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凌厉刀势腾入半空,尼莉克斯以为这一击快要得逞时,被她视为目标的青衫老人淡淡一笑,从一旁的棋盒里取了三枚黑子,中指拇指相扣骤然弹出,亭中竟隐隐响起风雷般的破空声响。尼莉克斯心中一惊,正欲空中翻身躲过那枚黑子时,又听到两声尖啸声骤起。
第一枚棋子击中了她的肩膀,第二枚棋子击中了她的小腿,第三枚棋子更是如同巨大的铁锤一般轰击在她的小腹上,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巨大力道,尽将那百十斤体重的女子凭空击飞出去,那红色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极诡异的弧线后才颓然落地。
轰地一声,尼莉克斯掉入不远处的灌木丛,她勉强挣扎着支起身子,一脸难以置地看向那轻而易举就击飞自己的青衫老人。此时一身白衫的李云道正站在那青衫老者的身边,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尼莉克斯怒极击心,两指放入口中发出一长一短两声哨音,这是约定好的围歼信号,可是周围静悄悄的,风吹着柳树残枝在傍晚的夕阳下摇曳摆动,一只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乌鸦拼着命地呱呱叫着,这位红衣主教大人头一次感受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慌张。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呼,尼莉克斯听到一位得力下属的怒吼:“主教大人快走,是陷阱!”
亭中,脾气火爆的澹台家大先生看向这边,对青衫老者道:“这种他国异类,人人得而诛之!”
脾气与大先生处于另一个极端的澹台家小先生笑了笑,对青衫老者抱拳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放她走吧!”
青衫老人看向李云道,李云道微微点头,轻声道:“她暂时还不能走,若是死了,有些债就没法子去讨了。”
尼莉克斯何等聪明,一意识到中了计,强忍着腹间、肩膀和小腿上的三处剧痛,翻身而起,遁入了一旁的树林。
不多时,身上溅着几处血渍的战风雨从林中走了出来,来到亭旁小声禀报道:“除了那个红衣主教外,仅有三条外围的漏网之鱼,您看是不是要趁胜追击?”
李云道微微摇头笑道:“还不到时候,让人盯着他们的去向,另外,把她的位置告诉由香,她要给天狼报仇,错过了这个要会的话,怕是回头又要怨你们了!”
想起女忍者冷酷的表情,战风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时间再度回到女忍者手持妖刀劈下那一刀的一刻,尼莉克斯意识自己无法硬接这一刀,单手在沙发上猛地一撑,身子翻向沙发后方,刀峰贴着她的鼻尖划过,将她身下的沙发直直地砍成了两截。
尼莉克斯怒不可遏,若是没有那青衫老人的三计黑子,对付眼前女忍者自然不在话下,此时自己身上多处有伤,内脏更有可能早已经移位,硬撑着与这女忍者交手的话,最后也只会落得一个内出血而亡的下场——她现在急需要静养,同时好好梳理一下自己进入华夏国境后所发生的一切,为何明明自己布下了天罗地网对付李云道,最后却是自己一脚踩进了对方的陷阱。
她借着残破的沙发将自己与浑身上下散发着杀气的女忍者拉开一段距离,飞快地思考着所有能摆脱眼下困境的方法。
最后,她放下了手中的短刀,默默看着那女忍者片刻,这才说道:“你跟他本不是同类人,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为他当牛作马?”
女忍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衣冠不整的红衣主教,良久才道:“第一,是不是同类人不关你的事,第二我并没有当牛作马,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尼莉克斯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忍者会有朋友?这是你们忍者村的长老们教你的吗?”她讥讽地嘲笑,一边慢慢恢复体力一边暗暗提防着对方的暴起。
“忍者的确没有朋友。”由香淡淡说道,“但是,你忽略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由香面无表情:“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嗯?”
“很久很久以前,我便已经不是忍者了……”话未落音,她右手微抬,两枚寒光闪闪的飞镖袭向尼莉克斯的面门。
尼莉克斯单手抬刀,铛铛两声,便砍落了一枚飞速旋转着袭向自己的飞镖,但是还是没能来得及砍落另一枚。飞镖的刃口划破了她的肩膀,一道血线随着飞旋的飞镖迸溅出来,引得红衣主教一声闷哼。
而后,等她再看向女忍者的方向时,便发现那站在沙发对面的忍者陡然消失,她顿时浑身汗毛炸立,冷汗不停地从后背淌落。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哪里是什么上忍,这女子明明早就已经到了长老境界,甚至如今还隐隐有超越那些老顽固的势头。
她警惕地感受着房间中周遭的事物,忽然,脑后飘起一阵凉风,她哪里还敢再迟疑,就地一个前滚翻,姿势虽难看了些,但好在也的的确确是躲过了突如其来的一招偷袭。
此时尼莉克斯距离门不过二、三米的距离,她却不肯将自己的后背留给那个实力强悍的女忍者。
只是,不知为何,女忍者仿佛在戏弄老鼠的猫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神里微微带着些戏谑。
两米……一米……尼莉克斯缓缓后移着脚步,她猜测,外面的部下应该都已经死了,那么眼下自救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尽管离开这里,逃离这些华夏人的监控范围,只要能保护自己的性命,不愁他日不能洗涮今日的耻辱。
就在她距离门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门锁处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就在此时,女忍者手中再次抖落出两枚飞镖。
恰好那门打开,一名刚刚出门望风的部下探头进来,却被尼莉克斯一把抓住,拉进屋中,挡在自己身前。
“啊”地一声惨叫,两枚飞镖击中那名部下的要害,顿时便抽搐着晕死过去。
尼莉克斯见势,正欲夺门而逃,却在微微偏头的那一刹那,见那门吱嘎一声缓缓张开一条小缝,而后越张越大,之后便看到一根通体刻着繁复花纹的熟铜棍探入房中。
尼莉克斯偏偏咬牙,手中的短刀沿着那铜棍割向执棍的那只手——她觉得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击倒门口的人再夺路而逃,也总要好过被那疯子女忍者用妖刀刺死。
可是,今天似乎注定了是这位红衣主教有生以来最倒霉的一天,半日前碰上了怪物一般的青衫老人,被三粒黑白棋打得差点丢了半条命,好不容易到了安全屋却又碰上一个女忍者,现在总算要逃出升天的时候,又碰到了一个拿铜棍的老太太,老太太看上去异常苍老,脸上皱纹仿佛沟壑一般纵横交错,仿佛这一生的主旋律便是苦楚二字一般。尼莉克斯的刀还没能碰到那只持棍的手,但铜棍的棍尖便已经到了她的胸口。
于是,她的胸口便仿佛一张破鼓一般,被那巨大的铜制鼓槌轰得发出一声闷响,巨大的力道将她直接轰飞出去,撞在房间的墙上,震落了一排照片风景挂画。
“嗵!”
“嗵!”
“嗵!”
那铜棍被那老妪当拐杖一般用着,撞击在仿木纹的地砖上,发出轰轰的声响。她每走一步,那铜棍便撞击地面一下,而后便有数道龟裂的痕迹顺着棍尖与地砖的接触面蔓延开去。
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太缓缓走入房间,反手将门关上。听到那咔哒一声门锁响的时候,从巨震中微微苏醒过来的尼莉克斯开始意识到,今天的事情,怕是不可能善了了。胸口肋骨间传来剧烈的疼痛,肺间火辣辣的,刚刚又咳出来两口鲜血,她估计应该是断裂的肋骨刺伤肺。但此时性命攸关,这点伤便也就算不上什么了,能保住这条性命,此时对她来说,才是最为重要的。
“我郑家自古就是门阀大族,经历世事沧桑,传到天狼这一代,已经是殊为不易,你知不知道,我这个当姑姑的费了多少心血才将这个侄儿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着长大?你说抓他便抓他,你说拷问便拷问,你说折磨便折磨。我原本是跟三师叔主动请了命来索你的性命的。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这样的人,连自己人都不放过,活在这世上,多一秒都是一种浪费。”
下一刻,那佝偻的身体陡然暴起,手中的熟铜棍当空劈下,直奔红衣主教的脑袋。这一棍,足有千斤,若是真被扫中,那定然是脑浆崩裂当场毙命的下场。
尼莉克斯强忍巨疼咬牙伸手从一旁的桌上抄起花瓶,扔向半空中的老妪。
那铜棍却势如破竹,将红衣主教扔来的事物一一击得粉碎着,眨眼间便到了头顶上方。
尼莉克斯知道如此棍势,逃无可逃,只能闭眼默默等待死亡的到来。
就在这时,一声枪响,一发子弹击在那熟铜棍上,将那铜棍下劈的路线,生生撞开了数十公分,铜棍落在尼莉克斯的肩胛骨上,她几乎能听到那咔哒哒的骨裂声。
只是,她已经顾不得肩上的伤,她更关心的是门口出面的那张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