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横肉的男子一看到那两沓子美金,眼珠子都转不动了,直勾勾地盯着钱,等反应过来薛雯是在跟他讨价还价,二话不说,伸出大手拧住薛雯的胳膊,一把便将那两沓子钞票抢了出过去:“给我!臭娘们,再跟老子叽叽歪歪,现在就把你扔下水去!”
薛雯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又惊怒又害怕,再次蜷缩到角落里,死死捂着手里的旅行包。?????.ranen`
横肉男似乎对这两沓意外之财很是满意,抓着美钞在手心里啪啪拍了数下,才心满意足地对薛雯道:“你这婆娘倒是个有钱的主,放心,这趟船有我老陈押镖,保你平平安安到泰国。”
薛雯是个很精明的商人,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能……能不能给我一条干净的棉被,再给我一些其它的吃的?”
横肉男老陈拿了钱,明显态度好了不少:“棉被倒是有一条,不过这水上飘着的,伙食大多就这样,顶多再给你来点罐头。”
薛雯连连点头:“罐头也行啊。”
老陈倒还算言而有信,没多会儿就带了几个罐头装的午餐肉下来,临离开前还嘱咐道:“要是有人再来找你的麻烦,就说你是我老陈罩的,哪个不长眼的敢蹦跶,你让他找老子单聊。”老陈倒也算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对薛雯来说也觉得刚刚那两沓子美子花得还不算冤枉,如果放在她还是国发集团董事长的时候,花这点钱她根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横肉男老陈离开后,薛雯倒也没有立刻打开那几个罐头,主要还是因为身处这种恶劣的环境让他提不起任何一丁点的胃口。她搂着旅行包,靠着墙,几次伸手去摸包里的手机,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临分别时老猫反复叮嘱她在安全抵达美国前千万不要用手机,因为手机信号会随时暴露她的位置。
此时薛雯心中五味杂陈,三天前她还在市政协举办的企业家联谊会上觥筹交错,三天后的现在自己居然成了仓皇出逃的丧家之犬。命运的捉弄有时候就是如此戏剧化,睁眼闭眼的功夫,境遇天壤之别。她知道自己一旦出逃,周自刚将面临诸多诘难,她努力地让自己去想象逃脱升天到达美国后自由和快乐,但是思绪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被拉回现实的西湖——此时此刻,她才终于理解:故乡若得安稳,谁又愿颠沛流离?
深夜,西湖市公安局刑侦大楼内灯火通明,扎着马尾辫的小叮当悄悄凑到白晓生的旁边,小声道:“小白,整个公安局就剩下咱们在加班了。”
白晓生正在整理一份报告,头也没回,幽幽道:“苦不苦想想红军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切!”小叮当白了他一眼,道,“别跟我打官腔,你自己看看,现在都几点了,看来今儿晚上又得在办公室对付一晚上了。”
白晓生一边打字一边道:“这样不是挺好?省得你回去独自一人,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小叮当呸他一声,又小声问道:“华队好像还没走?”她看了一眼华山那间亮着灯的小办公室,“老华他天天这样,他媳妇儿难道没有意见?”
白晓生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又默默转过头取了一份案件报告道:“丁唐同志,你要是真没事儿干,帮我处理这份报告吧!”
“哼!”小叮当哼了一声,“就知道压榨我这种廉价劳动!”
“丁唐同志,关键时刻要讲奉献。”
“你才是同志,你全小区都是同志……”
不远处李云道的办公室内烟雾缭绕,李云道捻灭了今晚的第十二支烟,华山在他对面坐立不安,面前的烟灰缸里的烟屁股比李云道的还多。
“老华,淡定!”李云道冲华山笑着道。
“头儿,你说这老康也真是的,我要是带队出去,这会儿指不定已经跟邻省的水警汇合了,咱们的人亲自参与抓捕,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啊,现在隔了这么远,谁知道会不会出问题!”华山在李云道的办公桌里来回踱着步子。几个小时前,康与之驳回了刑侦支队跨省追捕薛雯的请求,改由邻省特警支队配合水警实施抓捕,气得华山直接跳脚骂娘。
李云道笑道:“老华,你坐下歇会儿,晃来晃去,晃得我眼睛都花了。事以至此,你发愁也没用,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应对才比较靠谱。”
“李局,我也真是服了你。老康摆明了就是怕你真的把薛雯抓回来,功高盖主,他这个局长宝座坐不稳。”
李云道摆摆手道:“老华,话也不能这么说。康局这么做也有他的道理,跨省抓人,又在江面上,很多情况都不可控,我估计康局是怕出事。”
“哼,我看他就是怕出事承担责任,影响他的局长宝座。”华山没好气道。
“这话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罢了,不能出这道门的,否则外人听了,还真以为咱们市局起了内哄了。”李云道其实也知道华山说得不无道理,康与之不同意带队跨省拿人的确有一些私心,但放在台面上来看,他也的确没错——事出紧急,外省警力如果拿不到人,对他们来说也无可厚非,但如同市局派了人,那就得有人承担责任了。“老华,你坐下,我跟你聊聊接下来的事情。”
华山这才气呼呼地双手抱胸坐了下来:“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咱们的特勤还是冒着生命危险才把消息传出来的……”
李云道不想在这个环节上多纠缠,给华山扔了根烟道:“老华,有件事儿你有没有觉得很蹊跷?”
华山接了烟也不点,夹在耳朵上,情绪稍稍平稳了一些:“啥很蹊跷?”
“你有没有觉得,庄祥瑞这个人,一个普普通通的茶叶商人,怎么就能跟市里的一群高官觥筹交错呢?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契机,而且我觉得,肯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李云道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龙井山庄的尸骨肯定跟庄祥瑞有关系,但是到底庄祥瑞是不是这个连环杀手,咱们现在还不能下这个结论。”
华山也跟着李云道的话陷入了深思,过一会儿才道:“按照我们调整走访的结果来看,庄祥瑞本是龙井镇一个老实巴交的生意人,除了跟镇上的镇长私人交情不错外,也没有听说有其它的社会关系。而且庄祥瑞的祖上三代我调过档,都是本地的泥腿子,之前都是种地的,庄家这些年一个有出息的亲戚了没出。头儿,你说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么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散冰党的幕后主脑呢?”
李云道摇了摇头:“是不是主脑现在还无法判断,但肯定跟散冰党脱不了干系。白沙湖开发区那边还没有动静?”
华山嗯了一声道:“很奇怪,春节后也不见有工人返厂。”
李云道笑道:“根本就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你还指望有什么工人?把那儿盯死了,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不然抓几个小喽罗就太亏了。”
华山想了想道:“头儿,我总觉得,这案子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李云道似笑非笑道:“说说看。”
“头儿,你想啊,从目前来看,庄祥瑞所谓的进口茶叶的生意,实际上就是在进口制毒原料,这些原料都要经过海关检查的,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海关那边一直都没能查出来?另外,他们肯定也通过走私渠道进原料,动静这么大,咱们的缉私支队真的能一点儿都不知情?”
李云道冲他做了噤声的动作:“老华,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前,不能妄下这样的判断。”
华山笑道:“我也就在你面前这么说说,出了这门儿,我可不认账。”
李云道笑骂道:“老华,你这条老狐狸!对了,说说看,对薛雯的案子,你怎么看?”
华山道:“怎么看?这事儿水深着呢,如果不是有曲书记给的那把尚方宝剑,我还真不想趟这个浑水。”
李云道微微点头道:“其实我也有这个担心,就怕一发不可收拾,西湖的官场可经不起九级地震式的塌方啊!”
华山叹道:“要真起了连锁反应,估计受牵连的范围会极广,就怕到时候曲书记也……”华山没有接着往下说,薛雯外逃或许对很多人来说才是最好的局面,否则打断骨头连着筋,谁都不希望被卷进反腐案里。
“薛雯,薛雯……”李云道在口中喃喃说着这个之前被他忽略不计的名字,此时他才突然意识到,或许之前破案思维方式出现了一定的偏差。“老华,你说薛雯跟庄祥瑞有没有关系?或许说,他们俩认不认识,熟不熟?薛雯会不会参与了散冰党的作案?”
华山点头:“有这个可能性,但是我觉得薛雯如果涉案,她的作用或许更多的是资源整合或说是在被动地情况下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