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黑手党谢尔盖家族的那位千金小姐因病不幸罹难,这在莫斯科地下世界引起的震动完全不亚于前段日子的那次伪核弹事件。(..)阿芙罗拉小姐以刁蛮任性心狠手辣而闻名于莫斯科地下世界和名媛圈,谁也料想不到这位黑道千金居然会如今香消玉损。谢尔盖按照西伯利亚老家的风俗办完了女儿的葬礼,独自一人走下僻静深幽的酒窖,柜上的标签,径直取了一支价值不菲的白葡萄酒打开,也不用酒杯,直接拿着酒瓶灌了几口,似乎觉得不过瘾,恨恨地将一瓶价值超过十万美金的酒摔碎在墙上,又习惯性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银制的精美酒壶,酒壶上的花纹雕工细致而柔美,酒壶里却是点火即燃的烈酒。
这位无论在莫斯科地上世界还是地下世界都算得上是呼风唤雨的黑道巨擘连灌了自己数口烈酒,才硬生生压下那近乎冲天的怒气。直到喝完最后一口烈度的伏特加,他仍旧觉得胸口憋气,恨恨将那只平时视作心爱玩物的酒壶砸在巨大的黑曜石地面上,这才觉得稍稍平复了些许情绪。他是黑手党党魁,但却是一个极虔诚的东正教教徒,此时此刻,从未有过一种无力感侵袭着他的整个身心,让这个早就双鬓斑白的老人觉得这一次自己真的要被上帝抛弃了。
他与发妻只有一子一女,独子小谢尔盖英年早逝,如今那个从青春期就开始叛逆的女儿居然就这样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地离开了莫斯科,甚至离开了俄罗斯。以他与俄罗斯的国家情报机关的关系,并不难查到阿芙罗拉的下落,那个提议派杀手将阿芙罗拉裁决于异国的家伙已经被他下令除去,这会儿那个面目可憎的混蛋应该已经沉尸在伏尔加河的深处。
他在冰冷的酒窖地面上坐了许久,这才缓缓起身,走向酒窖深处,行至一处酒柜前,转动头顶上方格子里的瓶身,酒柜竟自动打开,原本混暗的酒窖顿时敞亮了起来,就连温度也高了些许——酒柜的后方居然是一处面积颇大的密室。
密室的沙发上竟坐着一个面容瘦削的中年男子,壁炉燃烧的火焰倒印在他的脸上,哪怕就是坐着,也会让人觉得他就如同一把浑身烈火的利剑。
听到脚步声,原本用两根指头撑着额头作思考状的中年男子微微抬头,却没有睁眼,只是淡淡说了句:“坐下聊。”
谢尔盖点点头,一声不吭地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但从始至终,没有露出过半点往常的居傲神情——在整个俄罗斯,能让谢尔盖心有余悸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但其中就包括眼前这位,而且眼前这位甚至时不时会让谢尔盖生出难得一见的恐惧。
“你这个父亲当得太不称职了!”微微有些秃顶的中年男子言语间带着一丝圣彼得堡的口音,但嗓音混厚,中气十足,就如同他在一亿四千万俄罗斯民众面前演讲的那般铿锵有力。
谢尔盖长长地嘘了口气:“你说得有道理,可惜阿芙罗拉不是卡莎,也不是玛佳,唉……”
中年男子竟然也叹了口气:“孩子的世界,我们这些老头子永远都不会懂,我和德米拉分开的时候,那两个都快三十岁的孩子也一样没法理解……”
谢尔盖顺手取来一支烈酒,倒了两杯,其中一杯递给中年男子,道:“历史能记住的,永远都不是伟人的家庭生活,而是他对于国家和民族的贡献。”
中年男子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一如既往地犀利:“功过是非,还是留给大学里的历史学究着去评判吧!只要我没觉得愧对国家和民族就足够了,其它的,暂时都不重要!”
谢尔盖取杯轻轻与他轻碰:“这样的日子,你还敢跑来我这里,你不怕议会的老家伙们趁机发难?”
中年男子嘿嘿一笑:“这种头疼的事情,就留给德米吧,我这个老搭档,对付那些腐朽的老家伙们也算是总结出不少经验了!”
跟老朋友聊了几句,谢尔盖终于心情灿烂了不少,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笑意:“北韩那边的有消息传过来,那批货已经由中方潜艇送到了小朋友手里,照那边的消息,不日他们就会正式试射。”
“好!”中年男子抚掌大笑,“这下议会的老家伙们要转移视线了,德米的压力会轻松一些,轮到美国佬和那几个跟屁虫头疼了!”
谢尔盖大笑之余还是面带忧色地说道:“老朋友,我总觉得中国人没那么傻!”
中年男子笑得意味深长:“那是一个人口几乎是我们十倍的国家,绝对不容我们小觑。从开始,他们应该就已经有人猜出我们的意图。”
谢尔盖大惊失色:“那他们怎么可能还……”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中国人的邦交原则,说到底是在儒家文化的基础上加上孙子兵法,讲究怀柔蓄力厚积薄发。有那么一个小朋友冲在前头喊打喊杀,省得他们自己与美国佬发生正面冲突,再加上有我们在一旁静观,就多了不少调停和回旋的余地。中国人自己也知道,现在跟老美发生冲突,一方面实力有差距,另一方面很可能让我们俄罗斯联邦坐收渔翁之利,所以既然东西是从我们这里运出去的,自然我们就有了连带关系,真的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我们也不好坐在一旁袖手旁观。”
谢尔盖笑了笑,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今天你能过来,我已经很高兴了,老伙计!”
中年男子昂头饮尽杯中酒,沉声道:“为了国家,为了民族的未来,你已经牺牲得够多了,无论是站在朋友的立场,还是作为这个国家和民族的领袖,我都有责任和义务来忠诚的伙伴和优秀的战士!”
两只拳头触碰在一起,亦如当年从东德潜入西德搜集经济情报时的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