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秋雨过去,整个练城遍地都是萧条的落叶树枝,桃倾倾如一朵快凋零的花一般,蜷缩着躺在朱红的雕花木床上。
茴湘和俪兰守到天明,终于等到千府大门被缓缓打开。
走出来一个眉毛花白的男子,背着药箱,朝两人说道:“快些带路吧,那小丫头等不得了。”
茴湘警觉的看着让带路的楼老头,楼老头虽为老不尊,但也是个人精:“我是桃倾倾的师傅,楼景之,没听过我的名号?”
可茴湘和俪兰那里听过,桃倾倾藏得那么深。
但是楼景之这三个字还是很有用的,加之又是从千府出来的,若真出了事就扭送官府,便懵懵的引了路。
一路上,楼景之不停的掐算时辰,步子也迈得更大。
终于踏进了桃家老宅,翎儿瞧着楼老头,喜出望外道:“楼神医?!真的是你。”
楼景之甩给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我那不争气的徒儿在那儿呢?”
翎儿指着床上的人儿,楼景之一瞧她的面色就不对:“怎会如此严重?啊!”
翎儿也不敢隐瞒:“我昨夜给小姐服了一粒清阳丹。”
楼景之慌忙把脉,“幸而你给她服了清阳丹,暂时护住了心脉,现在两团毒液在她体内搅动呢。”
只见床上的桃倾倾蜷缩得和小猫一样,额头的汗珠啪嗒啪嗒的掉。
“很痛吗?丫头?”楼景之关切的上前,虽然桃倾倾并没回应他。
话毕,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了一排银针,隔着衣衫就扎,又拿了一把刀,将肘间蛇咬的位置切开一个小口。
黑色的血不停地往伤口处冒出来,三个贴身婢子看得触目惊心,别过了头。
楼老头也累得满脸的汗,还不忘安排翎儿:“翎儿,你去烧一盆洗澡水,把这个方子里的药备齐了一同煮,她也不好挪动,就搬到这个屋子里。”
翎儿着急忙慌的就出去了。
微儿瞧着茴湘与俪兰眼睛红肿,“两位姐姐,想必你们也是一夜未睡吧,你们奔波劳碌的,先去眯一会子吧,小姐这里有我守着呢。”
俪兰倒是爽快,闻言就往右边的耳室走,茴湘却摇摇头:“我在这桌子上趴会儿就好,你若还有精神,就去帮翎儿一起备下神医安排的水。”
微儿也点点头,去帮翎儿。
楼景之将最初扎进去的针都拔了出来,又换别的穴道。
待翎儿带着家丁们搬进来了一木桶水,楼景之最后一针方拔出来,将脸黑得可怕的桃倾倾拎起扔了进去。
不停地换水加热,俪兰都睡醒了,又到了傍晚时分,黑云压着天空。
楼景之踏出门来,看着坐在门口撑着脸发呆的翎儿,“好啦,别担心了,你家小姐有我这么厉害的师傅看着,不会有事的。”
翎儿持怀疑态度:“你年前就说过回世仁堂了,如今却在练城遇着了,而且你昨夜就在千府,那关管事拿着拜贴去的时候被轰出来,你也不管。”
“小丫头就是见识短,昨夜是毒发夜,若是不看准时期将所有毒一起排出来,你家小姐以后可能就缺胳膊少腿了。”
楼景之又接着说:“那你这么有能耐,怎么还会任由你家小姐被一群后宅妇人欺辱呢?”
翎儿头一低:“师傅,你说一味忍让能熬出头吗?”
楼景之看了一眼屋里泡浴的桃倾倾:“一味忍让,也许在熬出头之间就被KO了。”
翎儿小小的脑袋充满了大大的疑惑:“KO?是什么意思?楼师傅你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就是被打败的意思,你看她婚书就被偷了吧?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她,那么重要的东西都能被偷。”
“师傅,我们这院子也不太平,那两个都是夫人送过来的,但小姐就是拿不出手段来整治,怕夫人难堪。”
“放心吧,过了这一次,你家小姐会有所成长的,你们桃家老宅是没有厨房吗?我肚子都饿扁了。”
翎儿破涕为笑:“我这就去让他们给你布菜。”
桃家老宅本是桃老太爷拼搏半生建的,虽小却也五脏俱全,尤其是厨房的饭菜,可谓让人流连忘返啊。
知道楼景之是个贪吃的,翎儿还特意吩咐多做了几盘点心。
药桶里桃倾倾的脸色也由黑转白,渐渐收了汗。
睁开眼花缭乱的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这个木桶。
看到里面的药材,桃倾倾就知道出自楼景之的手笔了,捂着疼得发颤的胃,一口脏东西吐了出来。
一直守着的茴湘听见动静,慌忙拉开帘子:“小姐,小姐你醒了。”
看着方才吐了一地的黑血,有些不好意思的叫茴湘:“茴湘,你帮我收拾一下吧,可是我师傅来了?”
茴湘终于绷不住哭了:“是的,小姐,楼神医来了。”
桃倾倾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颤抖:“他没少嘲笑我吧?”
全身的力气似乎又回来了,桃倾倾仰起头,看着天花板。
茴湘还算实在:“楼神医也是关心小姐,才会口不择言。”
桃倾倾其实并未生气:“师傅说的我也猜得到,知道他是关心我,但这次确实是我蠢了。”
茴湘却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小姐别这样说自己,都是茴湘粗心大意。”
桃倾倾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不怪你,不过这次我那个不靠谱的师傅终于靠谱了一次。”
正开心吃着点心的楼景之打了两个喷嚏。
“阿秋——阿秋——谁骂我?”又是一块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