但马超骁勇善战,也称得上是世之虎将,且素闻此人在凉州、羌人中声望极著,日后主公若要进取关西,此人或可一用。”
“马超与曹操、韩遂有血海之仇,若能收之得法,用之得当,当可成为主公大业地一支臂助!”一旁的庞统点点头。附和说道。
“马超的狂妄倨傲,皆是因其夜郎自大,自恃武勇而致。
但这些日来,他接连受挫。兵溃如山,料想也该有所悔悟。统以为。不妨照法正的提议试上一试!”
“如果收降马超,怎样向荆州交代?”陈到将最大地难题摆了出来。其实。还是在出征荆北之前,我心中便存了代大哥收降马超的念头。
“五虎上将”一直便是蜀汉的金字招牌,而今时空虽然发生了很大变数,但我实在不愿留下“四虎”的遗憾。然而,真正率军来到荆北时,我才发现一切并不如所料想的那般轻松。马超的残暴不仁(在章陵实施坚壁清野,拿三十万人的生命作为阻敌手段)非但让他成为荆州士民的公敌,更使得我地收降计划变得难上加难。如果收容马超,势必会影响大哥在荆州地名望,而富饶的荆州作为抗击曹操的重要根基,日后肯定是要控入我军手中的。如此一来,马超与荆州似乎就成了两难选择。当然,收降马超地真正价值,也不仅仅在他一个人,庞德、马岱这些勇将,冲击力绝悍的西凉铁骑,甚至凉州和羌人都是属于隐藏在马超背后地附加价值。收降马超后如何给荆州一个交代,正是最大难题。与此相比较,寻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去劝降,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此事说易不易,说难不难!”庞统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最简单地办法,就是李代桃僵——另寻马超麾下之人顶此恶名,只说是这人未经马超许可,擅自实施坚壁清野的绝计,马超事先并不知情。而且,章陵百姓所以能够未遭饥饿之灾,皆因有主公和君侯的全力赈济。如果是主公要收降马超,想必章陵、乃至荆州士民也能谅解。”
“若能以主公与马腾的故人之情解释,刘荆州和蒯督他们应当也可以接受!”诸葛亮笑着接口说道。
我的难题,在庞统、诸葛亮这样的大智者眼里,看来真是不值一提……或许是因为智者所见略同,亦或是因为长年的同窗生涯使二人心有灵犀,诸葛亮和庞统合作时所设的计策具有很强的互补性。一个人有什么战略意图,另一人仿佛身同感受、很快就领悟了,也不需要招呼什么,自然而然就会制定相应的计划以配合对方的行动。在此次的荆北攻略中,这一点就得到充分的印证。仔细的商议后,收降马超的提议基本被认可。
但收降之前,恐怕还得再敲敲马超的筋骨,否则这匹野马怎会驯服……宛城,郡守府“……襄阳居然已被云长攻克!”看着细作最新传回的信报,曹操啧啧称叹道。
“马超完了!”郭嘉嘴角微扬,只说了四个字。
“恩!”曹操点了点头,命亲兵将手中绢书递给郭嘉。时近四月,北疆的气温逐渐回暖,原本对北方酷寒很不适应的曹军士兵终于开始活跃了起来。在夏侯渊的率领下,曹军连续两次小挫鲜卑人,其中一次鲜卑大酋步度根甚至险些被夏侯渊斩杀。与曹军纠缠了数月,却始终未能取得好的“收获”,鲜卑人本就有些厌倦。几个首领商议后,一致决定先退回草原。鲜卑人退兵后,曹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可以专心地应对荆州的变乱。安排好对鲜卑和袁谭的防务后,曹操便领着重要文武悄然来到了宛城,以便近距离“观察”。
“襄阳本就是荆北的枢纽,对马超这个占巢之鸠而言,更是要紧的很!”曹操捋着颔下短须,朗笑说道,“失去了襄阳,马超就失去对荆北的控制。看来,‘马儿’也该跑到头了!”
“其实,自马超对蔡瑁动手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便已注定!”郭嘉笑了笑,说道,“以他一个外来户,在刘琦、蒯氏兄弟尚在情形下,妄想强夺刘表经营十数载的荆州,根本就是痴人发梦。马超何以敢自信荆州的士族百姓会认他为主?”
“章陵的坚壁清野,更是败着中的败着……”
曹操摇了摇头,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那位马超背后的谋主,怎会设出这样的拙劣计策来?”曹操早留意到马超背后必有出谋划策之人,但由于法正不显山不露水,隐藏的很深,贾诩所派细作至今尚未能探出对方真名来。
“马超向来狂妄自傲,破落时或许能对谋主言听计从;一旦得势,哪里还听得进他人的话……”
贾诩缓缓接口说道。
“也算马儿走霉运,居然碰上了云长和张飞。以一马敌二虎,安能幸免?马儿若死,吾心安矣!”曹操拍案长笑说道,“文和,汉中那里游说得怎样了?”
“丞相放心!”贾诩点头回道,“张鲁麾下权臣杨松已被下官使人以钱物说动,此人应允会劝说张鲁攻击上庸。不日细作将有张鲁是否出兵的消息传来。”
“好!”曹操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大声对宛城太守满宠说道,“伯宁,你加速将钱粮辎重运往郏下(宛城西南一县)!”
“是!”满宠缓步出列,领命后又默默地退回。
“文和,向上庸加派细作,勿要漏出一个重要线报。一有风吹草动,即命细作回报!”曹操转头对贾诩吩咐道。
“是……”
“上庸……是个好地方啊!”将任务交代完后,曹操将目光专注在桌案的地图上,右手在图上轻轻敲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