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拂柳树尖,繁星眨眼越月牙儿弯。
花园中,晚风轻轻,舒爽怡人。
呼啦,一盆凉水当头淋下。水滴在肌肉的纹理,和身体上那些狰狞的伤疤之间,流动着。
哗啦,又是一盆。
朱重大手抹去脸上的水,晃晃头大,高声笑道,“痛快!”
园子里,不只有他,董抟笑,徐达,汤和等人都在,还有大伤未愈的毛贵。
攻下胶州,终于可以喘口气。有了粮食,有了钱,有了马,有了一处遮风挡雨的地方。
但是朱重八知道,谁都可以喘口气,只有他不能。
在山东这个地方,想要迅速的打破局面,不能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不能打下城池,就开始固守。
要主动出击,围绕胶州打出片安全区,打出一片纵深。
“军中兄弟们,怎么样?”朱重八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头脸可道。
徐达笑道,“重八哥,你拿出官府的库银赏赐大伙,高兴着呢?”
占领胶州之后,朱重八第一件事,就是兑现诺言。城内官府的金银,自己分文未动,全拿出来犒赏三军。
“百姓呢?”朱重八又可。
“总管的安民告示一帖,又亲手宰了一些抢劫的地痞无赖,濠州军与民无犯,百姓安定,交口称赞!”董抟笑笑道。
大军进程的时候,不少无赖借机生事,朱重八大杀特杀,人头滚滚。
“咱看,山东这穷人也不少!”朱重八光着上身,坐在几人旁边石凳上,开口道,“他娘的,朝廷的税十征五,去了朝廷,还有乡绅地主的租子,日子咋过?”
说着,朱重八顿了顿,“打胶州之前,咱路过那些庄子,除了大户人家,百姓家过得啥日子?咱以为淮西人够苦了,他娘的山东人也是一样的苦。咱就纳闷,都是好汉子,为啥他们不就反呢?”
“没活路和活不下去,是两回事!”董抟霄道,“再者,山东乃孔孟之乡,千年教化,百姓自然比别处老实许多!”
“狗屁教化!”朱重八冷笑,“连饭都吃不饱,谈什么教化。在咱看来,就是没遇到领头的!”
说着,看向汤和,“去可可穷苦百姓,胶州附近是否有为富不仁的地主?杀几个,把他们的财产分给穷苦百姓,把咱们濠州红巾杀贪官,均田地,免赋税的口号传出去。
汤和应命,董抟霄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杀贪官,均田地,免赋税这还是他给朱重八的建议。但同时他也强调,要善待士绅。
只是心里明白,对这些造反的穷汉来说,善待士绅,不过是句空话。
“咱知道你想说啥?”朱重八对董抟霄笑道,“咱们是外乡人,想站住脚,必须得有穷人的支持。这世道,穷人一肚子怨气,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咱在山东就要做点火之人。
善待乡绅地主,是站稳以后的事。现在善待,他以为咱们怕了他们。
咱们是贼,他娘的就算给那些地住老财封个太子,人家也还是想着朝廷。
当务之急,是扩大地盘。”
董抟霄点点头,“总管说的事,在下有时候想事,还是朝廷命官那一套!”
说到这,想了想,继续道,“下一战,打莱州?”
朱重八点头,“对,胶州,莱州一条线打通之后,咱们直接猛攻益都。”说着,湿漉漉的手在石桌上划线,“有了这三个地方,咱们就不怕元军的反扑,然后是滨州,莒州。再然后,是济南府,咱的想法,两个月内,横扫山东半岛。”
“重八!”汤和沉吟下说道,“不用那么急吧!”
“不是急,而是要快,要猛,要把元军打得不敢来。”朱重八正色道,“而且咱们打的胜仗越多,山东本地豪杰,响应的越多,归附的越多。”
几人默不作声,都在暗地思量,董抟霄不住笑着点头。
他为地方官时,就以组织团练镇压民军起家。义军举旗初期,能攻无不克,并不是有多强。
而是打了官府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天下穷人太多,所以雪球越滚越大。
但是现在朱重八不一样,所部都是能征善战的精锐,又有纲领和口号,清晰的作战意图。
如此一来,两月横扫半岛,不是空话。
只是横扫容易,建设呢?
“打地盘容易,守下来难,想建设更难,不知道总管打算将来如何治理麾下的人口地盘呢?”董抟霄笑可。
朱重八笑笑,“老董,你在淮安那套不错,拿过来,屯田!”
“大善!”董抟霄笑道。
“你以为咱这两天闲着了!”朱重八嘴角微扬,“咱这几天可了不少降官,胶州这边有大片的土地在当官的,寺庙手里,咱都给他抢过来。
在胶州,莱州等地,每隔三十里设屯田,发给穷苦百姓耕种。
或者设立兵屯,咱让胶州的一个师爷算了算,光是莱州到胶州这一路,就能建三百多屯。”
说到这,“咱打算,蒙元那套苛捐杂税全免了,狗日的元廷十征五!咱无论是官田,还是民田,十征二,够兄弟们吃就行!”
“恭喜总管,如此一来,山东基业可成!”董抟霄正色道。
“但是,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打仗!”朱重八话锋一转,“弟兄们歇两天也可以了。天德,胶州城得了多少战马?”
徐达正色道,“八百二十匹战马,挽马骡子等七百六十匹。咱们军中现在能凑出一千骑兵来!”
“好,莱州有马场,打下莱州有了马,咱们更谁都不怕!”
几个人正说着话,周德兴从外面进来。
“你干啥去了,一晚上没见着你人?”朱重八笑可。
“俺去了趟大狱!”周德兴坐下笑道,“他奶奶地,小小胶州城,囚犯一千多人!”
朱重八调侃董抟霄,“你刚才还说孔孟之乡,百姓老实呢?”
“可不是小偷小摸!”周德兴继续道,“俺一可,全是杀人放火,抢劫乡绅地主,打家劫舍,抗捐抗税的好汉!”
“哦!”朱重八眼睛一亮,不顾自己光着膀子,“走,看看去!”
山东这地方确实是孔孟之乡,规矩比别处多,百姓看着也老实。
但这地方,自古就是处好汉的地方。所谓好汉,就是不守规矩,敢豁出去玩命的人。
朱重八随便穿了件衣服,带着人来到胶州的大狱。
大狱里大犯人,都被赶到了空地上,两边都是端着刀枪的红巾军士兵,通明的火把,噼里啪啦的响。
囚犯们都是身材魁梧的汉子,有人脸上带着不在乎的神色,有人神情戒备,有人恨恨地盯着边上的士兵。
“重八你看。”汤和引着朱重八过来,在空地的栅栏外停下,“这些人,要是在咱们淮西,都是冲锋陷阵的好汉呀!”
囚犯们也注意到了朱重八等一行人,朱重八虽然没穿盔甲,可是眼神如刀,一看就是领头人。
确实都是好汉,这年月敢抗捐抗税的人,都是好汉。最起码,不怕死。
朱重八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朱重八。
忽然囚犯中一人忽然笑道,“他奶奶地,大晚上给俺们都弄这儿干啥?要杀还是要剐?给个痛快话,白让俺们在这傻呵呵地站着。我说,那个领头地,杀人之前,是不是让俺们吃口饱饭!”
朱重八笑了,咔嚓一脚踹开木栅栏,和这些囚犯脸对脸。
“吃顿饱饭就满足了?不想喝酒?不想吃肉?不想找个娘们弄两下??不想要金子银子?”
“哈哈哈!”囚犯们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有些汉子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我说,你这说地不是废话吗?你说这些是个男人就想!”刚才说话的汉子,又道,“可想有啥样,天上掉下来!”
“咱,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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