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墩也要买油?
冯时夏有点诧异,说实话,从这几个孩子外形和衣着判断,显然“学委”和小胖墩的家境要比其他孩子优渥一些。
要是按照更浅显的理论来推论,如果不是病理性肥胖和遗传性肥胖,那就大概率是能量摄入超标。小胖墩这样的体型在这里只能说是真的吃得还不错,说不好,他比穿戴最精细的“学委”家庭条件还好些。
那么,这样的家庭用得上他这个几岁小孩费尽心思跑她这里来买油吗?
估计是看大男孩买了,一时兴起凑热闹吧。
她取来一个小罐子倒了一罐,没有刻意称量,但比一斤只多不少。随后在小胖墩眼前一晃又藏到身后,先从大男孩手里取回了4个铜币,随即勾起一个逗弄的笑伸手向小胖墩比划着要先收9个铜币才行。
于娟见状瞪大了眼,鸡蛋都是一文钱一个,昨天她在县城看人家就是这么卖的。在村里也是这样卖的,关系亲近一点的才便宜一些,但最多也是2文钱买3个,根本没有1文钱买2个的。
大毛这样不是占夏夏便宜吗?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见状就要上前讲理去。
可同样惊讶的孟氏却把人拉住了,她虽然不跟人交流,但却不耳聋眼瞎。树东媳妇跟人跑了这样的大事她也是知道的,大半年来村里人明里暗里说了多少闲话她都心如明镜。
这俩娃子也是个苦命的,除了最近新得的一身麻布衣,其他的旧衣不是短了就是破得补了不知多少回。
有时听二毛和几个娃子无意说的几句,屋里竟是没人管他哥俩的。做饭洗衣什么都得自个儿操持着来,还是两个男娃子,有外家跟没有一样的。
屋里没个女人,日子能过成啥样不用想都知道,听二毛念叨的他爹还染上了喝酒的习气,那酒多贵啊,根本都不比肉便宜。以往见女娃煮汤烧菜有时候都用一点,她都觉得废,可这树东就是一杯杯白水似的直接灌啊。
恐怕做活挣的几个子不少都给吨吨了,攒不下几个给家里开支。
她就不知道那东西有啥好,味儿呛人,穿肠而过长不了一两肉和一分力气,喝多了听说还会让人发酒疯,根本就是个败家害人的玩意儿,偏那些个男人都喜欢。
苦的还是自家的女人和娃子。
她不知道大毛这孩子清楚还是不清楚村里鸡蛋什么价,但女娃又不是傻的,想必也是想伸手帮一把才乐意这么个价给换的,他们非插手去管,两边都不讨好。
或许从女娃出现在村里那天开始,就注定了这些娃子走了好运道。女娃想帮他们,这是他们的福气,她没有权力去干涉剥夺,不过,如果是怀有恶意的,她会去提醒女娃。
但这么些回接触下来,她不觉得大毛是个只知道到处占人便宜的娃子,可能他知道价,却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啊?婶婶,要9个那么多啊?我数数,啊,我只有6个了,怎么办啊?”贵宝将自己的钱袋全都清空点了一番后张大了嘴巴,“那5个我给阿奶了,没有了。”
冯时夏也是一愣,她是知道小孩手里应该有11个铜币的,丢了?被抢了?可看小孩的神情很自然,说自己是给谁了,或许是他的家长,那应该没什么事。
也不知这孩子是怎么解释自己让他带回去的吃的、用的还有钱的来源的,居然至今没有人找上门来探个究竟。
这群孩子都很厉害。
她把小胖墩的存钱竹筒拿了出来,给他看看属于他自己的标记,示意他可以用里头的钱来买。
“啊呀,那我还有好多个钱啊。”贵宝毫不犹豫地依言抓了9个钱出来给冯时夏,剩下的让对方重新给他绑好后摇得“叮啷”作响,享受地听了一会儿又放回了原处。
可在自己正要接那罐子的时候,大毛哥却出手拦住了。
“你不能换这个新油,这个是一点都没用过的,很贵很贵,9个钱绝对买不到的,我听隔壁的大娘说要几十个钱一斤呢。你要换就换墙边那几缸用过的,那油也是好的,我上回换的就是那种,根本一点没坏,我吃过了,还很香。夏夏已经少要我们很多钱了,我们不能白占那么多的便宜。”
孟氏心道,果然,这娃子不是一点数都没有的。
于娟却大张着嘴巴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夏夏这是在干啥?
哪怕她不知道油到底有多贵,但从娘平日的宝贝程度也能明白大毛说的应该没有错,9个钱是绝对不可能换到一斤油的。
虽然大毛说让贵宝换夏夏用过的是比较有良心的,但就跟他自己说的一样,用过的又不是坏的,根本什么影响都没有,反而因为夏夏经常做炸果子什么的,那油还更香了,完全可以留着自己再吃的。
花那么多钱买回来的,9个钱就换给别人,夏夏是不是傻?
可哑婆婆还是不让她出声。
阿元也是太小了,什么都不懂,自己家吃这么大的亏都还跟着笑呵呵……
真是气死个人了!
是的,她已经把夏夏看成大哥家的人了。谁叫夏夏是阿元捡回来的呢,阿元把她当作娘,夏夏也对阿元那么好,什么都肯给阿元。没有比她更好的阿娘了,她有的就是阿元有的,所以,夏夏吃亏也就是阿元和大哥吃亏。
这逻辑没错。
只是她不懂哑婆婆为什么不让她说。
她知道夏夏对所有的小娃子都好,给了大家不少东西,但给的是给的,卖的是卖的,怎么能一样呢?
孟氏见于娟还是很不愤,只好示意她去看冯时夏的脸色。
于娟茫然地抬头看过去,夏夏的眼眸清澈晶亮,笑容又柔又暖,整个人都像发着光,就跟昨天看自己那会儿一模一样……
眼前这个人就是发自内心地愿意且乐意这么做的。
于娟心里的那个结一下子就松动了许多,只她还是不明白大毛和贵宝他们为啥非要找夏夏买,让家里的大人去乡里或县城买不行吗?
贵宝什么都不知道,大毛说让买什么他就听什么,何况大毛说的话听起来就很有道理,尤其他说角落用过的那些油更香。
冯时夏对大男孩的执拗无奈,但也只得找了自己炸过次数最少的一坛给小胖墩装了些走,最后嘱咐他下次记得把罐子带过来。
或许她该想个别的什么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