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所写:长明军归许氏副将暂且统御,正与西境宁远王十数万兵马整合,许小侯爷未曾出上京城。
楚歇捧着这一纸薄薄的信笺,蓦然手腕颤抖,“江晏迟呢,江晏迟在哪里?!”
许纯牧根本就没有出京。江晏迟扣下他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扣下许纯牧。
他倏然阔步往外,却被守卫持刀拦下。楚歇穿书来此处十数年,去过荒漠草甸,冰原北境,初到上京时也是有苏明鞍作保,还未曾被人这般不客气地带着兵器拦过。楚歇瞥了眼,竟还不是普通的侍卫。
是禁军。
江晏迟怕普通的侍卫抵不住楚歇的威吓,特意拨了禁军来。
楚歇心底嗤笑一声,这么一拦却又让他急切的心情被打断,反而冷静了几分。
他再一次看了那薄薄的纸上字迹,的确是府内刘副总管亲笔。
江晏迟把此处看得那么死,怎么就刘副总管有这本事能把这么大一张信纸递得进来。楚歇心思灵巧,立刻察觉不对。
是有人故意将这信递进来。
楚歇眼风一抬,立刻警觉——是苏太傅。
此事不可自乱阵脚。苏明鞍为人狡诈,最喜诛心。楚歇早些年与他打过不少交道,知道他猜测人心的本事。
是了,他就觉得奇怪,分明前几日还好好的,江晏迟怎么就忽然和自己翻脸了。
原来是他在捣鬼。
他是怎么说服江晏迟扣下许纯牧的,楚歇一时间没太想明白。
赵灵瞿要杀许纯牧的动机他还没搞清楚,怎么苏明鞍也插手此事了。
他也想要许纯牧的命吗。
许纯牧到底做了什么,一个一直在边境养大的,从未入过上京城的孩子,怎么就能惹得这位四朝太傅忌惮。
难道真的要给江晏迟一刀去解锁全部剧情吗。
楚歇的思绪乱极了,解锁不了剧情的他,无论筹谋什么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眼下,只能先确认这信笺的真假。
非常时期,还是得用非常之法。好在江晏迟根本摸不透他的底细,以为将承鸾殿里头自己的亲信全部拔除,再截下往日里皮那只信隼便能彻底断了他的耳目。
笑死。
江晏迟还在冷宫里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是挟病君以令天下的权臣。
小皇帝真以为自己跟他成亲了,就成了深宫里不闻窗外事的妃嫔了。
屋子里没有剪子,楚歇费了些劲儿撕扯下一片红绸,缠在窗阁一头。没一会儿,一只夜鹫扑腾着翅膀落在窗外梧桐树上。
楚歇挥笔落墨,将信纸往空中一抛。
训练有素的草原夜鹫立刻叼住了,往楚府而去。
夜鹫不同于信隼,飞得高,又几乎无声,如墨般的毛发往夜色里一去根本瞧不见影子。
没一会儿便带来了朱祈的回信。
没打听到许纯牧的消息,也不知前几日到底是出城还是没出。倒是带来了旁的确切消息——
赵灵瞿进京了,如今就关押在昭狱。
江晏迟关的。
他分明答应自己杀了赵灵瞿,如今倒好,人就在眼前了,反而瞒着自己。
至于许纯牧,没有消息,那就是坏消息。若他成功出城的,驿站那头不可能毫无动静,怎么都会有些风声的。
那便是真的扣下了。
楚歇将信纸往手心一捏,揉作一团又烧成了灰,冷笑一声。
江晏迟,一招不可二用。
以为把上京城消息压住了里外不通,就能瞒得过谁呢。
我可不是你那病秧子老爹,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任人鱼肉。
说到底。先帝所忌惮的也并无道理——江晏迟体内有一般的月氏血统,他对大魏能有几分感情,说不准,还就是跟那月氏人更亲。
自己千说万说都没用,那苏明鞍三言两语,就扭转了他的心。
仔细一想,当年引胡兵乱西境的主意,该不会也是苏明鞍给他出的吧——苏明鞍可是亲历过当年的永安之乱,想到这法子给江晏迟稳住皇位也不奇怪。
还说什么成为我的刀刃。
我踏马把你扶上了位,你却上赶着成了别人的刀。
赵灵瞿八成也是月氏人。
也是,江晏迟本就忌惮北境兵权过盛,怎么可能生生放弃这么好的削兵权机会,对于他而言,扶持赵氏才有利于自己坐稳位置。
他生性多疑,许邑刚刚造反未成,他如何会真的信他的孙儿。
楚歇心底又讪笑,不知是笑他,还是笑自己。
这个世间本就云波四起,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是他这段时间魔怔了。
凭什么他江晏迟就是例外,尽做些赔本生意。说到底,江晏迟不过也就是相中楚歇这一身好皮相罢了。
他糊弄人糊弄得多了,难得也被糊弄一回,这滋味也挺新鲜。
楚歇这么想着,心底隐隐地又有一团怒火烧起来,只烧了片刻,又像是被一碰凉水倾倒熄灭。
事到如今,还想这些做什么,要紧的是得另想法子,悄无声息地把许纯牧送出城去。
再传了一纸信笺,还未等到回音,楚歇听到外头有些动静,想是谁脚步声踩着雪地,咯吱生响。
不知觉间,雪都下得这么厚了。也是,已是后半夜。
来人正是江晏迟。
他好似也没料到楚歇还没睡,四目相对时眼神先是闪避一下,尔后才彻底踏入屋中。
楚歇走到窗前,状似无意地将红绸解开,道,“这么晚了,陛下怎么来了。”
“阿歇,我们好好谈谈吧。”
楚歇听到身后的声音,不知怎的手上一顿。语气始终很平缓,“好啊。”
将红绸推入袖中,双手卷着,懒懒地靠在窗边。
江晏迟听出这两个字里的刺耳,却没有发作,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楚歇袖中的手虚虚一拢,握着那块红绸,绒羽似的睫毛垂着,说,“说吧,想谈什么。”
“你答应,从此往后再也不骗我。好不好。”小皇帝静静地了一句。
楚歇笑了,“你怎么知道,我的答应,是不是在骗你呢。”
那人过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楚歇侧过身子,看着外头雪落无声,余光瞥着屋内那人,声音也难得静谧几分,“江晏迟,我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
“你要我不骗你,好啊,那我现在说一句真话——我不喜欢你,我也压根不喜欢男人。你我因利而合,若是有朝一日道不同,自不相为谋。”
楚歇卷着袖子,外头的雪色衬着他的肌肤白皙,因许久未睡眼下多了点点乌青,更添几分病容。
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让人莫名地心疼几分。
可江晏迟如今不心疼。
他只觉得可恨。
此人身姿透着的淡淡萧索,眉眼里拿捏的几分幽邃,就像是一杯香甜的毒酒入喉,辛辣淳厚的爽快刹那浮上头顶,可内里脏腑却又同时被腐蚀殆尽,直教人呕出一口血,恨不能就这样与他同归于尽。
事到如今,夜里辗转,始终苦痛的还是只有自己。
楚歇根本不会难过。
没了自己,他就像丢了一把刀,一件衣裳,连惋惜都不会有。
他的控诉与愤怒,只会让楚歇开始忖度,他到底还能从自己榨取得到多少利益——若是寥寥,便是分道扬镳。
比那账房里的算盘还要精明无情。
他不动声色地走近了些,像往日里一样,将手绕过楚歇的腰间将人虚虚地抱住。
江晏迟觉得,他迟早会杀了这个人,亦或者死在这个人手里。
满腹的愤恨又像是这一场深夜的雪一样,铺天盖地地下着,落地无声。
“来人。”
“把东西拿进来。”
楚歇听到耳后传来这两句话,心就猛地一沉。吱呀一声人进人出,他想回头看一眼,腰间却被死死箍住,看似旖旎相拥于窗阁,实际上,却是困兽于笼。
人很快又退了出去,这次,连门都紧紧带上,外头也听不见人声。
楚歇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余光瞥着那朱红漆盘上的东西,直截了当地问:“那是什么。”
又挣了一下,“江晏迟,你不要发疯……你不是说要好好谈吗,这就是你的好好谈一下?”
那人轻咬着他的耳尖,带着些刺痛,鼻息顺着耳廓扫到脖颈,炙热又危险。
“谈啊。”
“不用嘴谈罢了。”
这么说着,便将人拖向了床榻:“左右你这张嘴,也只会骗人。”
一把掀起那红漆盘上盖着的布帛,楚歇终于看清那上头的东西。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等似乎懂了什么的时候,人已经被禁锢得无法动弹。
江晏迟拿了二指宽的,抹了些香脂在上头,脂膏里混着是楚歇素日里最爱的柏兰香。如上次新婚之夜一般,先是将他好一番讨好,将人折腾得眼尾发红,再将人摆弄好了。
稍往里推,那人便如入锅的活鱼,剧烈挣扎。
江晏迟低头吻他,带着酒气,将他眼角的湿气揩去,呢喃:“阿歇……”
这一次他很是有耐心,慢慢地,仔细地。
仿佛是万般讨好,又好似是要煎熬着那人。
他身子弱,即便是抗拒,那力道也如猫抓。如上次那般咬着唇只当忍着,额头沁出薄汗,伸长着脖子左右摇动。
江晏迟来了些兴致,却毕竟顾念着不弄伤他,又换了两指半宽的,再细细折腾了一番。
猛地一下,身下那人好似被踩尾巴的猫似的发出一些细微的声响,紧接着人蜷缩起来。江晏迟展开他的身体,像是终于得偿所愿,又像是咬牙切齿的俯下身去啃噬他的双唇。
楚歇渐渐开始喘不上气了。
但这会儿,又不像是单纯地因为疼痛。
“你……你!”再凌厉的话语,此刻从那张殷红的唇里吐露出来,也染上绮丽的色泽。
江晏迟俯下身去单手抱住了他,身后的手顺着背脊一路往下。
在耳畔纠缠着,吐出热气:“楚大人。”
“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不敢发长了。
我看看能不能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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