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城,议事厅
“孙权小儿已死?!!!妙极,妙极!”听毕文聘的回报后,蔡瑁放声狂笑起来,仿佛出了心头的一股恶气。
剻良微睨了一眼蔡瑁,不豫之色瞬闪而过,随即和声向文聘询问道:“仲业,可曾见着孙权尸身?”剻良行事一向谨慎仔细,若没有确凿证据,他绝不会轻信任一件事。
“剻督放心,张飞曾让末将察看了孙权尸身,确实无误!”文聘恭声回道。
“好!”剻良点点头,神色也放缓了些,“孙权一死,孙家余孽便不足大虑。只要能将南下庐陵的周瑜一军击灭,大势可定!”
“对了!张飞命末将转告剻督……”文聘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他已命麾下大军兵分三路,自东而西横扫过来。他请剻督莫要停驻柴桑,乘大胜之机迅速进军,一举将孙家残军彻底铲除。”
“这张飞手伸得真长,我军如何行事,还用他多言……”蔡熏愤愤说道。
“剻督,末将以为张飞之议极为在理!”文聘完全无视蔡熏的话,向剻良建议道,“如今孙权死、柴桑失,对孙家残余而言可谓是致命打击,此刻我军若能协同张飞军东、西两面同时进击,不消一月就可荡平残孽!”
“嗯……”剻良微微点头。
“荆州正遭曹操进犯,难道要弃荆州于不顾?”蔡瑁已从先前的狂喜中平复下来,冷冷说道。
“曹操之意,并不在夺我荆州疆土,而是意欲以此缓解孙权之困!”剻良冷静地判断出曹军进袭荆州的意图,“故而,他根本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你如何敢肯定?”蔡瑁不冷不热地反问道。剻、蔡两家关系早已有些不睦,前些日剻良以蔡瑁为饵,诱惑黄盖出击的计策,虽然大获成功,并直接导致战局发生根本性转变,但这却也使两家关系变得更加恶劣。
“河北尚未平定,还有刘备虎视在侧,曹操凭什么敢犯我荆州?”剻良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地回道,“况且,就算曹操真要犯我荆州,没有10万大军绝难成事。年前的雍司大战。曹军虽胜,却也是伤筋动骨,如今曼说10万大军,曹操能抽调出5万人来就不错了。如果只有5万曹军,根本动不了荆州分毫。以曹操如此精明之人,岂会做这等无谓之事?”
“州牧大人的急件中,分明有让我军回师的意思……”蔡瑁知道辩不过剻良,只得搬出刘表来。
“曹军自宛城、汝南两路进袭,其实退之极易,甚至不需我荆州军出动……”剻良从容说道。“宛城那一路。只消让上庸马超迎击即可,马超与曹操有深仇大恨,想必他也会相当乐意。至于汝南那一路。亦只需派一使者前往寿春,请刘备出兵佯攻汝南,则曹军必然自退!”
顿了顿,剻良继续说道:“稍后我将书信一封命人送往襄阳,向州牧大人道明情况。我军当务之急,是协同张飞军夺取豫章三郡。我荆州军与周瑜的恩怨,也该了结一下了!”
蔡瑁眼中寒光一闪,竟点头附和起剻良的话来。能够向周瑜一雪前耻,想想也让蔡瑁觉得兴奋。
看到蔡瑁的变化,剻良眼中流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嘴角也微扬了扬。
“文聘,你怎地不将孙权尸身,和那些孙家官吏、眷属要回来?”忽地想到什么,蔡熏厉声向文聘询问道。
“那是人家俘虏的,我怎么要?”文聘没好气地回道。
“但那些人都是从柴桑逃出去的,为什么不能要?”蔡熏不甘心地说道。
“……”文聘冷睨了蔡熏一眼,不再说话。
“江东二乔一定在那些人里,得把那些俘虏要回来,不能便宜了张飞……”蔡熏在荆州素有好色之名。江东二乔这样的闻明遐迩的国色他自不愿放过。事实上,进柴桑城后,蔡熏曾领人直奔孙策和周瑜府邸,但可惜扑了个空。
“二弟,闭嘴!”在王威、文聘等人略显不屑的眼光中,蔡瑁也忍不住呵斥道。
“仲业,张飞就在彭泽么?”剻良眉头微蹙一下,换了个话题。
“是的,剻督!”
“你亲自走一趟彭泽,代我请张飞至柴桑,就道我要与他共商扫平孙家残孽之事!”剻良和声说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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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西昌至柴桑,约有300里。以周瑜麾下步卒地状况,即使强行军,也得有4天才能赶到。
柴桑岌岌可危,救援之事可谓十万火急!周瑜知道这一道理,心中也焦急似火烧,但尽管如此,周瑜还是得咬牙将行军速度控制下来。周瑜非常清楚,若真是以强行军赶路,即便能赶到柴桑,到时莫说破敌危解困,士兵能否站稳还是两说——这支军队并非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说到底,也只是一些操练时间较长的“新兵”而已,先前击破刘磐之战,就算是他们的“初战”了。
再者,此次的对手又非同一般。剻良剻子柔,向来就是荆州最令人头疼的人物。孙坚、黄盖这等豪杰宿将,都先后被其算计丧命,便足可见剻良是何等的难缠。周瑜不认为剻良会忽略外部对柴桑的救援,甚至,剻良有可能已经安排好了围点打援之计。
鉴于这种种,周瑜必须十分谨慎——周瑜手中这支兵马,已可以说是孙氏政权最后的希望。如若有失,一切休矣!
……
周瑜领军三日急行200里后,抵达豫章郡南城县。南城县与柴桑之间仅余不到百里,再往前赶路随时可能与敌军遭遇。周瑜不敢有一丝疏忽,遂领军进驻南城稍做休整。
南城县城内亦是人心惶惶,街市上混乱不堪,不少百姓已有举家外逃的迹象。看得出,战争地阴云已经笼罩到这座小城上空。
周瑜眉头大皱,命朱然领一部士卒协同城内驻军稳定住局势,随即与吕蒙、贾华等军中将校直奔县衙而去。
南城县衙大堂
“谁告诉你柴桑已经失陷?”周瑜端坐大堂主位。面无表情,沉声向南城令潘琪询问道。
“启……启禀都督……”潘琪躬身站立在堂下,汗水自其额头不断溢出、滑落,声音发颤地回道,“先前有自称是从柴桑逃出的士卒……来到南城,消息就是从他们口中所得。而且……从柴桑方向也不时有这方面的消息传来……”周瑜一行来到县衙时,潘琪本人也在命家人收拾行囊,准备外逃。看到周瑜突然出现,简直要把潘琪的魂魄吓出来。
“你可曾派人前往柴桑附近确认过消息真伪?”周瑜冷冷问道。
在周瑜面前,潘琪连一丝说谎的念头都不敢兴起,胆寒地摇了摇头。
“尚不明消息真伪,就慌乱成这般模样。不知封锁流言、稳定县中民心,只知自己举家外逃,你这县令是怎么做的?”周瑜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厉声喝问道。
“……下官……”潘琪腿似筛糠,语无伦次,随即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都督恕罪,都督恕罪……”
“……”周瑜面色变了几变,还是压下了怒火,沉声说道。“此事暂不与你追究,你速去为协助朱校尉将县治安定下来。此外,为我大军筹备5日粮草,务必在4个时辰内完成!”
“多谢都督!下官这便去……”潘琪以头顿地,连叩数下,随即起身匆匆忙忙离开大堂。
“嗬~~!”望着潘琪地背影,周瑜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督……”贾华犹豫着说道,“一路上已听到好几次柴桑失陷的消息,您以为……”很显然,贾华心里也有些动摇了。
“子尚。怎么你也信这些胡话?”吕蒙面色一沉,急声说道,“这肯定是剻良那混蛋放出来的流言,想要乱咱们的军心!”
“……”周瑜没有说话,举步走到大堂门口,望了望斜阳将落的西面天空。
在如血的残阳下,周瑜鬓间的几缕银丝也被染成血红之色。
……
大军休整补充粮草期间,周瑜又一连加派了两批斥候前往柴桑方向打探情报。
周瑜用兵,向来谋定后动。但这次,柴桑危急地形势,却容不得他多做筹谋,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当晚亥时左右,有斥候回返南城,而且还带回了一名骑卒。
……
县衙大堂内
“什么?”周瑜面色煞白,不见一丝血色,身体微微颤抖,急声询问道,“你……你再说一遍?”
“……都督!”一名单膝跪地地士卒语带哭音地说道,“柴桑沦陷!……主公在突围时不幸中箭……已经离世!”这士卒全身血迹斑斑,汗水将其衣甲完全浸湿,很明显是经过了长途跋涉。
“……”周瑜脑中轰地一声,如遭雷击,眼前顿时一片黑幕,脚步变得不稳,一个踉跄身体径直向前栽去。
“都督!”吕蒙眼疾手快,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将周瑜扶住,缓缓搀至位前坐下。
一旁的朱然、贾华等人也变得如同木偶般,完全消化不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半晌后,周瑜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曾经明亮睿智的双眼变得无神,略显机械地询问道:“你……将全部过程详细地说一遍!”
“是,都督!”那士卒担忧地看了一眼周瑜,还是说了起来,“荆州军围城之后……”
一盏茶的工夫,那士卒将自己所知道的过程尽数说了出来。
“……周瑜缓缓抬起头,语极无力地说道,“你是说,除三公子、四公子、陈校尉他们几百人外,其余从柴桑突围的人,全被张飞截获?”
“是……”
“太夫人,张长史,鲁大人……一个没逃得出来?”周瑜几近绝望地问道。
朱然、吕蒙等人看周瑜神色,已知其心伤如死,急得不停向那报信士兵使眼色,希望他能够“骗一骗”周瑜。
但很可惜,那士卒精神全集中在周瑜身上,最后仍是低声回了一句:“是……”
“知道……太夫人他们的生死吗?”周瑜坚持着继续问道。
那士卒无力摇了摇头。
周瑜呆坐在座位上,再也不说一字,痛苦决绝地神色在其眼中不断闪现。在昏黄的灯火下,周瑜的面庞也显得蜡黄。
朱然、吕蒙等人面面相觑,谁不知道该做什么。朱然等人虽然也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伤感,但他们却根本无法体会到周瑜内心地感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堂内一片寂静,死一样的寂静,所有地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周瑜身上!
“苍天,你何其无眼……”忽地,周瑜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仰天长呼。
旋即,一口鲜血自周瑜口中激喷而出,将战袍沾染得殷红点点。
“都督!”一片惊呼声,周瑜仰面倒下,人事不醒。
……
县衙后堂厢房
仰躺在床榻上的周瑜缓缓睁开眼睛,朱然、吕蒙等人焦急的面庞出现在视线之中。
“都督,都督……”——看周瑜转醒,吕蒙激动地轻呼道。
“……子明!”周瑜语极无力地询问道,“什么……时候了?”
“都督,”吕蒙看了看房外的天色,轻声回道,“大概是寅时!”
“……派人去接三公子了么?”周瑜缓缓问道。
“都督放心,末将已派人去了!”吕蒙点点头说道。
“好……”周瑜艰难地扯住一丝笑容,“扶我起来!”
“都督,大夫说你必须静养一、两日才行!”吕蒙急声阻止道。
“没这个空了,”周瑜摇摇头,语中流露出无可违逆的坚毅,“如今情势危急,我怎么静养?快些扶我起来!”
吕蒙无奈,只得上前扶起周瑜,又拿了一个锦布棉包让周瑜能够靠坐在床榻在。
“拿地图过来……”周瑜缓声说道,“你们不用呆在这里,各归部曲,务必收拢住军心。若有新军情,速报于我……”
吕蒙等人无奈,只是忧心忡忡地各自离去……
周瑜察看了地图片刻,忽地双目紧闭,面现痛苦之色,低声喃语道:“乔儿……你可还安好……”
……
待得天明之时,吕蒙实在放心不下周瑜,轻手轻脚地返回厢房中探望。
一进得房内,吕蒙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短短两个时辰,周瑜居然鬓发全白,一头银丝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