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餐店老板向燕时洵求助之后,老板很快就抖着手将早餐店的门一锁,也来不及收拾,迫不及待就带着燕时洵往他家去了。
因为老板当年是和妻子从村里逃出来的,又亲眼看到了村子里对妻子一家女性的残忍,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没敢回去过,至于户口更是没能落实,所以只能在老城区的深处租个房子住。
燕时洵和邺澧跟着老板走进光线昏暗的小巷,偶尔需要侧身避让从身边骑过的自行车,也会因为身高太高而需要低下头,避过从上面密实凌乱的电线里偶尔掉下来的几根。
邺澧从来没有进入过这种环境,加上他身材高大修长,所以从狭窄的小路里走过时,有种长手长脚都蜷着的委屈感,看得旁边的燕时洵一阵好笑。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燕时洵眼疾手快的将邺澧拉了过来,一直背靠着墙壁,避让过从旁边开着改装小摩托飞驰而过的黄毛混混,避免了被车剐蹭到。
那小混混横了邺澧一眼,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嘟囔着什么。
早就习惯走街串巷帮人驱邪捉鬼的燕时洵,见多了三教九流善恶好坏,对那小混混也没有在意。
邺澧只掀了掀眼睫,冷漠的扫了一眼小混混离去的方向,就将目光重新落在了燕时洵拽着自己的手掌上。
“因为你,我经历了很多个第一次。”邺澧自然而然的抬手拂过落在燕时洵肩膀上的墙灰,眼眸里泛着笑意:“看你似乎对这种环境很习惯?燕时洵,你以前会经常来这里吗,我听早餐店的那人说,你之前就帮过他家驱邪?”
“如你所见。”
燕时洵耸了下肩,将邺澧搭在他肩上的手抖掉,不喜欢有人和他靠得太近:“之前在野狼峰你不就看到了,还是说你以为那真的是电动手办?无神论者?”
“比起为了有钱人的富贵而帮他们算命改命,看风水看祖坟,我更倾向于帮真正需要帮助的人驱邪捉鬼。”
燕时洵的声音淡淡的,对自己多年来一直在做的事习以为常:“很多无神论者遇到超出自己认知范畴的事情时,都求助无门,不知道该如何摆脱那些东西。而如果他们遇到的是冤魂恶鬼,时间长了更会害了他们性命。所以对他们而言,事情更为紧迫。”
“那些喜欢找人看风水改命的,多是有门路能找到真正有实力的人,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却并非如此。与其让他们急病乱投医去找街边那些损阴德的骗子,耽误了时间没能及时得到帮助,还不如我在这些地方走一走,如果他们真的需要我,那么天地冥冥之中的引导,自然会让我遇见。”
燕时洵微微偏过头去,笑得漫不经心:“怎么,和你想象中的我相似吗?”
“我看你一直都在观察我,想看到什么?”
“无论是怎样的想象,都比不上亲眼见到你时来得惊艳绝叹。”邺澧沉下眉眼,低沉磁性的声音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柔和:“这个问题,恐怕我说出实情你也会当做我在说谎。”
“——我只是想看到你。”
燕时洵挑了挑眉:“这就是你一大早就找来我家的理由?说吧,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邺澧却借了燕时洵刚刚的回答,道:“因为我需要你,所以冥冥之中的引导才让我能找到你。”
“我知道了。”燕时洵丝毫不为所动,点了点头:“你向张无病问的地址是吗?那个小傻子,估计也就是你随口一骗就能骗出来了。”
“知道我住址的,也就只有那小傻子了。”
邺澧没有否认:“张无病是个很不错的人。”
燕时洵冷笑。
恰在此时,前面带路的老板也在一处年代久远的小楼门口停了下来,焦急道:“燕先生,就是这里了,我家在四楼。我家花儿就在家里,我反锁了门怕她跑,您赶快上去帮她看看吧。”
燕时洵应了下来,抬起长腿迈过路中间的杂物,走向小楼。
“啊——!嘴,我的嘴,啊!!!”
一声惨叫从后面不远处传来。
燕时洵瞥了一眼,就看到是之前那个黄毛混混的改装摩托撞在了垃圾桶上,别的地方没受伤,却偏偏磕了满嘴的血,正疼得扭曲了一张脸,双手捧在嘴下面,好几个白点被吐了出来。
再结合这漏了风一样口齿不清的惨叫声,看来牙是磕掉了好几颗,怎么也要去补牙了。
燕时洵有些疑虑的向后看向邺澧,邺澧却无事发生的回望向他,没有情绪波动的神情看起来对此并不知情。
那小混混骂了不干净的,马上就被磕了嘴……巧合吗?
燕时洵纳闷的转回视线,没有向邺澧问出口,而是跟着老板上了楼。
楼道里堆积着杂物,窗户的玻璃上糊着的报纸半脱落下来,光线昏暗下看不清楚,仿若一个个无声矗立在黑暗里的鬼魂,幽幽的看向来者。
“我知道杨朵怨我,她也应该怨我,后来我一直没敢再回村子里去,没能把她带出来。可是她姐姐,花儿对这事完全不知情,她是无辜的,不应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这一段时间花儿几乎一天都没睡过,总是刚睡下就被吓醒,精神头差极了。杨朵占了花儿的身体,也不吃饭,总是趁我不在家吃蜡烛吃土,让她的身体越来越差……”
可能是走习惯了的缘故,老板并没有注意到楼道里的黑暗,而是一直絮絮叨叨的担忧着念着家里的妻子。
等到了门口时,燕时洵看清了这个家的面貌。
铁门外面贴着的红色春联已经褪了色,变成近乎于白色的颜色,映衬着黑色的墨字,看不出春节应有的喜庆,反倒像是丧事时才会挂的挽联。而周围的墙面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脏得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上面一条条黑色斑驳的纹路和水渍,像是死尸冻得青黑的冰冷皮肤,青筋在其上蜿蜒。
“燕先生,一会儿别吓到您。”
老板犹豫了一下,才推开了门:“因为担心杨朵再继续吃蜡烛吃土,也怕她跑出去,我没办法,只能用被子把她绑在了床上。”
铁门之后,乱糟糟的小屋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可以看出小屋原本还收拾得整齐的痕迹,但现在,花盆从阳台上栽倒摔碎在地面上,土撒了满地,又像是被人拿着土到处扔一样,家具和地面上哪里都是,显得脏兮兮的。
窗帘紧闭着,将清晨的阳光全都拒绝在外,屋子里光线昏暗如同夜晚。而原本应该放在沙发上的针织物,也本扯了下来,满地乱扔。至于一些小摆件,更是被从柜子上扫了下来,滚落满地。家具和柜子都倒在了满地狼藉上,看起来像是经历了好一场恶战挣扎。
老板被这场景惊呆了一瞬,然后脸色巨变直接就往卧室冲:“花儿,花儿!”
然而卧室里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原本在老板离开之前还被绑在床上的妻子,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凌乱的床铺和被挣脱的被子,在证明着这里确实曾有人躺过。
“燕先生,您看这可怎么办。”老板急得几乎快要哭出来。
在翻遍了家里到处喊着妻子的名字都没有找到她的人影后,老板只能向燕时洵求助:“这下可糟了,花儿她应该是在我不在家的时候自己跑了出去,这可怎么是好?要是没能及时找到花儿,她说不定又把那些不能吃的东西往肚子里塞。万一她跑上街被车碰了就更是糟了。”
然而燕时洵却没有半分慌张,从始至终,他只在刚踏入家门的时候显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来,随即便恢复了平静,在老板到处翻找的时候,一直冷静的查看着屋内打斗的痕迹。
他蹲下来,伸手将压在地面上的柜子轻松扶起拎到一边,露出了被柜子盖住的地方。在那里,除了从花盆里撒出来的土,细看之下,还能看到一些浅灰色的灰烬,像是黄纸燃烧后的余烬。
燕时洵用修长的手指沾了一点,慢慢在指腹间捻开,确定了这就是燃烧后的符咒留下的烟灰。
但按照老板所说,他的妻子杨花被早就在几十年前死亡的妹妹杨朵上了身,也就不会主动靠近符咒,这摊烟灰能出现在客厅正中央,应该是其他人带来的。
而且,从家里的打斗情况来看和地面上被踩上脚印的花土来看,应该是两个人在家里发生了一场恶战,互相都以要了对方性命为目的,没有丝毫留手。
其中一个是一个身材高一些的男性,从行动轨迹上来看应该年纪不大,还带着些毛躁。
随身带着符咒,那应该是圈内的人,只是驱鬼经验不足,好几次都没有站稳以致于摔在沙发和茶几上,砸烂了家具,自己也受了伤,茶几破碎的玻璃上还沾着没干的血液。在受伤后,这人又在家里缠斗了好一会,才会把血液滴得到处都是。
而另外一个,应该就是占据了老板妻子身体的杨朵。
从老板的叙述和以往的所见中,燕时洵判断杨花是很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幸福,从家里布置的摆件和手工织物也能看出,家里女主人对家庭的看重和爱护。如果是杨花自己精神出问题的话,她也不会这么毫不顾忌家里的打斗,将原本温馨的小家毁得一片狼藉。
燕时洵边沿着滴落在家里的血滴思考,边通过每一处家具倒塌的角度和地上的狼藉,在脑海中重新构筑起当时两人交手时的画面,逐帧分析着,试图推导出除杨朵之外那个人的身份。
血液的痕迹最后消失在窗边。
燕时洵抬起头,在半开着的窗户吹进来的风里,微微眯了眯眼眸:“老板,你早上走的时候开窗户了吗?”
已是初秋,虽然不算太凉,但夜里的风已经明显带上了冷意。老板出早点摊又很早,那个时候离开家,在家里有一个身体虚弱的病号的情况下,不会将窗户大敞开着离开。
果然,本来还在焦急不知去向的妻子的老板,听了燕时洵的话疑惑的走过来时,在看到打开的窗户时有些茫然:“我没有啊……”
马上,老板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变:“难,难道花儿是从窗户跳下去的吗!”
“不用担心,现在控制你妻子身体的是你妻子的妹妹,能死了几十年还有力量上身,还是从南边的村子一直找到滨海市来,说明你妻子妹妹的力量不弱。有她在,你妻子不会跳个楼就出事,虽然小伤口是免不了的,但其他的你不必担心。”
燕时洵顺着窗户向下看去,楼下的垃圾堆上明显被重物砸过,才会留下一个凹坑。
老板的妻子杨花,燕时洵见过,是一个身材苗条的人,再加上老板说杨花最近瘦得几乎脱了相,以杨花的体重无法砸出这么大一个坑,看来是另一个人留下来来的了。
而且是那个人先从窗户跳下去,再被杨朵在后面追。
——所以,是本来想上门驱邪的驱鬼者,却反而被鬼追着跑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杨朵的力量不容小觑。
几十年前被活生生当做祭品埋葬的死亡经历,使得杨朵心怀怨恨,才会力量如此强吗。
燕时洵皱着眉思考着,转身向卧室走去:“老板,你之前说你去海云观求了符?挂在哪里了,指给我看。”
现在虽然更焦虑妻子的所在,但在听到燕时洵的声音时,六神无主的老板还是这些年对燕时洵的信任,而跟着去挪开了床头柜,将自己偷偷挂在床头的符咒指给燕时洵看:“燕先生,就是这个……”
老板的声音戛然而止,指着符咒的手指也剧烈的颤抖着,瞳孔紧缩。
原本挂在这里十几天也没有任何变化的黄符,现在竟然变成了一撮灰烬,落在了缝隙之中。
如果不是用来驱鬼的符咒遇到了鬼,又怎么会触发生效,燃烧成了一点残灰呢?
燕时洵也看到了那些灰烬。
果然。
他心里暗道了一声,看来现在杨朵已经彻底主导了姐姐杨花的身体,可能因此泄露了鬼气,才引得碰巧路过的驱鬼者察觉,所以才上来想要驱鬼,却没料到杨朵的力量如此强横,只得被狼狈的追着跑。
从家里遗留的痕迹大致推断出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后,燕时洵向老板问道:“你之前说你妻子吃蜡烛?家里有蜡烛吗?拿给我一支。”
“有是有,之前隔壁老太死的时候她家买多了,剩了点就给了我,说让我家里停电时留着备用。”老板翻出了半包白蜡烛,递给燕时洵:“不知道是不是燕先生要的那种?都是些祭奠丧事的白蜡烛。”
燕时洵挑了挑眉,用惊奇的目光看着老板,但倒也没拒绝的从中抽出了一根蜡烛,拿在手里:“你既然知道是祭奠用的白蜡烛,还留在家里?别人也就算了,你不是曾经见过村子里大搞祭祀吗,既然知道妻子的家人死得惨,没想过她们会找回来?不避讳?”
听了燕时洵的询问,老板这才后知后觉,顿时又是恍然大悟又是悔恨:“我想着这些蜡烛好好的也能用,就没舍得扔,也能省几个钱。原来是我做错了啊!那,那我家花儿出事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这倒不是。”燕时洵将老板安慰下来,一手拿着蜡烛,另一手掐起法决,默念起了五雷咒,顿时蜡烛被点燃,从烛芯飘散出一股黑烟。
“我现在帮你找你妻子的所在,不必担心。”
那黑烟并没有四散开来,而是一直专注的向一个方向飘去,并且也没有随着燃烧稳定下来而消失,而是在燕时洵随着黑烟转着身躯,调整着面向的方位时,那黑烟或浓或淡,仿佛在以此提醒燕时洵所面对的方位是否正确。
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的老板,惊呆了。一时只知道木木的点头称是,愣愣的看着燕时洵顺着蜡烛黑烟飘散的方向走去。
燕时洵一把拉开原本半开着的窗户,一手擎着蜡烛,长腿一抬踩在窗台上,微微转身,冲始终安静跟在身后的邺澧扬了扬下颔:“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
邺澧点了下头,没有质疑或阻止,语气平淡:“好。”
倒是老板,突然回过神来,惊恐的看向燕时洵:“燕,燕先生您不会是想跳下去吧?我这可是四楼……卧槽!!”
老板话没说完,燕时洵就直接一脚踩在窗台上借力一蹬,身姿敏捷的跃身向下,发丝被风吹起,透过玻璃留下个残影。
很快就消失在了窗户外面。
老板被吓得心脏差点没停跳,赶紧几乎是连滚打怕的从那边冲到窗户旁边,扒着窗户拼命伸头向下看去。
却见燕时洵稳稳的一脚踩在二楼窄窄一条的挡雨棚上,轻盈一点就化掉了冲击的力道,随之借力改变了方向直接向外跃身出去,避免了落进楼下的垃圾堆。
而他手中的蜡烛,一直在燃烧着飘着黑烟,没有被跳下来时的大风吹熄。
在看了几眼垃圾堆上之前被砸出来的凹槽后,燕时洵很快便疾步跟着蜡烛黑烟指引的方向离开。
老板看得傻眼,趴在窗台上好半天缓不过来神。
“他只是觉得,直接从窗户走距离最短吧。”
邺澧也缓缓踱步到窗户边缘,垂眸向下望去,狭长的墨色眼眸里盈满笑意:“真可爱。”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旁边的人是在笑着的,老板还是抖了下,觉得旁边这人的气场压得他像是喘不过来气一样,呼吸艰难。
老板赶紧后退了好几步,躲到了最角落的地方,才堪堪松快了一些,觉得呼吸重新畅通了起来。
这位先生是燕先生的同行吗?看来也是个像燕先生那样厉害的人啊。
老板心有余悸的看了眼邺澧的背影,心里暗暗想着,却也因为有两个在他看来很厉害的大师在,而稍微安心了些。看来,他家花儿肯定能找回来了,不用担心。
等燕时洵的身影从视野里消失,被不远处的楼房挡住,邺澧才微微侧眸,用余光瞥向退缩到不远处的老板。
一声冷哼从邺澧的喉咙间挤出,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冰冷得几乎能冻伤人的魂魄。
“你就毫无因果吗,杨光。”
他这样问道。
老板的身体猛然一僵,瞳孔紧缩,看向邺澧的眼神全是不可置信的恐惧:“你,你知道什么……”
……
跟着蜡烛黑烟,燕时洵转过几条街道后,很快就在老城区最边缘的地方找到了蜡烛指使他前来的地方。
只不过他看到的不是杨花,而是另一个年轻男人。
穿着一身靓丽潮服的年轻男人头发还烫着卷做了造型,将他那张本就颜值不低的脸衬得更加帅气,是走在街上会被认为是明星的程度,让人觉得他应该出现在那些富丽堂皇的繁华之地。
但他此时却浑身狼狈的躺在小巷路边,原本漂亮的衣服被青苔和泥土蹭得脏兮兮的,而他手肘处的衣服也已经被划破了,从里面渗出的血液浸透了衣服也染上了墙面,白色的袖口还蹭上一点灰烬。
看来,这人就是和杨朵在房子里缠斗的另一个人了。
燕时洵环视周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本来根据蜡烛的指引找过来的杨朵不见踪迹。
蜡烛也不再飘出黑烟,像是它觉得自己根据符咒的命令行使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不再引导方向。
偶尔经过这里的人,也只是觉得倒在路边这人是打架打昏过去了,不想惹事的远远躲着走。
燕时洵有些无奈的挑了挑眉,吹灭了蜡烛,低头看向这人:“虽然很想把你扔在这,但好像只有我来救你了?”
年轻男人面色苍白嘴唇发黑,昏迷在地上完全没有知觉,也不会回应燕时洵。
啧。
让夜厉那家伙跟着来好了,还能找个干苦力活的。这种和他没多少关系的人,他实在不想背回去啊。
燕时洵叹了口气,弯腰拽起那人的外套衣领,直接将那人从硌硌楞楞的碎石土路上拽着走过,往早餐店老板家走去。
这样就省力不少。
燕时洵面无表情的这样想着,修长的手指灵活的掐算,时不时在大腿上划着长短不一的直线,就地算起了杨朵的所在。
卦象却显示,杨朵不知所踪,但另一个与杨朵关系极近的人,却回家了。
燕时洵的脚步顿住。
极近的人……兄弟姐妹,是杨花。
在早餐店老板回家之后,原本杨朵彻底操控了杨花的身体出现在外面,但一心挂念着自己的小家的杨花,却像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一样,因为丈夫的焦急和担忧,而心意相通的想要回家,竟是硬生生挣脱了杨朵的操控,自己回了家……
当燕时洵拽着昏迷不醒的陌生人回到早餐店老板家的楼下时,远远就看到楼门口倒着的女人。
原本算得上是漂亮的杨花确实如早餐店老板所说,已经敖干了身体的精神气,瘦得脱了相。远远看去,杨花瘦弱到几乎皮包骨的身体就像一具骷髅,倒在阴影的黑暗之中,被黑洞洞的楼门口吞噬。
她的双眼紧闭,眼窝凹陷发黑,嘴唇青黑没有血色,脸色蜡黄。甚至如果不细看的话,她的胸口都没有起伏,几乎让人觉得这已经是一具死尸。
“杨光。”
燕时洵没有贸然靠近和出手将杨花抱起,而是停在了几米开外的地方,扬声喊着早餐店老板的名字。
在刻意气沉丹田,注入了经络中游走的力量后,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瞬间边从楼下抵达了身在四楼的早餐店老板的耳边。
“你妻子在楼下,下来把她带上去。”
很快,铁门“砰!”的一声被推开,随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早餐店老板急切的从楼上跑了下来,在看到倒在地上的自己的妻子时,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带着哭腔的喊道:“花儿,花儿你怎么了?”
“你先把她带上去放在卧室里,我再上去。”燕时洵的声音平静:“她现在虚耗透了,又因为被鬼魂上过身,身上阴气重阳气弱。其他人的阳气太重,靠近会伤到她。”
“你也别光顾着哭,你妻子再这么扔在地上冻着就出问题了。”
燕时洵冷静的声音勉强安抚下了早餐店老板,他擦了擦眼泪,将妻子抱着上了楼。
等了一会,在听到从楼上传来的铁门“吱嘎”的声音后,燕时洵才迈开腿,拎着手里的陌生人向楼门走去。
然而,在跨过楼门的那一瞬间,燕时洵忽然眼神一厉,直直的抬头看向楼门内角落的黑暗里。
昏暗之中,一袭红色嫁衣的女人披散着头发,面色青白眼眶黑黝,嘴唇殷红如血。她就站在黑暗中,红色的绣鞋在裙摆下若隐若现,飘在空中。
那女人不发一言的用怨毒愤恨的目光看向燕时洵,和他手里拎着的人。
“杨朵?”燕时洵没有被惊到,而是冷静出声反问:“你既然已经身死,又为何缠着生人,还不离开。”
那红衣的女人纯然黑色没有眼白的眼睛,恨恨的看了燕时洵一眼。
但等燕时洵眨了下眼再看去时,黑暗中已经什么都没有,只有突然从光线明亮的地方走进昏暗的地方后慢慢适应了的眼睛,看到的被扔在角落里的红色塑料挂衣架,一块破布挂在挂衣架上,像是女人的裙摆。
仿佛一切都只是错觉。
燕时洵脚步顿了顿,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年久破旧的老楼,窄小阴暗的楼梯,窗户上糊着的报纸早就老化发黄,半脱落下来,随着风吹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而照不到光线的角落里,被扔掉的杂物像是扭曲的人形,攀附在墙面上,用玻璃珠一样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一切……
……
路星星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每一块骨头都发出抗议的“嘎嘣”声,肌肉酸疼得像是被人拿去做了醋溜肉又还给了他一样。
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勉强翻身坐了起来,抬手捂住眼睛,试图用自己疼得厉害的脑子回想起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自己好像从师父师祖那里听说了李乘云师叔祖的事迹,又因为师父师祖一直对师叔祖的那个徒弟满口夸赞。
于是不服气之下,他决定靠着自己找到那个徒弟,和他比试比试,看看那个徒弟究竟是不是像师父说的那么好,凭什么师父每天逮着他就骂他,却对师叔祖的那个徒弟连连点头。
在艰难的算出了那个人大概的住址后,他就偷偷跑了来。结果没想到那个人住的竟然是人员混杂住宅曲折复杂的老城区,他走了好久都没找到地方,像是误入了奇门遁甲的八卦阵一样,根本找不到出口。
于是,他就在老城区里迷路了。就算打开地图导航,因为这里小路和胡同太多,导航也处于半失效状态,屡屡把他往死胡同里领,堪称是缺了大德了。
但就在这种时候,他却忽然发现旁边有浓重的鬼气传过来,于是他就冲了上去,正好和一个浑身鬼气的女人在房门口打了个照面。
他一想到师父说自己还没有出师,去抓鬼都是被鬼追的份就气不过。于是热血上头,直接掏出怀里随身带的黄符就向女人冲了过去,他们就这么打起来了。
只是,那个女人好像格外的强,他身上带着的师父给的符咒都完全抵不住,又受了伤,只能狼狈的被那女人追得急迫之下跳了楼逃命,却依旧被紧追不舍,屡屡受伤。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画面,好像只记得那女人突然在他身前停住了原本张牙舞爪的狰狞面孔,向后面望去。
之后再发生什么,他就完全没印象了。
路星星捂着脸苦笑。
师父,真是应了你那句,抓鬼也只有被鬼追的份啊……
“醒了?醒了就起来,地上躺得这么舒服吗?”
磁性而带着调侃笑意的男声,从头顶上传来。
路星星疑惑的放下捂住眼睛的手,就看到在自己旁边的沙发上闲闲坐着的男人。
那人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和靴裤,长腿交叠翘起一边长腿,正悠闲的用手掌撑着线条完美的下颔,在看着他。
那张极具有辨识度的满是狂傲不羁的俊美面容,不是他妈的之前在那档综艺节目里看到的燕时洵还是谁!
路星星眼睛紧缩,脸上写满了愕然和愤怒。
燕时洵挑了挑眉:“我费力气把你拖回来,是拖了个白眼狼回来吗?你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觉得我救你救错了?那我现在就可以把你重新拖回去。”
说着,燕时洵就从沙发上起身,一副要把路星星重新拽走的架势。
“你等等!”路星星做出戒备的架势,指着燕时洵问:“你不是在节目里吗?怎么出现在这?”
路星星环视了一圈,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刚刚和那恶鬼颤抖的地方,顿时更加警惕,双手撑着地面努力想要起身:“你知道这里有鬼吗?还敢往这来?胆子真够大的。”
然而话刚说完,他就因为手臂没有力气,而抖着手重新跌坐在了地上。
燕时洵有些惊奇:“很少有人觉得我出现在有鬼的地方不应该。而且听你这口吻,你看过那档综艺节目?”
“放心,鬼什么的你暂时可以不用操心,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吧。”燕时洵抬手指了指路星星的手臂:“我帮你用符咒止了血消了毒,防止感染。其他的你就自己来吧,包扎会吧?”
路星星闻言,下意识低头,果真看到了自己不再流血的手臂。
“你救了我?”路星星有些恍惚:“你还会止血咒?难道你真像节目镜头里那么厉害?”
“你还没有出师吧?下次遇到恶鬼,别热血上头就冲上来了,回家去找你师父师门,也比命丢了强。”
见路星星醒来了,并且说话和逻辑也都没有异常,应该是鬼气没有入侵太多,影响不大,燕时洵也就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是丢下一句劝告,就转身走向另一边。
老板正默默的流着泪,魂不守舍的蹲在卧室外面。
他妻子杨花已经被燕时洵念了安神符后,在卧室里沉沉睡下了。这段时间她没有睡觉又鬼气入体,完全虚耗了所有阳气,像个死人一样冰冷枯槁,此时睡得极沉。
而刚刚燕时洵也趁此为杨花驱了邪,在睡梦中时驱邪,让她没那么痛苦,以致于孱弱的身体无法承受。
“我用朱砂在你家的墙壁上都画好了驱邪符,你记得不要把那些图案泼上水或是擦花了,只要驱邪符还在,杨朵就靠近不了你妻子。”
燕时洵在老板面前蹲下身,直视着他道:“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还需要平息死人的怨恨和所求,她才能彻底不再来打扰你妻子,你们也才能恢复正常生活。”
“我回去你们当年的村子去看看,既然杨朵的尸骨埋在那里,那解决办法就只能在那里找。”
老板浑身都在颤抖,只知道不住的点头感谢燕时洵:“谢谢你,燕先生,谢谢你……”
但突然,老板的视线无意间瞥过燕时洵的身后,却突然僵滞住,眼睛瞪得老大。
燕时洵察觉不对,立刻转身看去。
就看到不远处的窗户外面,一张青白的女人脸挤在玻璃上,用怨恨的目光向屋子里看来。然而满屋的白墙上,都画满了鲜红的符咒。
燕时洵的唇角扯开一抹笑。
“杨朵,我来找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别人:被鬼追到逃命
燕哥:兴奋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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