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边没有一丝的风,随着赵爽的到来,所有的一切都仿佛陷入了无声之中。
眼前的少年出现得是如此突兀,便这样站立在月色之下,一身华贵的白服,恰似传说中的山间俊俏精怪,专门勾引少女吃其心一般。
一瞬间,赵高表现得很是紧张,甚至做好了生死相搏的准备。可他旁边的白亦非,表现得却是很从容。
“汉阳君也有兴致,来这湖边欣赏夜色么?”
赵爽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为的又是什么?是找我还是在找赵高?
白亦非心中充满了种种疑惑,可是外表却依旧冷静。
“良辰美景,月夜孤舟,的确是好一番景致。”
这里的景色,黑黢黢,冷飕飕的,哪有一点良辰美景的影子?
赵爽向前走了一步,白亦非眉头一皱,却听得笑声传来。
“赵从侍,虽说你在太后那边深受重用,怎么连尊卑之序都不记得了么?”
赵高听在耳朵里,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终究,他还是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君上!”
“声音太小了,本君听不见。”
赵高咬了咬牙,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奴婢......”
夜空之中,风动雾破,赵高的一双瞳孔睁大,骤然而来的压力,让他浑身每一个汗毛都竖了起来。
强大的剑气在黑夜之中显现,却没有表现得多么张牙舞爪,反而收束成一线。
可正因为这样,才显得来者剑道高深。
赵高抬手,正要戒备,那人已至。黑白双剑在空中出现的那一刻,犹如螳螂的双钳,交错挥下。
赵高向后急闪,双手在前,内息交错,身前形成了一道屏障,与黑白双剑相碰撞的时候,屏障霎时间四分五裂,赵高的身形也被冲力所携,后退了好几步。
玄翦的突击,并没有想要与赵高一较高下的意思。相反,一击占了便宜之后,他收起了手中双剑,回到了赵爽身旁。
“看来赵从侍是真的不懂得尊卑之礼啊!”
赵爽微微一笑,略带戏谑的声音回荡在这湖岸边。玄翦犹如一尊门神,护卫在赵爽身旁。
无形的压力传来,赵高整个人的血液都感到沸腾了。
玄翦的出现代表了什么?
昔日赵国大将赵爽与玄翦的关系,在不少组织眼中都不是秘密。汉阳君将之带到他们眼前,这是承认了他的身份么?
不!
理智告诉赵高,没有这么简单。
赵爽便是再嚣张,也不可能在众人面前承认秦国的汉阳君与昔日赵国大将是同一个人。
难道赵爽是想要灭口?
心中情绪起伏,赵高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湮灭。要灭口,也不可能在这里,白亦非的面前。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地方,也不是一个好的时候。
心中思绪几变,赵高稳定了心神,躬身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君上!”
动作之谦卑,态度之恭顺,声音之洪亮,不禁让白亦非的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看来赵从侍还是懂得礼仪嘛!”
赵高抬起了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那个少年,心中的屈辱感却是犯了上来。
尽管在黑暗之中多年,赵高早已经明白了,卑微是一种武器。可他面对赵爽的时候,还是难以平息心中那股怨念。
“正刃索命,逆刃镇魂。赵爽么?”
白亦非与赵高观感完全不同,语带深意,甚至有一种与老友重逢的感觉。
赵爽微微一叹,有些惋惜。
“昔日赵国大将赵爽不知天时,恃强纵暴。兵锋所过,山川蒙秽,草木枯索。自绝于天,结怨于民。方其一死,爪牙四散,势消无踪,徒增笑尔。”
白亦非脸上的笑容越加灿烂,这一刻,他心中的猜想已经证实了七七八八,这样无耻的人,可是很少见啊!
“然终有天心未泯者,迷途知过,以待奋新。罔不能厥初,惟其终。”
赵爽说到这里,玄翦拱手而道。
“属下多谢君上,今后必当洗心革面,以报君上大恩。”
好一个洗心革面!
这样,便算是今后有人找出了汉阳君与昔日赵国大将的关联,赵爽依旧可以推个一干二净。
“君上如此,可真令本侯有些惊讶。”
白亦非缓缓向前走了两步,一阵风起,他宽大的袖袍作响。
“君上可知,这世上有一个典故叫做掩耳盗铃?”
是的,汉阳君与赵国大将的关系,谁人也不曾知道。可是赵爽来了这么一出,不是自己证实了自己的短处么?
“侯爷误会我的意思了。本君心怀坦荡,又有何要掩饰?魑魅魍魉,又有何惧?”
赵爽抬了抬手,手掌摊开,又轻轻放下。
“有些秘密看起来像是秘密,但其实并不是。”
白亦非看着眼前的少年,已经有数年的时光,他却是越加深不可测。
“这倒是有趣。君上是想要告诉本侯和赵从侍,有些秘密即使大白于天下,也终究是无济于事么?”
赵高眯着眼睛,心中惊诧。他本以为这个秘密足以让赵爽身败名裂,陷入囹圄。可现在,赵爽的表现却超出了他的意外。
“秘密之所以为秘密,便在于它不能大白于天下,否则便失去了意义。罗网与夜幕,盘踞秦、韩两国,根深蒂固。又言,强龙不压地头蛇。如今,本君偏要压一压。侯爷也为如何?”
白亦非一声冷笑,指节作响。
“恃强纵暴,君上不怕落得与赵国大将一样的下场么?”
“哈哈哈哈!”
赵爽一声大笑,丝毫不在意,纵声而道。
“那就要看侯爷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自从玄翦那一击后,赵高便变成了一个看客,站在白亦非的身后。可此时,赵爽看向了他。
“赵从侍要与血衣侯合作,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奴婢身份卑微,哪敢与血衣侯合作?君上误会了。”
“无妨。赵从侍职位卑微,却身处要位,一旦有所变故,可要小心抉择。”
赵爽说完,挥手远去。
“赵爽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赵高看着渐渐消失的声音,喃喃而语。
“这还不明白,他这是在警告,也是在示威。证明你和我,在他的眼中,还有着价值。”
“就为了这个,不惜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
白亦非看了一眼赵高,对方脸上的疑惑并非作假。
“秘密是秘密,可未必是最大的。即使知道这个秘密,你又能拿他如何?”
白亦非离开了这里,临走时,他留下了一句话,让赵高在夜风中站立良久。
“他和你不是同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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