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0
顾瑶的脑子里出现了一阵空白,一时间只觉得嘴唇热热的,麻麻的,所有的思绪都离她远去。
她的视线有些晕眩,下意识闭上眼的同时,脑海中闪现的却是另外一幅场景。
……
……
那是无比狭小的房间,鼻息间融入的都是潮湿发霉的味道,四周还堆放着杂物,人只要一站进去,就得挨着那些杂物蹭一身的土。
但顾瑶不仅站进去了,和她一起进去的还有一个少年。
杂物间没有一丝光亮,少年的身体紧紧贴着她,呼吸间全是彼此身上的气味,她似乎嗅到了蓬勃的青春期和荷尔蒙的味道,却不得不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杂物间外有人走动,她也不知道他们在躲避谁。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了,她才稍稍松口气,抬手推了一下以背挡住门口的少年,说:“人走了。”
少年的体温很高,身体也好像比刚才更紧绷了。
她见少年纹丝不动,便抬头想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谁知下巴扬起,唇角就落下一抹温热柔软的东西,炙热的气息堵了上来。
她的脑子一下子就空了。
……
……
顾瑶身体一震,被这场景惊住了。
她微微睁开眼,险些不知道此时此地身在何处。
她的后脑勺被一个温热的手掌托住,那手掌挨着她身后的墙壁,嘴里被灌进一股男性气息,那力量席卷而来将她的唇舌牢牢堵住。
顾瑶一时间只能发呆,根本不知道怎么就唱到了这一出,徐烁这时要干什么?
她下意识伸手去推他的身体,却摸到了和刚才闪现的画面里的少年身上同样的温度,她的手心好像被烫了一下,随即被他的手掌一把握住。
顾瑶有些茫然地想,这要是突然有人从事务所里出来,就解释不清了。
在晕眩感又一次即将袭来时,顾瑶连忙伸出指甲,用力去掐握住她的那只手掌,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只是双手发软,能使上多少力就使多少。
直到徐烁掌心一顿,像是被她的指甲刺疼了。
顾瑶便趁机推他,这回终于推动了。
嘴唇终于分开。
徐烁的身体却没动,与她仍是近在咫尺,呼吸急促的望着她。
顾瑶也在努力平复呼吸,瞪着他的眼睛仿佛两汪深潭,头发有些乱,原本放在她后脑勺的手扯了出来,要给她整理,却被她一手拨开。
楼道里的气氛一时安静的可怕,一时间只有喘息声。
半晌,徐烁勾起唇角,微笑的一双眸子盛满了喜悦。
开口时,他的声音沙哑低沉,隐隐压抑着情感:“你已经……”
他本想说“你已经分手了”。
可那后面三个字还没吐出口,就被顾瑶打断了。
“你刚才说,要安排我见萧绎琛,你别反悔。”
“……”
尽管顾瑶的声音也非常不稳,甚至还泄露了一些类似于懊恼、羞涩的复杂情绪,徐烁也听出来了,可他的热情仍是被这句话一下子浇熄了大半。
才刚亲完,她的第一句感想就是这个?
等等,她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徐烁的浓眉打了个结:“你该不会以为这个吻,是我帮你安排见萧绎琛的条件吧?”
顾瑶又推了他一下,这回徐烁被她推动了,向后错了一步。
她跟着反问:“不然是什么?”
徐烁登时百口莫辩。
他刚才的确说了要帮她安排,然后就亲了,可这完全是两回事啊,她怎么就连想到一起了?!
“不是条件,难道是情不自禁?”
顾瑶吸了口气,落下这样一句。
“我……”
“萧绎琛曾经是我的父亲,我想见他是天经地义,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拒绝我,反而允许你的探监,我也不指望从你嘴里听到实话。我只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让我见到他,有什么事我自己会问清楚。”
“……”
徐烁彻底无语了。
顾瑶被贴着墙壁站直身体,随手顺了一下头发,说:“我先去洗手间补个妆,你先进去,稍后咱们沟通一下小秋的案子。”
话落,她脚下一转,转而走向走廊另一边的公共洗手间。
直到顾瑶消失在拐角,徐烁这才有些挫败的靠着墙,吐出一口浊气。
靠……
顾瑶进了洗手间,一转头,就看到了镜子里映出一个一点都不像是她的女人。
女人头发有点乱,眼睛很亮,双颊有些泛红,嘴唇有些肿,和她平日见到的那个面色苍白,眼神冷漠的毫无波澜的自己大相径庭。
顾瑶有些怔忪,眨了眨眼,随即深吸一口气,来到镜子跟前,按了一下触摸式的水龙头。
水流哗哗而下。
她很快洗个了手,又用湿润的手背贴在脸颊上,让那热度尽快退去。
她闭上眼又呼了口气,但脑海中接踵而至的又是刚才的画面,徐烁在吻她,以及突然钻出记忆的那个少年,他也吻过她。
徐烁的影子和那少年渐渐重合在一起,惊人的相似,连亲吻的方式都很像。
真的要疯了……
她都有幻觉了。
顾瑶低下头,又用清水在脸上拍了拍,随即拿出纸巾将脸上的水渍擦干净。
刚才徐烁说,他对她那场车祸的了解和新闻上报道的差不多,撞她的司机是酒驾,辆车相撞,那个人当场死亡,还因为自己的车子着火而烧死。
而她就比较幸运,或者说是自救意识更强,她在昏迷前爬出了车厢,因此逃过一劫。
这一段顾瑶毫无印象,可刚从昏迷中醒过来那段时间,每每做噩梦惊醒,都能感觉到周身仿佛身处火海一样的灼热,那感觉到现在还隐隐存在,偶尔还会在梦中惊醒,仿佛从鬼门关刚刚爬回来。
只不过这种事她不会主动和人提起,在和祝盛西分手之前,她都没说过。
或许在祝盛西和其他人眼中,她天生就是寡恩冷感,少情少欲的性格,可是就在刚才徐烁吻她时,冥冥中好像和脑海中那个少年重叠在一起,同样的感觉仿佛跨越时空交叠了,她突然有了一种不一样的触动,这还是这一年来头一次,所有细胞和感官都是活着的,就跳动在指尖。
一想到这里,顾瑶睁开眼,缓缓呼了口气。
她拿出有遮瑕防晒作用的气垫bb,对着镜子默默拍了一层,随即又补了一层淡红色的口红,肤色没有那么苍白了,双颊还有点粉红,显得气色很好。
若不是这样仔细观察,顾瑶自己都不会发现,这样的五官和骨骼,衬托着这双眼睛,还真的很像是日记本里描述的萧零,她连最基本的笑纹都比一般的同龄人淡,眼睛虽然黑,却不够鲜活,好像即便是在出车祸前,她的人生也没什么可以记录下来的色彩。
想来也是,尽管她对“萧零”的人生知道不多,却也能从一些片段中获悉其中的苍白、无力,的确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就算生了一副好相貌又如何,老天爷眷顾了皮相,却没眷顾她的命运,给一个命运多舛的女人一副好皮相,也不知道是恩赐还是惩罚。
加上她骨子里气质中透出来的冷漠和不近人情,这或许可以解释为长年累月形成的对命运的反骨,却也是一副将烟火气阻挡在外的保护层。
可是记忆中那个少年……
顾瑶真是不懂,一个处在青春期应该蓬勃焕发的年纪,板上钉钉的小狼狗,怎么着也应该喜欢那些朝气的可爱的活泼的小姑娘,怎么脑子一抽看上她这个捂不热的了?
她那时候还是“萧零”,似乎也并不排斥?起码那个少年有本事把她拉去一个储物间,他吻她,她丝毫不反抗,又近身教她擒拿术。
或许还有其他的交集?
她那时候是不是也喜欢那个少年?喜欢他什么?热情四溢,还是活力四射?
哦,也许,那时候他们都是脑子一抽,就被分泌旺盛的激素控制了情感,一时产生了错觉。
顾瑶整理好自己就走出洗手间,等她来到事务所,就在外间见到了阮时秋。
阮时秋正抱着一个笔记本坐在沙发上,见到顾瑶,便笑着跟她打招呼:“瑶瑶姐,你来接我啦?”
顾瑶看了眼时间,说:“还早。你在看什么?”
阮时秋说:“看徐烁哥哥给我的功课呗,他说要把这里面的东西背熟了,要是媒体问我问题,我就按照这上面的回答。”
顾瑶挑了下眉,凑过去一看,十几页的文稿,内容写得十分详细,有的是直接把标准答案写上去了,有的是写了一个应对的套路,告诉阮时秋遇到类似的问题就按照这个套路走。
阮时秋这时问:“瑶瑶姐,你今天忙什么去了?”
顾瑶随口说:“忙一个小朋友的心理辅导。”
“多大的小朋友,和我差不多的?”
顾瑶安静的扫了她一眼:“人家只有七岁大。”
“哦……”
阮时秋没接茬儿,又把目光落在笔记本上,神情略有异状。
顾瑶见了,跟着便想到一个人。
“你在第二篇文章里提到的那个阿姨的儿子,按照年龄推算,现在也应该七岁了吧——那个你在梦里叫的小虾。”
三年前,阿姨的儿子四岁大,那么现在应该和连晓云差不多大了,如果还在世的话。
阮时秋垂下眼不语。
顾瑶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手机就在此时响起。
她翻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顾瑶盯着看了片刻,将电话接起来。
很快,她就听到一个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是……是顾瑶吗?”
顾瑶站起身,走到一边,问:“哪位?”
“是我……我是王盟。”
王盟?
曾经和她有过过节那个王盟?
顾瑶本能地生出反感,冷冷的问:“有事?”
“我……我想请你帮帮我。我被协会赶出来了,学校那边的选修课也搞砸了,原来的诊所那边不再和我续约,等做完这个月我就到期了,哎,我实在是无路可走了……”
顾瑶听得一愣,倒不是诧异王盟会混到这种地步,像是他这种混子是迟早的事,她只是惊讶王盟竟然会选择打电话给她求救,凭什么呢?
顾瑶落下三个字:“所以呢?”
“所以……你,你帮帮我吧,要是连你都不管,我也不知道找谁了……”王盟絮絮叨叨的说,“之前来往的那些同行一个个都躲的我远远的,平日倒是巴结的勤,我一出事,就落井下石……”
顾瑶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那关我什么事?”
王盟一噎,词穷了。
“我和你连朋友都算不上,我离开协会的时候就等于撕破脸了,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可以帮你?”
顾瑶的声音很淡,并非质问,而是单纯觉得奇怪。
王盟是专业不过关,可他不傻,平日里特别要面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还主动打电话给她诉苦,这不是主动让她看笑话么,这么缺心眼损智商的事不像是王盟干的出来的。
过了片刻,王盟才小声说:“我知道你还为上次的事记仇,可我那也是没办法,我也不想对付你,挤你离开协会,毕竟当初我能加入还是你引荐的……”
她引荐的?
顾瑶愣住了。
她什么时候引荐过王盟,失忆前?那她为什么要引荐他?以她的性格,应该看不上这种人才是。
“我引荐你的?你的意思是说,我和你的关系曾经还算不错?呵,该不会是朋友吧。”
王盟支吾了两声,措辞道:“你怎么会和我这种人做朋友呢,只不过有些业务上的事,我比较听你的话,你分给我的案子,我也都尽心去做……我能有后来的名声,那两年也是多亏你了。”
顾瑶越听越不懂,她给王盟介绍了很多案子,还帮他打下名声和基础?
的确,王盟在一些心理辅导的业务上的确做得不错,可她并不知道这些都曾经和她有关呐,怎么这一年来没人跟她提过?
顾瑶心里起了疑,便问:“也就是说,我提携过你,后来你看我失忆了,便忘恩负义?奇怪了,这些事秦松从没和我提过。”
“秦松应该不知道吧,这些都是私下的,我估计你也没告诉秦松。”王盟回答得飞快,“但我不是忘恩负义,真的不是,只不过你这一年也不怎么用心在业务上,大部分时间都在调养恢复,我这里也少了很多客源,要四处奔走,也不好意思去打搅你,而且你的家人也把你保护的很好,我想去看看你,都没见着你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