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只有他一个人,他或许潇洒地说无所谓,反正烂命一条,有今日没明日。
今朝有酒今朝醉,就如最开始的那段日子一样。
可他屋里还有那么些弟妹,他们个个都如同以前的自己一般,渴望拥有一个正常安稳的家,以前是没办法,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一丝希望,他怎么能毁掉这个唯一的机会呢?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回,太阳都升得老高了,他也没等来哑娘子。
但因为对面的摊位不像往常哑娘子不出摊时有别人占用,还一直是空着的,他就告诉自己,哑娘子还是会来的。
然后就等到了晌午、午后,依旧没有人出现,就好像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在做梦一般。
菜市街从来就没有过一个什么哑娘子。
世上的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也从来都没有在耀耀白日下正面面对过这个世界……
全部都是假的,是他的幻想而已。
他太多次想转身离开,不再妄想对面那一个位置,可他始终不愿意轻易做下那个决定。
他觉得就为了这个梦他也愿意等,一天、两天、三天……五天……
到底是梦还是真,总要弄个清楚明白。
到底还有没有可能,总要走到没可能再说。
他始终没得到俩小娃娃那熟悉的一声“坏人”,但他等的曾经不期而遇的那道光,来了……
带小黑仔和大男孩一块出门的冯时夏怎么都没想到今天这两人的表现足以让她对自己的销售策略产生了质疑。
本来来的时候就不早了,走一走、逛一逛,摆摊时间就只剩两个小时的样子了。
因为在吃食街已经卖了超过一半了,达到了自己今天的预期,她对后续的销量也不是特别在乎,没期望能全部卖光,只抱着带俩孩子体验体验生活的意思坚持摆到下市。
结果,她不着急,俩孩子见人流量不多、也一直没什么人过来买却急了。
没多久,两人稚嫩又清亮的揽客声瞬间传遍了半条清冷的菜市街。
而令冯时夏更惊讶的是效果立竿见影。
街面上半下午出来溜达的闲人几乎都被喊过来围观了。
“咦?哑娘子,这俩娃又是哪里来的啊?不会也是你家崽吧?你生了四个男娃子啊,天嘞,福气咋这么好呢?”
“哑娘子家的小娃都懂事得很,个个年纪不大就晓得帮着家里做买卖了。这不活该人发达么?”
“就说上午咋没见着人来呢,哑娘子你这买卖做得也是绝了,人都收摊了,你倒来摆摊了。来来,来都来了,就给我称半斤炸果子吧,别家的吃着总没你这个味。你家的酥松,嚼着不费劲,甜又不腻,香得很。”
“让我瞧瞧啊,我瞧瞧……哎哟喂,今儿倒让我捡着了!快,哑娘子,快,给我把剩的辣花生都包起来,我都要啊,是我先要的啊。”
“小娃子,你家是不是还有哥哥和弟弟啊?”
被人群包围的二毛弱小无助地眨眨眼:“还有个大哥。”
“哦啊——哑娘子生了五个男娃子!”
这一声吼开,话题瞬间被引爆,有点惊吓的二毛此时都不知该不该说出真相。
这些人得出这个结论后表现得太兴奋了,二毛觉得如果自己说出来,那些人或许因为失望就会走掉,不会再愿意买东西了。
他拉了拉旁边二哥的手。
大毛其实比二毛还紧张一些,二毛什么都不懂,也不怕人,只听着阿元说卖东西就要喊大声一点让人过来买,他就拉着自己大声喊了。
可其实喊第一声的时候,他的手和喉咙都是抖的。
生怕自己做错了,生怕被人用奇怪的眼光看。
这时,他觉得还是不要骗人的好:“我,我不是……”
然而,根本就没有人想听他说话。
他只能无力地闭了嘴巴。
卖东西他也不是很会,别人问多少钱一斤、能不能送点、能不能搭着卖,他都不会。
他觉得自己挺没用的,明明说好跟来是要帮夏夏背东西和卖东西的,但无论哪一个,都没有做得好。
二毛却一点不多想,别人问什么他就回什么,弄不清楚的他就直接问夏夏,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有时候旁边的那个麻子脸哥哥也会偷偷告诉他,他觉得自己和二哥还是挺有用的,他能帮别人挑东西、递油纸,二哥还能认秤,他们都能帮着做事,跟着夏夏出来是对的。
冯时夏自然没有任何认为带俩孩子来无用的想法,相反觉得他们的表现太惊艳了,让她都忍不住想反省自己以往做生意是不是过于佛系了。
如果自己一开始就能按小黑仔他们的叫卖方式来销售,是不是月销量起码能提高两三成?
不过,这种过于喧哗的方式在短期销售中一定是有效果的,在长期销售中则有利有弊,因为吸引人眼球的同时容易让人产生感官疲劳甚至造成反感,具体是好是坏还得亲自验证。
但不论如何,这两个孩子今天在两个不同地点都能表现出这种勇气和胆量就足以让她刮目相看。
这种能力与年龄无关,比如同样的要求放到小女孩和她身上,她们估计都很难开口。
至于其他的问题,他们都是第一次来,不清楚才是正常的。
卖得多了自然而然就会懂了。
在冯时夏三人离开后,于元还陷在低潮中,于娟和豆子俩人跟他说话,人都蔫蔫的。
还是哑婆婆提了声白菜和黑豆,他才打起精神回去安抚自家的俩狗子。
出了林子不远,几人默然地看着正巴巴站在院门外等他们的贵宝。
贵宝早已经不哭了,这会儿跟被冻住了似的攥紧手里的麻枣子望眼欲穿地看向他们这边。
小豆子挺没好气的,开口就故意撩拨人:“二毛和大毛哥已经跟着夏夏出去了哦,就是不带你。”
贵宝恼恨地用自己的肿泡眼瞪了小豆子一眼,嘴里不示弱:“我才不想去,要走那么远的泥巴路,还要背好多东西,肯定辛苦死了,一点也不好玩。”
“那你还哭得那么伤心?”于娟跟着取笑道。
“我,我就是太久没哭了,停不下来。你们都不等我,还全部就走了。”贵宝嘟着嘴表达不满。
“我们明明都喊你了啊,是你自己一直哭,就不去。”于元挠挠头,觉得自己没记错,“二毛还说以后让铁蛋不带你玩了啊。”
贵宝一听又是狠狠一跺脚,急了:“二毛胡说的,铁蛋又不听他的,而,而且,我现在不是没哭了吗?我都没哭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