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打开电脑里的一个文件夹,包括江州在内,所有的地级市在这里都有一个子文件夹,绝大部分子文件夹里有三到五个不等的加密档案资料。李云道打开标为“江州”的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份文档,打开后,赫然跳出的是一份关于江州巨富史昱明档案。
在这份档案里,史昱明所展现出的形象,跟在网络上各大新闻媒体吹捧的企业家、慈善家形象大相径庭。勾结黑社会甚至犯罪份子,收卖政客牟利,贩毒甚至贩卖军火,这些似乎还都是轻的,最严重的一条指控是涉嫌前几年一份军事机密文件的泄露。联参不是在保护他,而是在调查他,为此前段时间秦孤鹤还特意给自己打过一个电话。只要这个毫无底线的家伙不是跟自己一个战壕的,李云道就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史昱明这样的国人败类是一定要清除的,这一点李云道很清楚,事实上,他相信如果可以,秦孤鹤那边应该早就动手了,一定按兵不发,以老师的性格,应该是有他的考虑。
关上这份加密档案,他又随手打开了其他几个地级市的文件档案,每一份档案里陈列的事实触目惊心,但地方公安要么因为庇护势力的存在而拿这些人没有办法,要么就是对方已经用多年的时间完全洗白,涉黑的事情如今已经是在遥控操作,真要抓人,只能抓到一些小鱼小虾。
粗略地将所有的资料浏览了一遍,他才逐个关掉这些加密档案。饭要一口一口吃,急了容易噎着,路要一步一步走,快了容易摔跟头,所以他决心把节奏缓一缓,于是他便出人意料地提前下班了。
忙里偷闲的感觉很痛快,一个月没着家了,他准备回去给自己好好做顿饭,饱饱地睡一觉,明天醒来,再来一个一个解决那些该死的犯罪嫌疑人。
高秋气爽,秋日的江州空气一反常态地通透。蔚蓝的天空中一丝云彩也没有,换上便服,李云道干脆没开车,就漫步在江州的青龙大道上,心情出奇地平静。自己来江州后的这段时间里,似乎已经习惯了每一条街的街景,平时太忙,忽视了那些潜移默化的变化。如今每过一个路口就能看到一个巡警岗亭——这是自己在江州市局时力主推动的一项工程,把治安管理下沉并网格化。虽然如今江州的网格化管理跟国内北上深等一线城市相比还相距甚远,但如今的江州,李云道敢保证,社会治安水准已经远在一些南方城市之上。当然,他自己也清楚,这是很多综合因素加在一起所带来的结果,真正要让江州发生彻底的变化,还依赖于经济基础的改善。
路过市委大院的时候,虽然穿着便服,但是门口的安保人员是市公安局的三产公司下面的,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位以前经常会来的副市长,远远地就冲他敬礼,李云道笑了笑,悄悄冲他摆摆手,好在安保聪明,憨憨一笑便继续站岗。不过还没走出大院围墙的范围,就听到后面有人在喊:“头儿!”
李云道一听声音就知道是章徐鹤,心中顿觉奇怪:“你不在马书记身边待着,跑大门口来干嘛?”马文华一眼就相中了这位高材生,不用李云道多说,只打了个招呼就把人从市局暂调到了市委办公室,章徐鹤自己倒是被这个天上突然掉下来的陷儿饼砸懵了,不过在李云道跟他深谈了一次话后,便坦然上阵,以他的水平和能力,当个秘书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挑战。
大半个月没见,章徐鹤又白净了一些,此时穿着衬衫打着领带,看上去很像回事儿。因为小跑上来的缘故,有些气喘:“我……我以为我看错人了呢,不过看那保安冲你敬礼,我就知道,一定没错儿了!您怎么一个人在大马路上?”章徐鹤左顾右盼,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头儿,你在执行任务?”
李云道没好气地道:“你见过哪个邻导亲自出来执行一线任务的?”
章徐鹤想都没想便道:“有啊,您不就是是嘛!西湖和江州,您不都是自个儿冲在一线的嘛!这叫身先士卒!”
李云道笑着道:“幸好你没说事必躬亲。看来才当了没几天书记秘书,话都比以前会说了,有进步啊!”
章徐鹤挠头笑道:“头儿,你真的没在执行任务?”
李云道神秘兮兮地笑道:“难得偷个懒,还被你抓个正着!”
章徐鹤却一本正经道:“劳逸结合也是应该的嘛!”这句话他是发自内心的,或者其他人不知道,但自己却很清楚,眼前的头儿一旦干起活加起班来,比一线的普通刑警还要拼命,几天几夜不睡觉那是常事儿。
李云道点点头道:“刚刚在下面的地级市都兜了一圈,第一轮作战算是完美收官,马上就要进入攻坚战了,我准备回去好好补一觉,明儿一早起来再继续!”
章徐鹤张了张嘴,看了看蓝天上那颗依旧热量惊的烈日,最后只说了两个字:“也对!”
“还没说你小子呢,怎么跑大门口来了?”
“马书记有个客人马上到,他让我亲自到大门口迎接。”
“那你还不赶快过去?”
“不急,刚刚电话联系过,才下高速,到咱们儿起码也得半个钟头。头儿,抽根烟?”
两人站在市委大院外的墙角根的阴凉处抽起了烟,这一幕落在不少来来往往的人眼里。已经有人认出其中一人是江州市新上任的二号首长章徐鹤,这个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几乎在一夜之间成为了江州政界的名人,不少人都在打听其中的缘由,但少有能知道其中真正原委的。可是,站在他对面的那个青年男子是谁?怎么有点儿眼熟?终于,也有人认了出来,那不是如今在江北省如日中天的年轻省长助理兼代理公安厅长李云道吗?原本有些人还琢磨着章徐鹤是不是马文华特意提拔上来的草根,此时才知道,原来人家章秘书也来历非浅啊!
回到家,习惯性地进了主卧,刚扑倒在床上,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若隐若现的香水味似乎并不太像是自己的风格,等反应过来时才想起,为了让古家那位答应某件事件,自己让出了这间所谓可以赏运河景观的主卧。从床上爬起来,才愕然发现,古可人的痕迹已经遍布主卧,桌上是她的首饰盒,床头是她的睡衣,就衣柜里也都已经塞满了当季的衣服。李云道有些哭笑不得,这女人当真把自己这儿当成了她在江州的行宫了?不过自己这个住处,跟她在京城的那处豪华会所比起来,就基本可以用简陋来形容了。
退出主卧,李云道也没有给宁若妙打电话通知她自己回了江州,今天就不打算麻烦宁若妙了,自己去楼下买点菜,给自己做一顿饭,也算犒赏一下累了一个月的自己。其实做饭是一种乐趣,这是在山上一直负责做饭的徽猷告诉李云道的。带着十力下山后,做饭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到之后工作越来越忙,自己下厨反倒也了一种极奢侈的享受。既然累了这么久,在时间上对自己奢侈一回,似乎也无可厚非。
读书破万卷的李云道自然读过几本在世间算是罕见的菜谱,自己只买了几个蔬菜,但按古法烹制出来,味道别具一格。
开了瓶江州老窖,刚刚酒杯碰上嘴唇,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李云道不禁苦笑,这女人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卧底不成?怎么自己一回江州,她就马不停蹄地飞了过来?虽说她有私人飞机,但难道飞机飞一趟不要花钱吗?真是个败家娘们儿!当然,李云道没胆量当着这古家女人面说这四个字,相反,笑呵呵地起身相迎。
古可人看到李云道在家,显然也是吃了一惊:“你不是去下面地级市督办扫黑了吗?”语调是上扬的,因为人家可能觉得自己受骗了。
李云道搓搓手道:“差不多就回来了。”
这女人的鼻子酒精特别敏感,一看桌上的菜,便冷笑道:“李省长好大的兴致,一个人做饭一个人享受,我们这帮劳碌命就天天在外头为了你的事情在奔波……唉……命苦啊……”这女人一边将高跟鞋甩开,一边倒着苦水,而后毫不客气地落坐,拿起李云道的筷子就尝了两口,顿时眼中一亮,“哎哟,小李子,碗筷伺候!又是江州老窖,还是喝我的红酒吧!”
又是她钟爱的价值不菲的红酒,这回李云道却没有拒绝,因为他觉得姓古的娘们把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个人空间给侵犯了,而且还侵犯得相当心安理得。
几杯红酒入腹,古可人双颊泛红,晃着酒杯问李云道:“喂,我问你个问题。”
“知不不言,言无不尽!”李云道如今态度相当端正,尤其是页岩气的事情还把在人家的手里的时候。
“你说,人活这一辈子,就一定要结婚吗?”
李云道正在喝酒,直接被这个问题呛得满脸通红,缓了好一阵子,才不咳嗽了,却像看像外星人一样看着这个女人:“怎么,你有相中的如意郎君了?”李云道心中暗暗为那位倒霉蛋惋惜,估计那家伙的这辈子就彻底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