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亦是人族骄子,武道已达当世之巅,该听说过破碎虚空吧?”
剑湖宫的女婢排着队将准备好的菜肴一一送来,诸人都是听说过破碎虚空的,可全都默而不语,他们知道李不言要的不是回答。
“距今最近的一例破碎虚空,当是向雨田,此人活逾两百年,将道心种魔大法练至大成之境,方才破碎虚空而去,诸位以为如何?”
“邪帝向雨田,虽出生魔门,却洁身自好,毫无恶行,若魔门都是如邪帝一般的人物,白道与魔门的争锋便不会存在了。”
宁道奇刚出道时,便听说过向雨田的名声,对向雨田此人可谓是推崇备至。
梵清惠问道:“邪帝向雨田修炼道心种魔大法,死至尸骨无存,不知岛主如何得知他已破碎虚空?”
“何以斋主会认为向雨田就是死了呢?”
李不言慵懒的反问一句,看似绵软无力的一句话,却好似洪钟大吕在众人心中敲响。
是啊,一个活了两百年的人,为什么大家都会觉得他是练功练死了呢?
即便向雨田作风再不似魔门中人,但也不代表他就不会故布疑阵了啊?
向雨田既能活一个两百年,谁敢说他不能再活一个两百年?
祝玉妍红唇微张,想要说话,又连忙闭上。
认定向雨田死了,自然是有原因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向雨田将邪帝舍利交给了鲁妙子。
鲁妙子将邪帝舍利藏了起来,别人不知道,但祝玉妍却是知道的。
而从魔门的行动中,作为老对头的慈航静斋也能判断出向雨田是真的死了。
这无疑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向雨田的脱身之计十分成功。
“两百年,燕飞与孙恩破碎虚空,两百年后,向雨田破碎虚空,纵观武道长河,能够抵达这一步的人,万中无一。
在坐诸位,可有自信能够走到破碎虚空这一步?”
即便是最自负的毕玄,也没有信心可以走到破碎虚空的那一步。
但在坐之人中,却有一人可以回答李不言的问题。
“天下能够修炼至破碎虚空的武功屈指可数,圣门的道心种魔算是一部,慈航静斋的慈航剑典也算一部,除此之外,便只有长生诀有这般可能。
然圣门的道心种魔凶险无比,极易改变人的性格,而且也需要邪帝舍利的相助,即便天赋如在坐诸位,若无大毅力,大气运也难以成功。”
祝玉妍忽然嫣然一笑,可惜在坐都是心志坚定之人,没有被这个足以倾城的笑容所影响。
“我要感谢岛主慷慨,若非岛主创立剑湖宫,玉妍此生绝无希望窥视破碎虚空的境界。
前日玉妍于天魔秘又有新的见解,或能为圣门开出一条新路,若有一日,圣门人人皆可破碎虚空,当记岛主今日之恩哩。”
祝玉妍的话信息量太大,让其他人一时有些接受不能。
宁道奇无疑也已经到了探寻破碎虚空的境界,否则也不会上慈航静斋企图借阅慈航剑典。
至于后来梵清惠大大方方把慈航剑典给宁道奇看,却让宁道奇吐血而退,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岛主已允你参阅星图大典了?”
宁道奇捋着自己的胡子,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看着李不言问道:“如此说来,若是老道也向岛主借阅星图大典,岛主可允否?”
李不言等着女婢为所有人身边放上一壶酒,这才悠悠的给自己满上一碗,说道:“自无不可,本座将星图大典留于止戈楼,便许任何满足条件之人参悟,宁道长若满足条件,自然也可入第八层参悟。”
“看来这任何人中也包括我们域外之人,老夫亦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岛主的条件是什么了?”
“条件有二,满足任一条件即可。”
李不言伸出一个手指,说道:“其一,为剑湖宫教授,每一学年以教学工作绩效可获得一日至七日第八层参悟资格。”
毕玄言语不善的说道:“看来岛主极有自信,不惧我等记下功法后离开剑湖宫?”
“阁下何时自觉可以离去,自去便是。”李不言仍是一副随心的模样,“本座邀请各位来剑湖宫执教,是看中各位至今为止在江湖上的地位。
能够成就宗师,各位的天赋才情自不必说,不论习武或者授学,对诸位来说应当都是拿手之事。
若诸位的执教水平确实如身份相当,本座以星图大典作酬,亦算公平。”
李不言将玉碗举起,只见他的碗面上升起一股冻气,“此酒冷饮,风味更佳。”
话音刚落,诸人玉碗中的酒也顿时变得极寒。
李不言不管其他人喝不喝,反正自己先满饮了一盏。
“本座看好诸位,为表诚意,诸位只需答应入剑湖宫执教,便不需等到教授评估,就可先等一日机会入第八层参悟星图大典,或者去起灵阁第八层参悟太虚剑意亦可。”
所有人都看向了祝玉妍,若如李不言所说,那么祝玉妍有信心从天魔秘中自出机杼,破碎虚空,便一定是已经登上过第八层了。
而此时,祝玉妍已经旁若无人的端起那碗冒着寒气的酒喝了起来。
“不管见多少遍,岛主的五行灵术都是如此赏心悦目,婠婠若是能得岛主十分之一的修为,也该坐一个教授之位。”
婠婠根本不想做什么教授,她在李不言身边做侍女做的很快乐,在李不言身后,负责为李不言斟酒夹菜的,便是婠婠。
而在祝玉妍身后的,则是白清儿。
祝玉妍虽然偏爱婠婠一些,但白清儿毕竟也是自己的徒弟,能提携的时候还是要提携一些的。
可白清儿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站在祝玉妍身后恨不得变成一个透明人。
只因上岛之后,李不言远远的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白清儿就明白为什么婠婠会在这个男人身上沉沦,就明白自己的小手段,完全逃不出李不言的眼睛。
白清儿将自己的小心思牢牢的按进了尘埃里,只为不让李不言对自己产生反感。
那一眼犹如利剑穿心的感觉刻骨铭心,让白清儿连闭眼都不敢。
只要一闭眼,就是无尽的剑气将自己淹没,直到白清儿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这种情况才渐渐退去。
梵清惠也是认得婠婠的,可她对婠婠自甘为人侍女的行为根本看不上。
师妃暄与其他几人的随行都在隔壁由寇仲等人招待,只有本该在隔壁桌的婠婠,留在了李不言的身边。
“即为侍女,如何可为人师表?”
梵清惠不能攻击婠婠以色娱人,因为这会显得在暗讽李不言好色。
谷/span但说婠婠不适合为人师表却没有问题。
至少梵清惠觉得没有问题。
“非也。”
你梵清惠和祝玉妍斗嘴也就算了,婠婠也是谁都可以说的?
李不言伸出一根手指,沿着玉碗的碗口缓慢的一圈接着一圈绕圈,随着指尖在碗口划过,玉碗内部逐渐呈现出火焰的形状。
“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绾绾拿着李不言的乾坤葫芦往李不言的碗中倒酒,那玉碗底部火焰升腾,可上半部分却如千年寒潭,酒液入碗,便顺着李不言手指滑动的方向旋转起来,在碗中形成一个漩涡。
“即便是一扫地之人,若本座欲向之学习如何扫地,亦可为师矣。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与身份何关?”
婠婠心里高兴,李不言看似只是在与梵清惠辩论为人师表一事,可婠婠知道,李不言是在为自己声张。
能得李不言相护,什么慈航静斋,什么师妃暄,算什么东西?
实际上到了这个时候,出了梵清惠之外,已经没有人在意慈航静斋与魔门的恩怨了。
都是天下最顶尖的高手,对武道的欲望,是高于一切的。
宋缺和梵清惠毕竟有过一段感情,虽然放下,却又没完全放下,见梵清惠吃亏,出言帮衬道:“岛主还未说第二个条件。”
“本座以为第一个条件更加适合诸位,不过诸位既然对第二个条件有兴趣,讲一讲也无妨。”
李不言伸出两根手指,“条件之二,任何人若能在当今武道之中推陈出新,开辟新路,亦可得入阁机会。本座会评估创新武道的成果,予以相当的参悟时间。”
说罢,李不言扫了一圈在坐的所有人,“诸位?”
梵清惠皱着眉头,不解的问道:“岛主此举,意欲何为?
有人开辟新路,若优于星图大典,何必与岛主交换,若不及星图大典,岛主取之,又有何用?”
李不言轻轻摇了摇头,对梵清惠有些失望,“千年白道之首,武林圣地的慈航静斋斋主,只有这种程度的见识么?”
实际上其他人也不是很明白李不言这么做的用意。
便如梵清惠所言,这么做,对李不言来说,完全没有意义啊。
“对手。”宋缺突然开口道,“岛主需要一个对手,武道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而无旗鼓相当的对手,空有宝刀而无地可用,终究也会宝物蒙尘。”
李不言又摇了摇头,显然宋缺说的不对。
“本座的对手一直都在,且比任何人都更要可靠。”
虽然不明白李不言说的对手是谁,但这并不妨碍诸人寻找新的答案。
身居高位之人,总是喜欢揣摩同地位之人的举动,哪怕只是出门买包烟给乞丐丢了一块去,都可以思考出一篇十万字起步的小作文,何况李不言这么做还是真的有目的的情况。
但也有一人并不在乎李不言到底想做什么。
“我对岛主的星图大典很有兴趣,若剑湖宫不拒绝突厥的勇士求学,我亦可将一身所学在此传下。”
毕玄站了起来,熊熊战意在眼中燃烧,“但在此之前,我有一愿,还望岛主能够满足。”
李不言明白毕玄的愿望是什么,也站了起来,“本座以为,阁下的愿望该与其他几位相似。”
“那与我无关。”
“非是本座夸口,只凭阁下一人,还差的远了,为何你们不一起上呢?”
李不言双手在身前一合,同时虚握,然后双臂缓缓打开,无数流光向着李不言的双手中间汇聚,眨眼间,一柄通体金色的阔刃长剑便在李不言的手中成型。
傅采林也站了起来,将自己的奕剑持于手中:“若武尊一人不足以使得岛主使出全力,便加上老夫好了。”
“两位大宗师联手都不能让岛主动容么?”宁道奇也站了起来,“如此,老道也只能厚颜了,谁叫老道已对岛主的修为好奇的要死。”
宋缺持刀抱拳,对李不言说道:“宋缺讨教了。”
梵清惠看着祝玉妍,祝玉妍注意到梵清惠的目光,微微一笑,“这一局,玉妍便不参与了。”
如此,梵清惠又看向了李不言,说道:“慈航静斋梵清惠,领教岛主高招。”
这五人,即便是不是天下前五之数,亦只差一,二之位,五人的气场同时打开,在毫无合作的基础下,形成一股和谐相济的力量,向李不言施压。
第一击犹如一柄出鞘的宝剑,是存粹的气势攻击,宋缺与毕玄形成了这一击的双锋,梵清惠则组成了剑身,宁道奇则化作剑柄调和四方,最后则是傅采林作为持剑之人。
这一剑没有任何花哨,中正平和,看似朴素,却已经是返璞归真的极高境界。
就是刘黄淑这种武道白痴,都看的热血沸腾,几乎窒息。
那气场太强大了,即便只针对一人,但仅仅五位宗师站在那里,便已经将任何人吓破了胆。
隔壁桌的人也都被吸引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李不言要如何接下这一击。
这一次,气势攻击已经不再是玄之又玄,缥缈不可目视的交锋。
所有人都能够看到空气中隐隐有一柄剑的形状,朝着李不言劈落。
“不愧是五位宗师联手,这一招,我接不下。”
跋锋寒的声音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实在是太过激动了。
试问天下,有谁能配五位宗师联手对待?
只要一想将自己代入到李不言的位置,亲自面对这一剑,跋锋寒就激动的浑身颤抖。
其他如傅君嫱,拓跋玉之辈,虽未出声,但凭着对自己师尊的崇拜,早已经在心中给李不言判了死刑。
李不言太托大了,他输定了。
“就算是岛主,想要同时对付五位宗师,也是不可能的吧?”宋玉致在寇仲身边问道。
寇仲摇了摇头,目光紧紧地盯着李不言,不肯错过一丝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