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柔公若不能康复,谁来支撑大局啊……”
刘琦脸色一垮,担忧地说道。
听了刘琦的话,诸葛亮无声地叹了口气。论能力、论威望,蒯良的确是荆州数一数二之人。
但在现今危急的情形之下,身为君主的刘琦无论如何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既影响士气,还打击其他臣属的心。更何况,纵然蒯良不能理事,还有蒯越在支撑大局。
“州牧大人勿忧,有异度大人在,定可安定住局势!”诸葛亮和声宽慰说道,“更何况,我主的兵马应该很快就会前来增援!”
“哎……!”刘琦叹了口气,点头应道,“希望叔父大军能及早赶到……”
就在这时,厅外隐隐传来交谈的声音。
“……仲邈,你速在城中征募青壮,以充军用!”
“是,末将这就去办!”
蒯越迈着沉重的步履走进议事厅中,见着刘琦,深施一礼说道:“见过主公!”
“异度公免礼!”刘琦立即抬手说道,“城上情况如何了?适才我听到什么‘征募青壮,以充军用’,莫非城中军力已经不足?”
因忙于城中大小事务,蒯越已经数日没睡上个安稳觉了,眼中布满了血丝,神情也显得颇为疲惫。听得刘琦相询,蒯越打起精神回道:“适才又击退叛军一次攻城,但我军伤亡也有数百人。城中军力已不足4000,同时驻守4门有些窘迫,故而我命仲邈(霍峻)再去临时征募些青壮。”
“城池可会有失?”刘琦担心地急问道。
“主公放心,若只是守城并无妨碍!”蒯越安慰刘琦道,“江陵钱粮充足。支撑一、两月当不成问题!”蒯越虽然嘴里说的轻松,但其实心中却颇为沉重。蔡熏的大军新近征调了大批攻城器械,里面甚至包括了十数台抛石机,对守军的威胁极大,加之守军大多是没有征战经验的郡国兵,伤亡也因此而急剧增加。蒯越担心,蔡熏军中的器械会越来越多,届时即便江陵城再坚固。恐怕也无法久持。如今最大地希望。就是刘备方的援军能够尽快赶到。蒯越叹了口气,振作精神说道:“主公勿需担忧,但有蒯越在,定可保江陵无失!”
“恩!”刘琦稍稍安下心来。点头说道,“异度公。你且莫劳顿过度,先回去歇息片刻吧!子柔公已然病倒。您万万不能有碍啊!”
“多谢主公关怀!”蒯越确实也非常疲劳,而且已经有一天多没去探望蒯良,遂躬身行礼说道,“如此越先告退了!”
诸葛亮也向刘琦告了一礼,跟随蒯越离开了大厅。
“孔明,我兄长病情可有好转?”蒯越放缓步子,等着诸葛亮走到自己身边,急切地询问道。
“……”
诸葛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又不想欺骗蒯越,只能无奈地轻摇了摇头。
“兄长身体先前隐有无力感,但一直以为是疲劳的缘故,不想竟然如此……”
蒯越抬头仰望苍穹,声音悲戚地说道。
如今诸事不顺,令蒯越也有心力憔悴的感觉。
“亮曾听闻神医华佗前些日在吴郡行医济人,此人医术通神,善治疑难!”诸葛亮也只能尽力来安慰蒯越,“待渡过江后,亮着人请张将军寻华神医为子柔大人诊治!”
“有劳孔明了!”蒯越将身上战袍裹得紧些,以御寒风,勉强笑了笑,“此刻我等的希望,就全寄托在刘皇叔的援军上了。”
“异度大人放心!”诸葛亮淡笑说道,“我主必会急遣大军来援的。督领丹阳三郡和水军的是张飞将军,张将军精通兵法韬略,非黄祖、张允之流可比,救援兵马必已在途中!”
“希望如此……”
蒯越怅然说道。
一直默默护卫在诸葛亮身旁地周仓突然面色微变,侧起耳朵聆听起什么来,神情极为专注。
“子猛,怎么了?”诸葛亮察觉到周仓地异举,有些好奇地问道。
“……”
周仓没有立即回答,依然凝神倾听着。诸葛亮和蒯越也不禁好奇起来,侧耳倾听起来,但除了城内的嘈杂声外,还能听到隐隐的战号之声,此外便什么也听不出来了。一切皆如往常,并无其他不同!“司马大人(诸葛亮是右司马),援军到了!”周仓面上突然呈现异样的神色,欣喜地说道。
“什么?”诸葛亮、蒯越二人同时出声。
“子猛,你如何得知援军已到?”多日相处下来,诸葛亮对周仓地脾性早已摸得一清二楚,深知他虽然貌似粗鲁,但行事却颇为沉稳,而且从来不会打诳语。
“末将是从战号声中听出来的……”
“战号?”蒯越侧耳再倾听了片刻,疑惑地说道,“这战号只是城外叛军中所起,如何说是援军到了?”
“这战号与先时地号声有些不同,若不仔细听,难以分辨得出来。”周仓迅速地回道,“我军中骑、步、水三军战号都跟一般的鼓角不大一样,适才地战号正是锦帆营的战斗号角。声音虽然很小,但末将听得出来!”
蒯越眼中精光一闪,急声追问道:“周校尉没有听错?”
“蒯大人放心,这号角外人是学不来的,肯定是甘宁将军的水军赶到了!”周仓猛地点头,肯定地说道。
“哈哈哈……转机来矣!”蒯越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仰天长笑不已。
“异度大人,可速向刘州牧禀报此事,而后寻思突围渡江之策!”诸葛亮和声劝荐道。
“好,事不宜迟!”
江陵城东。蔡熏军营,中军帅帐之中“……黄祖那混蛋不听人劝,偏要去迎战甘宁,结果如何?”蔡熏怒气冲冲地喝骂道,“锦帆水军都已经逼到眼皮底下,黄祖又在哪里?叫我拿什么去抵挡甘宁?”
“甘宁什么人?连孙家的水军都不是他对手,黄祖这厮就是这般托大,连商量都不跟咱们商量一番。”蔡和附和说道。
“是啊……”
帐下如雕像般肃立的马超冷眼旁观着蔡氏兄弟等人对黄祖的喝骂批驳。鹰般犀利地双眼中射出不耐烦的光芒。便欲发作。一旁的法正见状,轻触了他一下,使了个眼色。马超耐下性子,向蔡熏告个罪后。领着法正退出帅帐。见马超离开,蔡氏兄弟也不以为意。继续着对黄祖的批斗。与法正并十余命护卫策马离开蔡熏大营后,马超终按捺不住怒火。沉声骂道:“蔡熏、蔡和这些个废材,叫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听他们这些废话么?有这些废物为官、为将,难怪荆州有军民百万,也只能龟缩据守。如若荆州在我手中,曹操、刘备之流又算什么?更休说是韩老狗了!”原本蔡熏是请马超过来商议如何应付锦帆水军的到来,但不想议事竟会演变成对黄祖的批斗会。法正策马驰行在马超右后方不远处,默然思索着什么,没有接马超的话。
“孝直,今日之事你有何主张?”马超将心中的郁闷怒火发泄出后,回到正题上。
“军主,依如今形势看来,刘备必已是介入荆州战局,而且他支持地还是刘琦一方!”法正恭敬地回道,“据正所知,刘备手下地锦帆水军自击败孙家水军之后,实力已是冠绝大江南北。黄祖贸然迎击锦帆水军,惨败自是难免。眼前锦帆水军陈兵江陵,便是明证。”
“刘备介入又如何?”马超颇显不屑地说道,“此人负皇叔之名,却是一虚有其表之徒。连曹操都能三番五次地打得他落花流水,若我是他,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还有那关羽、张飞,不过是一介草莽,居然也敢妄称名将。他日若有机会,定要让他等见识见识何为名将!”马超曾横扫雍司、打得曹军溃不成军,自有一番夸耀的本钱。
“……”
法正低头作思索状,暗自却不禁无声叹了口气——马超固然骁勇无比,但倨傲的性格比起他的武勇也毫不逊色。刘、关、张兄弟虽都出身草莽,但凭借一己之力,能在如此乱时搏出这样地基业,岂非易类?以曹操雄冠天下之力,尚且将刘备兄弟视为最大劲敌,马超却如此轻视。日后若当真与刘备军对上,恐怕马超吃亏是难免了。骄兵必败!“军主,刘备援军已到,刘琦、蒯良很有可能会在近日突围渡江!”法正收拾心中的思绪,提醒马超说道。
“哼……!无论是刘琦军出城,还是刘备军上岸,遇上我铁骑,能逃到哪里去?”马超冷哼一声,用力一夹马腹,战马吃痛,扬蹄绝尘而去。法正望着马超地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黄昏时分,蔡熏命人知会马超,请其率领铁骑加强巡逻,以防江陵守军突围出城。与此同时,蔡熏、蔡和、蔡中兄弟也开始向南城调集兵马,以防备锦帆水军登岸救援,另一面则准备加强攻势,力争在短时日内夺取江陵。当日深夜戌时,横亘大江的锦帆水军突然鼓角齐鸣,杀声大作。江陵本是一座毗邻长江地城池,其南城距江畔仅只5、6里而已。驻守南城的蔡和大惊,急召集兵马准备应战。忙活得不可开交之时,鼓角喊杀声却突然消歇了下去。蔡和莫名之佘,却不敢放松丝毫警惕,勒令士卒谨守戒备。半个多时辰过去,仍未见半点动静,此时蔡和才明了中了对方诡计,悻悻地命将士回营房歇息。子时刚过,更大规模的鼓角喊杀声从大江方向传来。还没安定片刻的蔡和又立即起身指挥兵马准备迎战。然而此次依然为虚张声势之举。
蔡和气急交加,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喝令士兵谨守营门,不必再搭理敌军的骚扰。丑、寅之交,一支兵马摸黑潜上岸来,对蔡和军营发动了真正的攻袭。蔡和原本仍以为是假,直待敌军攻入营内,才会晤过来,急鸣锣擂鼓迎战,并向蔡熏求援。乱战中,蔡和惊愕地发现这支袭营的兵马居然也是身着荆州军的衣甲,随即更看到刘磐庄下头号猛将讨虏校尉黄忠。黄忠虽年过五旬,却有万夫不挡之勇,号称刀箭双绝,荆州军内皆以其武勇为荆襄第一。蔡和如何敢直面黄忠,急令士卒加紧围宏,自己却躲到了安全处。黄忠并不恋战,领少部精锐突破蔡和军营后,来到江陵城下,大声招呼了几句后,抽空取下身后宝雕弓,弯弓开弦,迅速将一支狼牙长箭射上了城楼。而后即刻拨马回头,汇合乱战中的兵马,南撤离去。蔡和与引军来援的蔡中惟恐对方有所诡计,又顾忌黄忠武勇,遂罢兵还营谨守。江陵城,议事厅“此箭确是黄汉升所射?”蒯越手持一杆狼牙,急向霍峻询问道。
“确是如此!”霍峻点点头,肯定地说道,“南城下乱战之时,末将便在城头,亲见黄老将军领军突至城下。而且此箭被射上城楼后,箭头入石三寸有余,在我荆州也只有黄老将军有此箭力“若如此,突围有望矣!”蒯越击掌大笑道,“此次来援的果然是刘皇叔的锦帆水军。叛贼水军已然被逐,江陵水域已被皇叔水军所控。而且甘宁将军还会同了荆南的刘郎将陈兵江上。此信即是刘郎将亲笔所书!”适才蒯越虽然认出刘磐笔迹,但行事谨慎的他依旧向霍峻确认了一下情况。
“主公请看!”蒯越将一纸绢书奉给刘琦。
“哦……?”刘琦接过绢书,略一浏览,即大喜说道,“公权兄亦来了,我无忧矣。”
“援军既到,我等也不必急于突围过江,或可以城中兵力汇合援军,一举击破叛军,如此则荆州可定!”南郡太守刘先提议道。
“此法恐非良策!”诸葛亮摇头说道,“荆北之地,除却江陵已尽入叛逆之手,敌势嚣张。叛军于江陵集结重兵,内中更有马超万余铁骑,纵然刘郎将兵马赶到,目前也难以抵挡敌军攻势。只有渡江南下,凭借江南八郡之力,州牧大人日后平叛岂非易“反掌。”
“我亦同孔明所言!”蒯越点头附和道。
刘先的提议,看似美妙,其实根本就行不通。江陵周遭地形平坦,正适合马超铁骑冲锋作战,纵然刘磐有多少援军,在这样的地形上交战也是必败无疑。
“好,可照信上计划突围!”刘琦连忙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