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夏末,许锦言回了北明。本就是桂花盛开的时节,今年的北明京城更是被桂花围绕,满城都种满了,那扑鼻的香气连京城外都能闻见。
马车刚到京城郊外,许锦言便闻见了那桂花的清香,她颇有些兴致的对半夏道:“香气似乎是从城内飘来的,不过这气息如此浓烈倒是一件稀罕事。也不知道我们桂念院里的那一株怎么样了,我们没打理,估摸着李知书也不会善待。”
半夏还没说话,外面的忍冬探头进来道:“小姐,听说那桂花是…。现在的太子殿下栽的。半个月前,太子殿下下令栽了满城的桂花,城内的百姓都在传言说太子殿下栽这满城的桂花是为了等待一个人的归来。”
桂花…。当以归字紧要。
许锦言微微一笑,轻声道:“赵斐是骗人骗太久了,自己都忘了自己不喜欢桂花,他栽那些花多半是为了讨陛下的欢心。陛下不是在百花里面独爱桂花么,陛下病了,赵斐栽花博陛下一笑也是该的。”
赵晚枫迟疑了一下,但却没有说话。早先许锦言就说了庆裕帝应该生了大病,此刻当是太子监国,既然是这样的情况,赵斐又何必做出讨好庆裕帝的举动。
大权独揽,以赵斐的性格,绝不会再去讨好他人。
而且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许锦言原先居住的院子里有一棵极粗的桂花树,那桂花树枝叶繁茂,这个时节,也该盛开了一树的花。
赵晚枫看破不说破,她知道许锦言也必然明白赵斐栽这满城桂花的真正用意,只是推说了这样一个借口,她又何必拆穿此事,引得许锦言不快。
马车还没到城门口便停了下来。许锦言有些意外,应该还没到城门口才是,怎么现在就停了下来?
下一刻,忍冬紧张的声音传了进来道:“小姐…。城门口的情况好像不太对。”
许锦言一怔,心里瞬间滑过一个念头,她立刻起身出了马车,刚一看到外面的世界。即便她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这一刻,她也还是僵在了原地。
马车之外,城门之前。周围的黄土被大红色的绸缎铺满,京城的城门本来就修缮的极好,在这大红绸缎的陪衬之下,被装点的仿佛是举行庄重典礼的神圣宫殿。
赵斐着明黄色的太子朝服站在红色绸缎的尽头,他挺直着身子,远远眺望着许锦言的那辆马车,温润的脸庞上还有着和煦的笑意,显然是早已经在此等着许锦言了。
许锦言攥紧了手心,这是赵斐拥有了前世记忆之后与她的第一次见面。她无法克制住心里的紧张。重生以来,她是毁了赵斐不少的计划,但自始至终她对付的都只是今生的赵斐。
可是,她是前世赵斐的手下败将。
她能打得赢赵斐的今生,如今前世的赵斐归来,她又是否能赢过…便皆看她今生的本事了。
许锦言一步步下了马车,她绯红色的衣衫随着秋风而慢慢飘动,将她显得如同超然与物外的仙子。她踏在平地之后,便目光直视着赵斐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赵斐踏上了那红绸,向许锦言的方向走了过来,温润的容颜上尽显柔和笑意,他轻声道:“言儿,我栽了满城的桂花等你归来。难道……你不明白?”
言儿这个称呼,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这是前世的端王爷对端王妃的称呼,端王妃一心以为这是端王爷对她的爱称,可其实只不过是端王爷的虚情假意,说不准念这个称呼的时候还会感觉到厌恶。
但是假意也好,厌恶也罢。前世的就该完全留在前世,又何必再度讲出,惹了今生之人的恶心。
许锦言迟迟不踏上那红绸,她远远向走来的赵斐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宁安怎敢劳烦殿下相迎?”
赵斐的步伐一停,脸上的笑容也有了滞住的意思。前世的那份记忆太过清晰,记忆中的许锦言对他从来都是温柔顺从,怯生生的瞧着他,琉璃眼眸露出无限的爱意。
回忆里充斥了这般温柔的许锦言,现在甫一见许锦言冷若冰霜的样子,赵斐心里无所适从的感觉忽然就加了重。
“言儿,你应该知道我不再是从前的赵斐,又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赵斐终于走到了许锦言的面前,低声对她道。
“殿下的话,我不明白。”许锦言暂时还是决定装傻到底,只要她推说不知道赵斐再说什么,量赵斐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挥挥手,示意她周围的人退下。现在赵斐的眼神看着不太对劲,谁知道这人一会儿能说出什么话来。
赵斐和她的那些事情,最好还是永永远远的被埋葬在过去,永永远远都不要为人所知。
像是要验证许锦言的话一般,赵斐轻轻一笑,他瞧着面前那张前世今生都一样清婉动人的容颜道:“你不要想着骗我,你我同床共枕了十几年,我难道会不清楚你的性子。”
他故意提醒着她,她曾经和他同床共枕过十几年的这个事实,眼看着那清婉的容颜迅速变了颜色,赵斐的心里有一种奇异的快感。
她脑海里此刻在想着什么呢?
是不是那些曾与他交颈而卧的日子亦或是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画面?
为了激怒她,赵斐靠近她的耳边又轻声补了一句,“我近日里日日都在回想从前的那些事,发觉我的记忆还算是清晰。我记着你胸前好像有一颗痣,我说的可对?”
许锦言浑身发凉,随着赵斐的轻声言语,那屈辱的曾经一下子扑面而来,她强硬的迫使自己不去回忆,随即狠狠瞪向赵斐,咬牙切齿道:“赵斐,你不要太无耻了。”
“无耻?你背着我嫁给别人,难道就不无耻了吗?”赵斐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看样子是真的发了怒。
赵斐只要一想到她曾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他心中的怒火就像是压抑不住的泉水一般咕嘟嘟的往出冒。
许锦言冷笑一声,“赵斐,你清醒一点。对于我来说,张正是我的夫君,你才是别人。”
赵斐一下怒极,他瞪着许锦言道:“你再敢说一遍?”
张正是她的夫君?他才是别人?
她只要再敢说一遍,他就立刻让她清楚清楚,谁才是她的夫君,而她又命里注定应该是谁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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