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全公……”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对全范说道,“他们有无提什么条件?”
“呵呵——将军所料不差,确是有条件……”全范轻捋颔下长髯,呵呵笑道,“顾族与朱族皆提出——他等愿出人、才、物力以供皇叔安定社稷之用,但目下只能暗中投效。希望皇叔和将军能够准许……”
“就这一个条件???”我微感愕然地询问道。
“仅此而已……”全范点点头,微笑说道。
“如此看来,倒不似作伪……”我略一思索,沉声说道。对顾、朱等族的投效意向,我也并非全然相信,毕竟他们皆与孙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顾族的顾雍、朱族的朱桓、朱据,至今尚在孙权军中效力……谁知道他们的投效,是不是受孙权之意而行,周瑜、鲁肃可不是吃素的角色与顾、朱两族相比,全族倒是“幸运”的多。由于在我攻取丹阳的过程中,将全柔、全琮父子给一锅端了,全族归顺之时就少了很多顾忌……所以,如果这些大族投效大哥时,表现的越干脆、不提任何条件,其中有诈的可能性就越大;而像现在这般小心谨慎,反而是正常的表现……
“内中应当无诈……”全范完全明了我话中的意思,笑着说道,“老朽这些日一直使人秘密留意顾、朱几族的动向,并未发现什么异状……”
“恩……”我点点头,抬头笑对全范说道,“今日天色虽晚,却是秘密拜会的好时机,不知全公是否有意随我往顾府走一趟?”
“将军相邀,老朽怎敢不从……”全范捋须略一沉吟,出声荐道,“但顾府不比公华的府第(陆族尚未归顺之时,我曾与全范深夜拜会过陆府)。说不定内中暗藏玄机。还是由老朽将顾修(顾族族长)邀至郡守府与将军相见,这样可好?”
“纵是龙潭虎穴又有何妨?”我微微一笑,朗声说道。我今日赶至吴城时天色已晚,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我的到来。更何况顾族也无法预知我要夜访拜会,所以设谋加害的事基本不可能发生。
“将军既有如此豪情,老朽也就不操这个心了!”全范点头笑道,“将军,这便动身么?”
“好……”
冀州。渤海城议事厅中,袁谭正与麾下文武商议抵御曹军入侵之事。近一段时间,曹军集结的动向越来越明显,大量的军力和粮草辎重被调运至冀州。与此同时,曹操消耗袁谭军力的阴谋诡计也层出不穷细作已经查收到许多袁谭麾下文武将官秘密投靠曹操的信件,尽管审配分析出其中大部分信件皆是由曹操伪造出来地,但袁谭还是被搞得心悸不已。在袁谭眼里,曹操的用兵虽然可怕,但还是比上曹操玩阴谋诡计的手段。
“军师,这渤海实在太过危险。不如将治所迁至北平吧……”袁谭忧心忡忡地对审配说道。
“千万不可!正因主公坚守渤海。冀州将士才有抗击曹军之志。若将治所迁至北平,则冀州剩余几郡亦将不保!”审配急忙劝阻说道,“主公不必过于担忧!渤海城防坚固、城内有士卒数万、粮草辎重无计。且后有幽州为援、侧有真定、河间为应,纵然曹操倾其全军之力来攻,也只能无功而返。更何况,寿春刘备、西凉马腾皆已答应援应,只消主公能够抗曹军一、两月,曹操必然自退,届时或许还可乘势一举收复冀州失地……”
“审军师所言在理,请主公三思!”别驾辛评出声荐道。
“恩……”袁谭轻叹口气,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听到厅外传来一阵非常急促的脚步声。
“报~真定急报!”一名传令斥候跪在厅外,大声禀报道。
难道曹操对真定用兵了……厅中众人不禁面色齐变。
“进来禀报!”袁谭强自镇静地说道。
“启禀主公,平北将军田豫逃离真定,投曹操去了!”斥候进厅之后,立即语气急促地禀报道。
“什么?”袁谭面色剧变,失声说道,“田豫投敌???”
“此事是道听途说,还是确有证据?”审配虽然也非常震惊,但还是能保持冷静。首先确认消息真伪。
“这里有牵郎将(乌桓中郎将牵招)亲笔书信……”斥候从怀中掏出一封绢书,双手奉上。
立即有人将绢书呈递于袁谭。不片刻,尚未完全览毕,袁谭即怒不可遏地手中绢书丢掷于地,厉喝道:“田豫无耻之徒,我委他以平北将军重任,他竟做出这等背主投敌之事……来人,与我立即将田豫家中亲眷全部擒起来!”
“主公且慢……”审配知道袁谭性子太急,惟恐事有曲折,赶忙先止住袁谭的暴怒之举,随即拣起地上绢书,迅速阅览起来。
片刻之后,审配也不得不死心了——信件确是由牵招亲笔所书,而且信中确实无误地说明了田豫投曹之事。牵招并不是善于谄媚构陷之人,而且其与田豫私交颇深,他没有理由会捏造这样的事情。
“看来前些日田豫与曹操勾结的传言都是真的……”左长史郭图看了看审配,别有用意地说道,“田豫掌真定、河间兵事,其对我军诸州驻防军情了若指掌,他投归曹操之后,我河北再无一丝秘密可言……若是当时就将其擒拿,何至有今日之事!”前些日谣言四起之时,细作也曾截到好几封田豫与曹操往来地“密信”,其时袁谭曾有心将田豫擒拿入监,但审配坚持认为田豫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在审配一力争辩之下,袁谭最终选择了相信田豫。
“哼~!”袁谭面色铁青,不满地看了看审配,冷哼了一声,显然是颇为后悔当日听审配之言放过田豫。
“……”审配自认颇为了解田豫的为人,实在不敢相信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但事实却摆在了眼前。在想不出内中原由的情况下。审配只能选择沉默。但一种道不出来的巨大危机感,却渐渐浮上了审配心头。
“来人,立即擒拿田豫举家老小,亲朋故旧……”袁谭再不看审配,断然下令说道。
邺城议事厅
“哈哈哈……”曹操亲自离座,将跪伏在厅下的一人扶起,开怀大笑说道,“快快请起……我得国让相投。胜过得河北一州!”
被曹操扶起之人虽只身为普通布袍,但周身散溢的气质却极是不凡,尤其是眉目中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英武之气,内行人一看便知其是行伍出身。此人正是袁谭军中平北将军田豫田国让。
田豫本一直在真定、河间积极筹备抵御曹军入侵地事宜,但三日前却突然收到一封老母谴人送来的家书。家书地内容几乎让田豫震骇欲绝——田豫老母道自己已被曹操接至邺城,曹操待己极厚。老母让田豫弃袁投曹,速至邺城团聚。起先田豫还有些怀疑家书有假,但仔细地辨认之后,无奈地发现地确是老母笔迹。田豫尚在襁褓中时父亲便已经早逝,其母为了年幼的田豫。坚持没有改嫁他人。含辛茹苦地一手将其带大**,也因此故,田豫事母至孝。“忠”与“孝”之间。田豫只能无奈地选择孝道。但说到底,田豫并不是那种以背弃旧主求取一己荣华的人。在本可带出至少三成兵马投曹地情形下,田豫选择了孤身离去,并留下一封信件向故友牵招说明了情况。
原本田豫心中还对曹操行如此“无耻”的计策颇为鄙夷不屑。但等真正见到曹操,见识了曹操非凡地气度、热切的态度之后,再对比起袁谭,田豫发现自己根本就恨不起曹操来。
“曹……呃……曹承相,敢问家母何在,可否容豫一见家母?”田豫生疏地改变对曹操的称呼,询问起老母的情况来。
“国让莫急。老夫人正在府中内院歇息……”曹操转头对随侍在旁的曹纯说道,“子和,你领国让去见老夫人!”
“是!”曹纯躬身领命,随即对田豫说道,“田将军,请随我来!”
“有劳了!”田豫向曹操微施一礼后,跟随曹纯离去……
“可惜,田豫竟是孤身来投……”程昱摇了摇头,颇为惋惜地说道。“以他之能,若愿举师来投,至少可带出真定、河间半数袁军!”
“哈哈哈……有田豫一人,胜过万数袁军!”曹操不以为意地大笑说道。极具识人眼光的曹操,一眼就看出田豫的非凡之处,但曹操更为欣赏田豫不贪图荣华富贵的气度。
“而今袁军诸将中,最擅领军者就是田豫——”,郭嘉淡然笑道,“此人亦弃袁投效承相,袁谭更是无力抗拒承相大军了……”
“呵呵……”曹操大笑点头,“奉孝!若得田豫相投地消息,袁家小儿定然气炸了肺……”
“审配亦有难了,听闻前番他曾力保田豫……”郭嘉眼中现出睿智的光芒,和声说道,“袁谭并非心胸宽阔之人,更何况还有擅长煽风点火地郭公则(郭图)在……”
“一切皆在奉孝预料之中啊……”曹操开心地说道,“如今兵马粮草齐备,差不多也该对袁家小儿动些真格了……”
“承相,许都文若先生信报!”负责值巡城池地曹休手拿一封绢书走进议事厅。
接过绢书后,曹操迅速阅览起来。不片刻,曹操的面色变的深沉下来。
“承相,是何事?”郭嘉微感惊异地问道。
“刘表上表天子,表刘备为征南将军、扬州牧……”曹操将绢书递给郭嘉,沉声说道。
“刘表、刘备二贼,屡与承相作反相抗,居然还想得征南将军职,真是痴心妄想!”曹洪毫不犹豫的亢骂说道。
“承相,刘表为何突然表奏刘备为征南将军?”程昱明显比曹洪想的更远、更细致。
“刘备讨伐,逆贼,孙权有功……”曹操气极反笑地说道。
“就是张飞攻取庐江、丹阳、吴郡之事?”程昱疑惑地问道。
“非止如此……”郭嘉已将绢书看完,接口说道,“半个多月前,别权派遣两路大军反攻丹阳、庐江,结果遭遇惨败。攻庐江的一军‘30000’人被关羽全歼;另一路由周瑜统领攻丹阳,被张飞重创,‘30000’大军折损大半……”
“嗬~”厅中立时响起一阵抽气声,曹军众将对如此战果皆感震惊非常。
“不会吧……”夏侯渊不敢置信地说道,“一路三万全军覆没,一路三万折损大半,加起来岂不是有五万人了。江东军竟赢弱至此???”同样的江东军,几月前刚刚以弱击强大胜15万荆州军,但现在居然这样惨败给刘备军。
究竟是江东军和荆州军太弱了?还是刘备军变地太强了?其余诸将心中存在同样的疑惑。
“奉孝,你怎样看?”曹操倒是没有太过惊讶,略一思索后,向郭嘉问道。
“呵呵……”郭嘉淡笑说道,“若不出我所料,刘备胜是胜了,但绝没有这般大的战果……”
“奉孝先生的意思是……”曹仁疑惑地问道。
“刘表作了假,谎报扩大了战果……”郭嘉笑道。
“……”曹操沉吟片刻,似乎猜出了什么,略感到惊异地说道,“奉孝,莫非二刘之间……”
“正如承相所想……”郭嘉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二刘之间定有些不谐,以至刘表居然想出了这条驱虎吞狼之计,想借承相之手来敲一敲刘备……”
“哈哈哈……”被郭嘉证实了猜测后,曹操大笑起来,“刘景升自暴其短矣,果然不成气候……既然二刘不谐,正可为其添材加薪……”
郭嘉笑而不语,显然表示认同。
“对了,奉孝……”曹操忽然想到了什么,对郭嘉说道,“不知‘风痹小儿’做得怎样了?”
“算来,他也该到那里了……”郭嘉微微一笑,和声说道。
寿春,街市主道之上,一青年儒士葛巾布袍当街击剑长歌:“天地反覆兮,火欲狙;大厦将崩兮,一木难扶;山谷有贤兮,欲投明主;明主求贤兮,却不知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