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嫂倒是不想罢休,可她能上哪给刘达变出一个百八十文一天的好工来?
偏刘达这回还咬死了就只认钱,别的一概都不认不管,那明显就是不可能成得了事的了。
最后只能顺着刘二哥的话头无奈地妥协了。
“原来三弟竟是自己都找不到路子啊,那还是算了吧。二嫂哪有那能耐,不然哪还用找你换工?只我当三弟这些年虽没挣着一文钱,成日在外头胡混还是长了不少本事的,找个工便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不想倒是想岔了。”
刘大嫂也只说自己是听了别人几句,万万没想到不那么容易之类的云云。
刘达脸上的笑容随着这些人的话也渐渐僵住了,脸上的遗憾表露无疑:“外头没有那么好的活计?不可能吧?嫂子们不都说好要跟我换工了呀,这就没戏了?唉,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看嫂子们一遍遍说得真真的,就跟立马能让我做上一样,还当真的能靠上你们挣上大钱了呢。原来大嫂二嫂都是在唬我哩。”
说罢,他又重新笑眯眯道,“呵呵,好巧,我也是唬嫂子们的哩。我现今这活计呐,女人真还做不了。不然我早让玉兰去了,还能自己去干?更不用说留给嫂子们来换了呢。”
刘大嫂顿时脸就拉下来了:“好了,老三,嫂子知道你是不乐意换工,用不着再找什么借口了。你那工不就是站那守着么?说笑呢,谁还天生不会站了?这要是让嫂子去了,绝对比你站得久、站得直。”
刘二嫂也道:“是啊,老三你先前说那工不用做啥活计的,现下又说我和大嫂做不来,你这是前前后后都耍嫂子们呐?我就说呢,世上哪有不用做活的工?不过,做不来这种话你更别说了,就是卖力气,我和大嫂都不一定比男人差。”
“世上有没有不用做活就挣钱的活,嫂子们今日还不知晓吗?我和小海这不是三天都不用去,又发了钱发了肉吗?要不是真有这样的好事,两个嫂子也不会想要跟我换工吧?”刘达勾起嘴角轻笑着,“可确实这活再轻松,哑娘子也只找男人,两位嫂子沾不上一点边儿。”
不等刘大嫂、刘二嫂再反驳,刘达又道,“为啥?哑娘子是找人去看到她摊上的小娃子的。不是你们以为的那种带娃子,喂饭、把尿、带着玩啊,别让摔了这种,是要看好娃子别丢了。”
“你们听着这事儿比一般带娃子更容易是不?是不是觉着自己只要不瞎,铁定能干得了?可哑娘子那儿要看的娃子可不是一个两个,眼下拢共算起来都一百多个了,以后只有越来越多的。而且每回来摊上的娃子都不一样,你要看好人首先就得有特别好的记性。不是我看不起哪个,俩嫂子怕是脑子不够用的,把上百个人点个数都可能数不清。不然真那般能耐,少说也得跟哑娘子似的凭脑子算账就能比得过人家账房先生了。”
“除了要记性好,分得清哪个是哪个,还得记着谁大概啥时候来的,又是啥时候跟哪个一块走的。不然到时候人找不见了就说不清了。”
“最最紧要的,也是哑娘子要男人不要女人去干的原因,是我们这工得防拐子。就是要遇着了抓娃子、拐娃子的,我们得立马上前去拦着,去打架,去拼命,直到把娃子救回来。哪怕伤胳膊断腿也得往前冲,可不能前头拿了那么多工钱,真遇事了就贪生怕死地往后躲。”
“所以,你们看,这事是你们能干得了的吗?没遇着事肯定啥都好,轻轻松松的就站那守着,连嘴皮子都不用动一下,脑子记着人就成。可但凡有事了,你就得豁出命跟那些歹人打斗,嫂子们敢吗?乐意吗?”
“那……那我们咋就不敢了?你就知道我们不敢了?打架我和大嫂也没怵过谁。”刘二嫂还嘴硬。
“就是你们敢,这可不是姑婆间扇耳巴子扯头发,说不好人拿刀的,到时一刀下去,血呼拉镲的,捅了肚子,肠子都得流出来,兜都兜不住。这就算了,关键你拼命了还打不赢,到时候让人带着娃子跑了,那哑娘子前头花这么些钱请你做工有啥用呢?当人真是傻到钱多漫天撒啊?有身板子的男人不找,非找个没这能耐的女人来?”
刘达这些话是说得真凶险,什么伤胳膊断腿、流血拼命掉肠子的,直把全家人说得脸色都变了几变,小娃子们都吓得捂着嘴,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好似真的刘达每天上工就是在赌命一样,这两回是运气好才活着捡回了一条命来。
刘大嫂和刘二嫂终于消停了不回嘴了,也不嚷嚷着换工的事儿了。
但其他人却怎么都坐不住了。
“老三啊,你咋不早说这工是这样的呢?难怪这工钱高,还啥都不用做呢。你大嫂铁定干不了。要不,你也别去了,你这都还没娃呢,要是——”刘大哥有些不敢想。
“是啊,老三,不换了不换了,你二嫂先前尽说糊涂话来着呢。那个,比起这份要命的差事,二哥也宁愿你还跟以前一样没出息地留家里浪荡,至少人好好的啊。不然就是留了命在,少胳膊断腿那一辈子就难了。即便你真运气好还是个全乎人,就是只被人划拉一刀、捅一下,那工钱恐怕都不够治伤的啊。”刘二哥更觉得要是刘达为了这份工,出点啥事,那家里还得彻底养个废人,就更难上加难了。
刘达娘本来就被吓得不轻,这下更是傻了,当即黑着脸啐了自家俩大的一口:“胡咧咧啥呢,你们这是咒老三呢?人不还好好的吗?尽找难听的说啥呢?”
不过,转头她也劝说起刘达来,“静儿啊,要不,真算了吧?娘不稀罕你那十文钱了,真的。外头啥活计没有,你干点啥不好,咱不干这要命的活啊,不值当。你这真要是出点啥事,娘以后可咋办啊?”
就连原来模糊知道一些的解玉兰,这下也惶然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