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沉浑的牛角战号声,几乎是同时传入城池内、外4000士卒的耳中。然而,予刘、孙两军将士的感受却是喜忧两重天……
“大人,是咱们的战号,是咱们的人马!”城楼上,一名刘备军什长略一聆听,立时面现狂喜之色,声音有些发颤地向陆逊禀报说道。几日来,这些军士跟随陆逊,与近乎十倍之敌周旋,虽并未有所伤亡,但每个人的心其实都已提到了嗓子眼里。
“恩……”陆逊心中高悬的一块大石重重落了下来,不禁暗自长出了一口气——吕岱的兵马基本已尽在城外,故此时从西北方向而来的,只有可能是吴城的援军。适才那名什长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等候多时的援军,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赶到了……若是再迟上一个时辰,结果恐怕只能是城破人亡!
“众军士,可曾听到这战号之声?”突然间,陆逊做出一件与其平日言行截然迥异之事——他以一种前所未见的激昂语气放声大喊起来。由于音线太高,以至于声音都变得有些变形,然而,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地传进了城上城下的刘备军士卒的耳中……
“……”数百名刘备军士兵起先还对陆逊突如其来的喊话略感愕然,但很快,便相继反应了过来,齐声高呼起来,“听到了!”
陆逊将右手高高扬起。将声音拔得更高,继续喝问道,“可知这战号声意味着什么?”
“援军~到了!”
“汝等未进食否,为何我听不真切……”陆逊似乎对士兵们回答的声音很不满意。
“援军到了!”震耳欲聋的狂吼声中,守卒原本有些低落的士气奇迹般地极速飙升了起来。
陆逊点点头,继续鼓动着麾下士卒的士气斗志,“援军已经赶到,破敌之机就在眼前!众军士。可愿随我杀敌建功?”
“杀敌~~建功~~!”至此,城中守卒的士气已达到顶点,一个个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不住的狂吼着。
“好!”陆逊似乎已经适应了这样地高呼大喊,声音便得愈发清越嘹亮,在城池上空回荡,“擂鼓,鸣号!”
城头的两面牛皮军鼓震天响了起来。与此同时,司号士卒也将手中的号角高举向天,鼓足全身力气将战号吹响。与援军的号声相互呼应着。
与城中欢呼雀跃、士气陡升的守军截然不同。城外江东军的心情便是犹如坠入深渊一般。
“大人,似乎是敌人的援军……”听着远方传来、节奏与己军浑然不同的战号声,都尉张馗满面惊悸之色。急声对吕岱说道。
其实不消张馗多说,吕岱也知道这支即将赶到地兵马,绝对是敌非友。此刻,吕岱心中的懊恼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敌人会有援军赶到,吕岱并不感到奇怪。但可恨的是,这支援军居然会在一个最不适宜的时机出现。由于此前急行军的缘故,吕岱军士卒的体能消耗很大。
虽说已经过小半个时辰的休整,也未能恢复多少。但是,只要能再有半个时辰,战力将可恢复大半。届时。即便敌人的援军赶到,吕岱也可从容领军迎战,甚至,还有可能以逸待劳一举将远来疲惫的敌援军击破。但可惜的是,老天偏偏连这半个时辰也吝于赐予……
此时,摆在吕岱面前地选择,只有两个——继续进攻,将城中守军和援军一并击破;或是……立即撤退!但很明显,以江东兵现在战力未复地状况。若是选择撤退,一旦遭遇敌军不顾一切的死缠追击,将极有可能引起军惊,而至彻底的溃败。所以,实际留给吕岱地选择只有一个迅速地权衡利弊得失,吕岱咬牙决定继续进攻,而且是先攻击敌人的援军。吕岱认为,敌援军急于救援,行军必速,赶到富春定然已是疲惫不堪。若能利用好这一有利条件,或许就可以不费多大力气地轻松击破敌援军。敌人援军一旦被击溃,则城中守军的斗志也将被瓦解,夺取富春便是顺理成章之事,甚至还可以此为契机一举收复吴郡……
做出决定之后,吕岱立即将麾下3500名士卒一分为二——吕岱亲领2500人,负责迎击敌人援军;另外1000人则由都尉张馗统领,负责盯住富春守军,以防其出城攻击吕岱侧后。
半盏茶的工夫,吕岱便领军与自西北而来的刘备军援兵迎面对上。
迅速将敌军打量了一番,吕岱心中先是一喜——敌军人数并不甚多,至多有2000人的样子;但再看得真切一些后,吕岱却又不禁惊悸起来——敌这支援军行军速度虽快,但其行进中队列整齐,士卒更是步伐沉稳,竟完全不似长途跋涉后的模样。
吕岱不知道敌军究竟是如何在长途奔波之后仍能保持这样的体力,而形势的发展也已不容他再多做思考,因为——敌援军已主动向吕岱发起了攻击。
在极短的时间内,刘备援军约2000名士卒,列成八个锋矢状地步兵攻击阵型——以长矛兵居中突前,以刀盾兵居侧翼,为数不多的弓箭手被列在阵型的最末端。相距功步时,援军士卒以小碎步开始加速冲锋;至100步时,冲锋的士兵已将速度加至最快。八个彼此之间相互连接的巨大“箭头”,看上去便似那绵延不绝的波涛,汹涌澎湃地朝吕岱军冲激了过来。
看敌军如此气势的冲锋,吕岱明了自己所料有差,但他亦知此刻已无可回避。惟有凭借人数上的一些优势,尽全力击破将敌击破。
“鸣号!”吕岱高高扬起手中战刀,沉声厉喝道,“进攻,破敌!”
转瞬之间,迎面冲锋的两军便重重地撞在了一处。
“杀!”4、5000名士兵口中暴喝连连,奋力厮杀在一处。刀枪乱舞,鲜血飞溅。残肢翻滚……
“大人,反乱贼人首领已被击杀,贼众大半弃械归降,末将已命军士将他们看押起来!”席丰疾步登上城楼,大声向陆逊禀报说道。因反乱者并不甚众,且被察觉得较早,所以前后仅用了不到两盏茶地工夫,席丰便已将城中不轨之徒的反乱镇压了下去。
“恩……”陆逊轻应了一声,目光却仍自紧盯着城外混乱的战局,似乎对席丰如此迅速扑杀反乱之事丝毫不觉奇怪。
“…是魏将军……大人!果然是魏将军亲自来援!”席丰朝城下顾望了片刻。突然间似乎看到了什么。惊喜交加地喊了起来,“大人,我们是不是也杀出城。和魏将军一起夹击敌军?”
“不急,再稍等片刻……”陆逊缓缓摇头,沉声说道,“等敌人最后的1000人也参战之后,我等才可出城……”
此刻,城外战局已经逐渐发生倾斜——战力尚未完全恢复的吕岱军,在对方锋矢阵的强力冲击之下,开始呈现出不支的迹象,伤亡迅速增加,并不住地向后退却。
吕岱心焦如焚。不住地呼喝激励着麾下士卒,然而,战局仍在不断恶化。这支刘备军的战斗力之强,绝对是吕岱遭遇敌军中所罕见地若仅论单兵战力,这支敌军的士卒或非很强悍,但彼此间的配合却是相当娴熟,他们总是以数名、甚至是十数名士兵结成一体,进则同攻,退则同守。犹如铁坨子一般,让吕岱军的士兵无从下手。
“杀!砍了这帮兔崽子!”刘备军的领军主将策马当先,在战场中驰骋纵横,手中一柄板门大刀挥舞得如雪片乱飞,挡者披靡。周遭的刘军士兵为主将的悍勇所激,个个奋勇争先,势如疯虎。
“不除此人,此战胜负难定!”吕岱看着那名面如重枣的敌军主将,眼中寒芒微闪,迅速挂刀取弓,搭箭上弦。“蓬!”地一声,一支雕翎长箭激飞而出,径直朝那敌将袭去。
长箭疾若流星,划过战场。
“好,中了!”眼见长箭已至跟前,那敌将却似未曾察觉,吕岱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喜色。
“铛~!“长箭近体不足一尺时,那将手中大刀突然反斩,刀锋竟恰好斩在箭头之上。
“嗬~~!“吕岱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面现凝重之色——能够在如此近的距离,将如此速度的一箭劈落,此人地武艺绝对非同一般。
“暗箭伤人地狗贼,也接你魏延老子一箭!”那将迅速取出马侧的强弓,弓、刀同时持在左手,右手从箭囊勾出一支狼牙箭,双臂同时发力,弓成满月,随即长箭脱弦而出,返射向吕岱。
“咖…”虽察觉对方的动作,但对方射出地狼牙箭速度实在太快,而且角度极刁,吕岱极力闪躲之下,仍未能逃脱中箭的命运长箭狠狠地从肩甲处切入,带飞一片血肉。
“哼!“魏延似很不满意这样的结果,冷哼了一声,右手再从箭囊勾出两支长箭。上弦、开弓、松弦,动作一气呵成,箭若流星,连环射出,分取吕岱的面门和胸口。以箭术论,魏延在刘备军中,也仅只次于李通、赵云和甘宁几人而已。平日里,魏延并不经常施展自己的精妙箭技,但此刻,吕岱的挑衅激起了他的怒火。
吕岱万万也想不到,自己这一箭,居然会惹来这样的结果,但懊恼已是不及,只能想尽办法来格挡闪躲。
“铛!”先至的一箭被吕岱斩落,但几乎同时而至的另一箭毫无阻隔地袭近面门。吕岱急后仰身形,险险地将箭支躲过,但顶上的铁盔却被重重地射落在地。
惊骇之下,吕岱再不敢任由对方放箭,急策战马向一旁移动。但不想,魏延似乎早就预知出了吕岱下一步的行动,一上一下两支狼牙箭恰好将吕岱的移动空间封死。
吕岱情知两支箭最多只能躲过一支,只能两弊相权取其轻,勉力闪过上面意欲贯喉的一箭,但右腿却被另一箭毫不留情地扎入。
“呃~!”吃痛之下,吕岱闷哼一声,翻身落马。一旁的士兵急忙将其救起。
“敌酋已死!众军士,随我将其余贼众击溃!”魏延劈手将强弓丢弃于地,高扬起手中大刀,厉声狂吼说道。虽明了适才那一箭并未伤到吕岱要害,但魏延却不愿放过这么一个打击敌军士气的机会,毫不犹豫撒了一谎。
“敌酋已死!击溃敌军!”首先从身边的士兵开始,很快魏延麾下所有的士卒都齐声狂吼起来。
大部分江东士卒并不知确切的情况如何,但不少人地确看到吕岱从马上栽下的情形,便真的以为吕岱已经阵亡,军心大乱,原本已经被动的局势更是急剧恶化。一些士兵甚至已经开始掉头逃跑。
“快,扶我上马!”吕岱面色铁青,强忍住肩、腿处的剧痛,急声招呼身旁士卒说道。吕岱深知此时自己若是不能尽快现身,便无法稳定住军心,那溃败就难以避免了。
“不好!”富春南门外,领军驻守待命的张馗,一直密切关注着西北方向的战况,此刻见战局大坏,竟似有溃败的趋势,不由惊呼一声,再顾不得自己的使命,急领麾下心口兵马动身援应吕岱。
城楼之上,陆逊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抽出身侧配剑,昂声喝令道:“擂鼓!”
“开城,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