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邺城议事厅
“十七日,幽州袁军一部增援渤海,人数约在万人至万五千人之间。十八日,袁军乌桓中郎将牵招领一旅轻骑进驻真定,人数约在5000骑以上。二十日,并州袁军一部增援真定,人数不少于5000……”贾诩立在厅下,不紧不慢地汇报着几日来细作所探得的情报,“此外,这几日幽州似乎还将有军马增援渤海……”
“呵呵呵……”负手长身而立的曹操忽然大笑起来,“袁家小儿欲与我搏命乎?”
“只可惜,袁谭虽有此心,却无此力……”形容略显消瘦的郭嘉淡笑着接口说道。自两月前起,郭嘉便一直抱恙在身,最严重时甚至口吐鲜血。为此,曹操曾命宫中太医长驻郭嘉府中为其调理诊治,并一度禁止郭嘉参与理事、以免劳心劳力加剧病情。经过一月多的调理,病情终有所好转,闲不住之下,郭嘉也不理曹操的劝阻,复出理事。
“承相,袁谭无志无才,自不足虑。但其军师审配,却是足智多谋、善理军务之人,前番夏侯镇东(镇东将军夏侯敦)两攻渤海不果,正是为其所阻!”振威将军程昱担心曹操过于轻敌,出声提醒道,“此外,驻守真定、河间的袁军大将田豫亦是智勇兼备之徒,其人指挥轻骑作战,疾如风、狡如狐,非常人可比……”程昱前番曾随夏侯敦征伐河北袁氏,在击杀袁绍、夺取了半个冀州的情况下,却出乎意料地在审配和田豫手下严重受阻,而田豫更是几乎将曹军的一支5000人的偏师全歼,所以程昱对其印象颇为深刻。
“这田豫似乎与刘备颇有些关联……”郭嘉剑眉微挑,略一思索后,笑着说道,“他曾为刘备效力过一段时间,后因尽孝之故迫不得已离刘备而去。据闻刘备亦曾为此遗憾不已。临别时有,恨不能与君共建大业,之语……”
“能得刘备此语,看来此人之能确是非同小可……”曹操收敛了笑意,正色说道,“河北之地,民广地殷,又多英才,实是成就大业的极佳根本,莫怪当年本初曾有,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下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之语?,之语。若此番我能一举平定河北,日后何愁那刘备、刘表之扰?”
“对了!奉孝,你适才说道田豫是因尽孝之故,而离刘备而去?”曹操忽地想到了什么,出声问道。
“正是!”郭嘉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笑着说道,“田豫自幼丧父。惟有老母在堂。其母而今似乎仍居于渔阳老家之中!文和先生,是否如此?”
“郭祭酒所言不假!”贾诩点头说道。
“如此说来,或可使那田豫侧戈归降……”曹操微捋颔下长髯。踌躇着说道。片刻之后,曹操忽然大笑起来,指着郭嘉说道,“原来奉孝早有此意,故特意点醒于我!哈哈哈……”
“呵呵……”郭嘉淡淡一笑,出声说道,“袁氏虽连逢大败,损兵失地无数,但其毕竟据河北久矣,早已根深蒂固。若要强行攻伐。总能够成事,也不免要大大折损我军战力。不如以计化之,必可收取功倍之效!”
“恩……”曹操略一思索,点头笑着说道,“仔细想来,其实审配与袁家小儿也未必便是无隙可乘……”
“承相,正是如此!审配此人,原先乃是拥立袁贼幼子袁尚,与袁谭小儿本份属敌对。而今,其所以为袁谭任用,不过因袁尚身死之后不得已而为之。审配愚直,攸料其一旦效力袁谭,必难生异念。然,袁谭却未必对审配无有一丝芥蒂,若能善用此机……”一个衣着华丽、面白少须的文士接口说道。此人乃是相国参军、长水校尉许攸。许攸原为袁绍麾下重要谋士,对袁军内情知之甚详。
“承相,许参军之言甚是!若能借机除却审配,袁谭便无能为也……”听罢许攸的话,程昱眼中现出一丝异色,沉声说道。严格说来,程昱对许攸的为人相当不屑——袁绍再如何昏庸无能,毕竟也曾为许攸之主,许攸如此直称袁绍为贼,实在有些失品。但不屑归不屑,程昱却不得不承认许攸所言极有道理。
“虽是在理,却也急切不得……”郭嘉笑了笑,和声说道。
“郭祭酒此言是何道理?”许攸声音略显尖锐地说道,似乎对郭嘉变相地否决自己地计划有些不满。
“呵呵……”郭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而今因承相大兵相压,袁谭对审配可谓依之甚重,纵心有疑虑,恐怕也不会轻有所动。”
“奉孝的意思是……”曹操略一思索,问道。
“须得先让审配受挫几次,逐渐消除袁谭对其信任,而后才可成事……”郭嘉眼中隐现睿智光芒,淡然说道。
“恩……”曹操微一沉吟,领会了郭嘉的意思,点头说道,“奉孝之言甚是!既如此,就先将审配放到一边,先行取了那田豫!”
“对了,文和……”曹操转头向仍长身立于厅下的贾诩问道,“南面惑敌之事进行得如何了?刘备有何反应?”
“经特意安排,刘备的细作必然已将我大军向下郊、细阳、汝南集结的消息传回寿春。但其有何反应,暂时尚不得而知……”贾诩迅速回道。
“我大军征伐河北,刘备便是最大威胁……”曹操微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此疑兵之计,未知能否骗过那徐庶和张飞……”至此时,曹操已知道刘备新得军师名叫徐庶,不过其间所费时力颇大——贾诩经几月打探,折损了无数细作,也只探出了徐庶的姓、以及其乃是颖川人士,其余皆是一无所知。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还是由程昱道出了徐庶的真实身份。当年徐庶四处游学,一时曾因盘缠用尽而陷饥饿窘境。
恰好程昱与其相逢,遂有一饭之恩,两人由此相识,交谈之下。程昱对徐庶才学大为惊叹,曾苦心劝其为曹操效力,但被徐庶所拒。因此程昱一听得贾诩说刘备新任军师姓徐,又是颖川人士,立即就想到此人必是徐庶,遂急报于曹操。爱才如渴的曹操曾有意将徐庶从刘备处招至自己麾下,便听从程昱之计欲从颖川将徐庶老母接来许昌、而后迫事母至孝的徐庶来投。但可惜的是,这个计划最终未能成功——徐庶老母早已不在颖川老家。听乡人讲。5、6月前便有人将徐庶老母接走了!
“承相不必忧虑,纵骗不过去,也不妨事……”郭嘉淡笑说道,“刘备忙于与孙权战事,一时之间,也抽调不出多少军力寇扰我方……”
“而今刘表已然兵败,仅以刘备、孙权两家而言,恐怕会斗成个伯仲难分之局!”曹操笑着说道,“刘备有良将,孙权有地利。正是棋逢对手……”其实。曹操非常乐见孙、刘之间斗个两败俱伤,届时只要平定了河北之后,就可以一举将这两方同时拔除。
“承相。今日诩得到一个不太确切的消息,尚未来得及禀报。”,犹豫了一下,贾诩突然出声说道。
“什么消息?”
“刘备似乎已经杀过长江,并攻占丹阳、吴郡……”
“什么?”曹操面色微变,眼睛直直地看向贾诩,急切地询问道,“此事当真?”
“此事是由华议郎(华歆)吴郡故友谴人所传(注:华歆曾于江东任职),应当不假,但尚未查实……”贾诩恭敬地回道。
“可知大致经过?”郭嘉神色也变的肃然起来,急声询问道。
“详细经过未有所知……”贾诩缓缓摇头说道。“只知刘备军领军之人似乎是张飞,而其攻略丹阳、吴两郡所用时间,似乎不到半月……”
“什么?”曹操面色再变,眉头紧紧蹙起,目光更是深邃无比,“只用不到半月,居然就杀过长江、连克两郡!张飞……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其实,曹操自己也曾有过在十余日连取数郡地经历,但那是在局势非常混乱。几乎没有什么抵抗的情况下取得的。而如今张飞攻取的丹阳、吴郡,却都已被孙氏平定两年以上地治地,更何况夺取这两郡还要渡过长江天堑。江东水军地强悍,曹操亦是有所耳闻的。
“详细经过虽不知晓,但张飞定然是施展了什么奇谋,加之孙权主力精锐恐怕其时尤在西线与刘表纠缠,故而会有如此战果……”郭嘉略一思索,猜测说道,“……这张飞用兵之能,着实有些骇人……”
“而且他居然还有那般万夫不敌之勇……”曹操面色凝重,沉声说道,“如此熊虎之将,若能为我所用,天下何愁不定……”说罢,曹操不禁遗憾地叹了口气——曹操也知,以张飞与刘备的关系,根本就没有任何投靠自己地可能性。
“如此下去,恐怕孙权未必能够抗得住刘备,若让刘备占据江东,则其害大矣!”惘怅了片刻后,曹操收拾了一下心情,沉声说道,“奉孝,看来施行你的计策已是刻不容缓。”
郭嘉点了点头,说道:“此计落在刘备身上,只有三、四成成功把握。但若能有一适合人选,或可增至五、六成!但无论如何,总是值得一试,若万一成功,则刘备败亡不远……”
“奉孝有何合适人选?”曹操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此人需得有胆有谋,无甚名气……但最为至要一点——必须忠诚可靠!”郭嘉从容说道。
“可有人选?”
“风痹,子如何?”郭嘉突然笑着说道。
“……他?”曹操略一思索,知道了郭嘉所指何人,语带怒气地说道,“此子虽与奉孝所说诸般条件符合,但前番居然欺我,若非看在伯达面上,定然严惩于他……”
“呵呵……”郭嘉笑笑说道,“连承相也敢欺诈,岂非说明他有,胆,有谋?以嘉之见,行此之计,非他不可!”
“……”沉吟了片刻,曹操缓缓点头说道,“就从奉孝之言。奉孝稍后便去筹划此事,若此子依然作伪,即传我话与他‘再复盘桓,便收之’……”
“嘉明白了!”郭嘉笑着点头应道。
“而今之急,便是先定河北!”曹操决然说道,“仲德,你与我催促文若——加紧调运粮草辎重军械前来邺城——”
二十三日晚,寿春,郡守府
大哥将二哥、我、徐庶三人招至书房之中,进行机要密议。
“山越诸族大部居会稽郡南,亦有部分越人居丹阳、吴郡。其族人多居山中,以谷为食,能自铸兵器,好武习战。故徐州刺史陶谦所募丹阳精兵,大部便出自丹阳山越,主公对此应有所知……”徐庶和声向我们兄弟三人解释着山越异族的基本情况。徐庶过往四处游学之时,曾到过会稽,对山越族的情况了解得不少。
“恩……”大哥点了点头,“确是如此。丹阳兵骁勇善战,乃是难得的精锐——”
“孙氏据有江东之后,尝经年累月征伐山越,一则为取土地,二则更可获取人丁,强者为兵,赢者(身体状况比较差的)补户。山越之人虽果勇善斗,但不通兵法谋略,丹阳、吴、会稽几郡山越族人又互不往来,故与孙氏相斗,累战累败,失却人丁无数……”徐庶淡笑着说道,“或许正为此故,那会稽山越族长之子才欲求天子相救!”
“如此说来,若能取山越为我所用,岂非可增丁添户,扩充军力?”二哥眼睛一亮,沉声说道。
“正是!”徐庶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