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那人能拿出这么些东西,家里指定是不差的。不知比不比得上你宗旺叔家,但要比我们家,那肯定是强多了。所以,不管把贵宝送人还是招婿都不是对不起他,这可是送去给过好日子的。两厢便宜的事,你二婶能不动心?”
“也不知是哪家的什么亲戚?口风瞒得真紧。只是戏做得再好,哪家走亲戚能走一个来月啊?依我看,十成十就是专门来咱们村相娃子的。不然你看看选的那些个,不是娘跑了,就是娘没了,要不就是这种自家爹娘不管的。啧啧~”
这信息量有点大,江小慈觉得特别不可思议:“那奶能乐意?奶那么稀罕贵宝,能把他送人?我可不信。”
“这个嘛——你看你奶现今是不是没一点动静?我都能想到的事你奶能想不到?她这是吊着人家呢。估计多少也是有这个想法的。不然你以为就你奶那脾性能忍到现在?早就找上门去探个明白了。可贵宝不是说那人现在还不想让别人知晓?你奶肯定是不想恼了人家才啥都没做的。”柳氏摇摇头。
江小慈被自个儿娘的一番话冲击得晕乎乎的:“奶真的愿意把贵宝送人?为啥啊?送走了不就不是咱家的了吗?”
“哼,你奶那个人,这后半辈子啊,就一心为这个孙子打算着呢。为啥?不就为的她最心疼贵宝吗?我都说了,我能想到的事你奶也能想到。你二叔二婶心里啥想法她能猜不到?你奶是恨不得把所有家当都给了贵宝的,现在最怕什么?就怕她万一哪天不在了贵宝过得不好,爹不疼娘不爱的,不招稀罕。”
“现在有这么一户好人家能看中贵宝,吃的穿的样样给得好,听贵宝说的人也和善,这真要有那一天了,不就是留给贵宝最好的后路吗?你奶啊,精着呢!”
“反正贵宝也不是咱家的长孙,不用支应门户,过出去也不算对不起阿爷和祖宗。但凡你二叔脾气好点,你二婶劲头热乎些,那你奶指定是不会同意的。可偏这日子都已经过成这样了,没法子了不是?又不是饥荒养不起,好好的娃要送到别人家,也是她自个儿造的孽。”
柳氏一口咬断结好的线,把衣裳抻抻,表情有些满意。
“对,这是报应。谁叫她那么偏心贵宝,咱全村就没有她那么偏心的。啊呀,那等贵宝走了以后,咱家不是就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了?到时咱也跟二叔二婶分家吧,让他们自己去外头另起屋子去。以后家里就哥、我还有猫娃三个了,想吃啥吃啥,多添一碗饭、多夹一块肉再不用看他们脸色了。”江小慈想想那日子,心情就格外舒畅。
“所以,你说你现在这么死犟着跟你奶对着干干啥?有啥好处没?全是自讨苦吃。好好跟你小凤姐学学,别太偷懒得狠了,少些讨骂。你每回闹起来就跟点了的炮仗似的,哪个做长辈的能喜欢?那不是白白给人找现成的理由骂吗?还连带着你哥都要受你牵累。我和你爹这把年纪了也要被你奶训又是为的谁?你可别小性子地埋怨你爹上回罚你,你爹要不那样做,你现今可就真到外头讨饭了。”
“你啊,是一点不知道你奶是个啥样人才敢这般。你当咱家为啥没有姑奶奶走动?还不是当初你奶当家后把那些个跟她对着干的姑子都一个个半卖半嫁地全打发得远远的了?你当她是软和性子,能由着你一直胡来,那你就等着后头一辈子的苦头吃吧。”
“今日这些话可不能在外头胡说,不然咱娘俩都没个好果子吃。”柳氏挥挥手示意江小慈快去灶间煮饭。
“那我能那般傻了?我知晓了。我就擎等着了,等贵宝被送走了,我们就再不受他们的气了。”江小慈喜滋滋地从床边拿起一件干外衣换上,不过在瞥到腋下的那块补丁时眼神又黯淡了,忍不住撅了撅嘴。
猫娃乖乖听话跌跌撞撞摸索到正屋的时候,已经中途摔过两跤了,不过,如今他已经很有经验,控制不住的时候就提前伸手撑地,尽量不把衣裳弄脏。
不然他奶和他娘都要骂人的,就是宝儿哥哥也会说他的。
宝儿哥哥说,他现在爱干净,不喜欢脏兮兮的娃子了。
“宝儿哥哥,我,是猫娃呀,开门呀。”
他两只小手都在努力地拍门。
没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
孙老太沉着脸出现在门边,看看门外还带着睡印的小脸和对方努力搓泥的手,再看看门板上的几个泥印。
她把猫娃拎开些,对着东屋就撩开嗓子:“当娘的懒得这般出奇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了,我一天没看,你就懒得带了,大白天只管把娃子哄睡。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有本事你就当着我这老婆子的面说啊,成天只晓得支使不知事的娃子来较劲。落不落雨也不管,我看是巴不得摔死这个小病秧子,再等着生个全乎的了。”
“半天前喊煮饭,到现在火都没点起来,人是死了啊?要死就早点滚出去,死远点,死干净点,别碍了我的眼。”
“娘,贵宝不在屋头,猫娃他没人陪,自个儿耍得没意思就犯困,一醒就又要找贵宝去,我也拿那小子没办法啊。我刚在屋头给猫娃接衣裳,想着小慈回来去煮饭正好。她这就和大丫头一块去煮了,煮稀饭快得很,指定不耽误事。”柳氏带着几分无奈、讨好的笑出现在房门口,脸上一点不见被训斥的恼怒。
“好好的一个白天怎么就不动手,偏等到要瞎了来费灯油?都给我做饭去!小凤做,小凤做,小凤哪天不做?你俩一月做了几回?”孙老太看柳氏那张受了天大的嗟磨样就闹心,扭头又对左边低着头正准备出屋子的江小凤吼,“你是个面团子啊,能硬气点不能?哪个要你做啥就做啥?咋就生了这么副性子呢?累死也活该,回你的屋去!”
简直气得心肝肺哪哪都疼!
“算了,先到正屋来。”长叹一口气,孙老太把大孙女又喊了回来,转头看见在一旁接着屋檐水搓洗手的小孙子,又叹了一口气,“你也进屋。小凤去端盆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