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74
转眼到了第二天,田芳案宣判当日。
庭审阶段之后，在今天举行了合议庭，根据已经查明的事实又经过了休庭,等得出裁判结论立刻复庭,审判长当庭宣判。
法院门口,闻风而来的媒体们正在焦灼的等待,不少记者还在进行现场连线直播。
顾瑶的车就在路边的停车位上,她坐在车里,车窗开了一半，可以听到距离她最近的媒体记者的播报。
她将手肘架在车窗上，撑着头,时不时拿出手机划拉两下,翻看丰正辉的案件资料，又时不时往法院门口的方向张望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出来了！”
记者们飞快的拥了上去。
顾瑶也下了车，因为站的远,没有被人群挡住视线，刚好看到徐烁和田芳出来。
一时人声鼎沸，叽叽喳喳的也听不清具体说什么。
直到“无罪释放”四个字钻进顾瑶的耳朵,她心里跟着一紧，直勾勾看过去，仿佛看到人群中间徐烁的笑容,和田芳喜极而泣的模样。
徐烁和田芳回答了几个媒体提出的问题,很快两人就在几个黑衣人的保护下上了车。
顾瑶也不动声色的回到车上,跟上前面的车。
没两分钟，徐烁塞给她的老爷机就响了。
顾瑶接起来，就听徐烁笑道“跟我回事务所吧。”
显然，徐烁已经看到她的车了。
顾瑶问“田芳怎么样？”
徐烁“状态还不错，人也挺精神。”
随即他把老爷机交给田芳，田芳的声音里有着难以压抑的激动，还有些颤抖“顾小姐，谢谢你和徐律师，真的谢谢你们！”
顾瑶轻叹一声，等田芳语无伦次的表达完感谢，才说“没事的，你本来就是无辜的。对了，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田芳“我想带着田恬离开江城。”
这样也好……
江城是个是非地，何况田芳现在也“出名”了，留在这里连正常生活都是个问题。
两辆车一前一后的来到事务所楼下。
头顶上是一片蓝天，偶尔只有几片白云作为点缀，艳阳落下，有些晒，却把整个江城都照的亮堂堂的。
顾瑶下车时，徐烁和田芳已经进了事务所的楼，她也没耽搁，拿起包就跟了进去，在电梯间里和田芳打了照面。
正如徐烁所说，田芳的精神比之前上庭时又好了一些，人虽然瘦了，但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
三人站在电梯里，彼此相视一笑，谁都没有说话。
等电梯到了事务所那层，电梯门还没打开，门外就响起田恬的叫声“姐姐！”
田芳一怔，有些诧异的看着田恬，隔了两秒箭步出去，和田恬抱在一起，姐妹俩瞬间都哭了。
顾瑶看着这一幕，一时间也有些情绪往上涌，她瞥了一眼徐烁，刚好对上他的目光。
笑意在他眼里晃动着，看上却竟有些单纯，好像考试拿了一百分的小孩子，正在骄傲的向大人们展示成绩。
直到走进事务所，徐烁把办公室里的休息间留给田芳和田恬，让她们先在里面洗漱和叙旧。
顾瑶就往外面办公室的沙发上一坐，看向正在吧台泡茶的徐烁，问“你打算让她们住在这里？”
“放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我屋里，我可不会这么自虐。”徐烁漫不经心的应道，“等她们洗把脸，换身衣服，姑姑的人会把她们送出江城。”
徐烁话落，端着茶壶折回来。
顾瑶“你还挺周到的，所有事都包办了。”
徐烁没接茬儿，倒了一杯茶递给顾瑶，等顾瑶接过，他又目光专注的看了她片刻。
顾瑶问“你看什么？”
“你一整夜都没睡好，但是精神还不错，就是眼睛有点红。”
顾瑶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睡好？”
“你不是昨天才分手么，难道你睡得着？”徐烁又把问题扔了回来。
顾瑶不说话了，喝了口茶，安定极了，一点都不像是刚分手的状态。
直到徐烁“啧啧”两声，顾瑶动作一顿，抬起眼皮，徐大律师成功获得一枚白眼。
徐烁笑了“我也是关心你，刚刚经历了感情变故，又跑来关心田芳的案子，等这事结束了还有丰正辉那里……”
说到这里，徐烁故意停顿了一秒，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你和祝盛西会突然分手？”
顾瑶没应。
徐烁却自觉地分析起来“性格不合？这理由就是骗傻子的。感情淡了？就算你淡了，他也不会啊。第三者？啧，什么第三者能撬得动你俩的墙角啊，不怕死么。哦，还有一个原因——三观不容。”
顾瑶仍旧没说话。
她今天的脾气好像额外的好，这要是换做之前，徐烁欠招儿到这里，她一定会怼回来。
徐烁见状，便有些得寸进尺，还将身体前倾，双肘架在膝盖上，隔着茶几好整以暇的盯着顾瑶。
顾瑶没理他，拿起茶壶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接着喝，接着听他白活儿。
徐烁试探道“在我的印象里，上次在医院，你好像还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警告过你前男友，哎，当时他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呐。这才过了几天，你们就分了……”
他的语气煞有其事，拿腔拿调之余，唇角还有一抹难以掩饰的笑意。
顾瑶注意到了，终于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阴阳怪气的。”
“哦，分手的原因，该不是因为我吧？”
顾瑶愣了愣“因为你？”
徐烁收起双手，靠进椅背，还就势翘起二郎腿，唇角挂着一点得意“因为你前男友找人教训我，令你看清了他的人品，还有，也是因为你对我的关心。”
顾瑶顿时啼笑皆非“你的意思是，我看上你了？”
“你会这么选，也很正常，毕竟我在各方面都……”
“都不如他。”顾瑶很快将他打断。
徐烁噎住了。
然后，就听顾瑶说“请你下次自恋之前先照照镜子，还有，你一个当律师的记性怎么这么差？”
徐烁的眉头皱了起来，是真的不高兴了“我哪里不如他？”
顾瑶却没纠缠这个“你之前还说，我是仙女，你是凡人，你供养不起我，你就喜欢那种小白兔、小白花，那种柔弱无助的，最好是让你看到她被恶霸欺负，让你可以挺身而出用法律维护正义的。徐律师，这话你才说了几天，就开始在我这里找存在感了？”
一阵沉默。
徐烁的脸色分外严肃，他半晌才蹦出一句“你先说清楚，我哪里不如他？”
顾瑶“……”
他怎么还纠缠这个问题啊？
顾瑶正准备开口，这时，休息室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田芳已经洗过脸，微笑的站在门口。
田芳“徐律师，顾小姐，我们已经收拾好了。”
沙发这边已经准备开始辩论掐架的两人，瞬间和颜悦色起来。
田芳就拉着田恬一起走出来，准备道别。
不想田芳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眼圈又红了，直到顾瑶忽然想起一件事，趁着田恬和徐烁说话的时候，她将田芳拉到旁边，小声问道“田芳，有个事，我想在你走之前要一个答案。”
田芳不明所以“顾小姐，你问，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顾瑶点了下头“你和祝盛西一起去过‘jeane吧’，我想知道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
田芳愣住了，随即她的眼神也出现闪躲。
顾瑶抓住了这个瞬间，补充道“我和祝盛西已经分手了，你不用顾忌。”
田芳又是一愣，比刚才还诧异。
“你们分手了？”
“嗯。”
一阵沉默。
田芳低下头，好像正在进行天人交战。
顾瑶立刻鼓励她“没事，你尽管说。我们分手的原因不是因为你的案子，我只是单纯的好奇这件事而已。”
顾瑶耐心的等了一会儿，直到田芳快速看了顾瑶一眼，又垂了下去，小声说“其实是我打听到祝先生能经常去那里，我特意跟过去的，我想求他……让连启运放过我。”
顾瑶怔住了。
田芳求过祝盛西让连启运放过她？
这话的信息量实在很大。
顾瑶仿佛不确定似的，问“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连启运逼迫你的事了？”
田芳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他拒绝了？”
田芳这回没点头，也没吭声。
但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然后呢？”
田芳吸了口气，声音比刚才还要小“然后他说，这种事让我去找杜特助，不要烦他。”
“……”
顾瑶沉默了许久。
久到田芳又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两次，支支吾吾的问“顾小姐，你没事吧？”
顾瑶轻轻眨了一下眼“你的意思是说，你和连启运之间的事，都是杜瞳安排的。”
田芳点头“最开始牵线介绍我们认识的人，就是杜特助，那个别墅的钥匙也是她给我们的。”
别墅的钥匙是杜瞳给的？
可杜瞳不是“江城基因”的人啊。
“那杜瞳给你们牵线总有目的吧，她有没有让你做什么？”
“连启运很早开始就在出卖‘江城基因’的商业秘密，还想把基因药的秘方卖给竞争对手，他还笼络了几个人和他一起跳槽，杜特助是希望能从我这里套取一些证据。”
“那你都套到了，也交给她了？”
“嗯。”
几分钟后，田芳和田恬离开了事务所，她们直接上了徐海清的人准备的车，车子会将她们一路送到历城，等到了那边稍作休息几天，再买票去其他的城市。
徐烁送完人回来，一进办公室就看到顾瑶沉着脸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戳着一双大长腿立在旁边看了她半晌，见她还是一动不动，竟然完全忽视他的存在感，心情顿时就有点不美妙了。
徐烁干脆一屁股坐下，直截了当的问“想什么呢？”
顾瑶被打断了思路，皱着眉看过来“在想刚才田芳的话。”
“哦，她说啥了？”徐烁边问边给面前的茶杯续了点水，拿起来就喝。
顾瑶盯着他的动作，有些欲言又止，随即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茶杯。
“田芳说，祝盛西一早就知道她和连启运的关系，安排这层关系的人是杜瞳。”
徐烁半口水含在嘴里愣了愣，咽下去时还琢磨了一下“意思就是，杜瞳才是拉皮条的那个，不是立坤事务所？”
顾瑶点头，转而又看到徐烁拿起茶壶给两个杯子都倒满了，还把桌上的那个推到她面前。
顾瑶摇了一下头“我不喝了。”
徐烁“现在这泡味道刚好，快尝尝。”
顾瑶看他的眼神透着一丝古怪，她安静地坐了片刻，忽然站起身，走到吧台前又拿起一个杯子，折回来给自己重新倒上。
然后，她当着一脸茫然的徐烁，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评价道“嗯，是比刚才那泡好一点。”
徐烁没搞明白“你什么意思，嫌那杯是我倒的？”
顾瑶笑了笑“不，是嫌那杯你喝过了。”
徐烁“……”
这都哪儿跟哪儿？
顾瑶示意他“你现在喝的这杯，是我用过的，而你推给我的这杯，是你用过的。病从口入，在这方面我是很讲卫生的。”
徐烁“…………”
什么？
她喝过的？
他拿错杯子了？
徐烁端着茶杯愣在沙发上，有石化的迹象。
直到顾瑶又拿起茶壶颠了颠，起身去蓄水，徐烁才缓慢的举起手里的茶杯，将余下的茶倒进嘴里，抿着唇认真仔细的品了品，脑海中跟着蹦出四个字——齿颊留香。
另一边，顾家。
祝盛西不到中午就来找顾承文“负荆请罪”，顾承文正沉着脸，在书房里看田芳案的连线直播视频。
李慧茹敲了敲门，探进来半个头，说“承文啊，盛西来了。”
很快，祝盛西就出现在门口。
顾承文扫了他一眼，祝盛西意会，便走进书房，合上门。
祝盛西听到视频里的声音，低眉顺目的来到顾承文跟前，一言不发。
顾承文关上视频，端起桌上的参茶，放到嘴边吹了吹，下一秒，手肘往外一扬，那杯茶就一滴不剩的招呼到祝盛西的脸上。
祝盛西下意识闭上眼，一声不吭的承受茶水的热度。
顾承文解了气，放下杯子说“这次的事，你让我很失望。一个小小的连启运，你竟然闹的满城风云，还让那个初来乍到的小律师踩着你上位，出尽了风头。”
祝盛西依然没说话，还是刚才的姿态。
顾承文瞪着他半晌，随即站起身，从身上拿出一块手绢扔到祝盛西脸上。
祝盛西接住了，将脸上的水渍擦掉一些，便听顾承文说“就你这样的办事能力，等‘江城基因’上市了，你能管理的好？”
顾承文边说边绕过办公桌“不过这个小律师还真是碍眼啊。”
祝盛西这时终于开口“徐烁的来历我已经查到了，还查到一个人……是顾叔叔您的故友。”
——故友？
顾承文转过身。
祝盛西已经抬起头，目光笔直的望着他，薄唇吐出这样三个字“徐海震。”
顾承文的眉头几乎是立刻皱起来，连眼皮都在跟着抽动，他本能地排斥听到这三个字，即便过了十年还是如此。
气氛一时跌倒谷底，令人窒息。
直到顾承文沉声开口“难怪我上次见到他，就觉得很眼熟。这小子和徐海震还真是一样的臭脾气，宁折不弯，想不到现在还成了专门打刑事案的律师……”
祝盛西“徐烁回来江城，目的很明显。他是想为自己的父亲报仇。也许当年的事他已经查出点什么。顾叔叔，需不需要我找人处理掉他，这一次我会处理干净。”
顾承文倏地笑了“过了十年还跑回来寻仇，徐海震生的好儿子。可惜啊，我就没这个福气……”
祝盛西一顿“顾瑶对您和阿姨也是很有孝心的。”
顾承文摆摆手“得了吧，女生外向。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子现在和瑶瑶走得很近，上回小混混的事你已经暴露了，如果现在让你做掉他，你就不怕瑶瑶知道？”
祝盛西垂下眼皮，似是自嘲的一笑，说“顾瑶和我已经分手了。”
这倒是没想到。
顾承文转而又笑了，方才的愠怒瞬间烟消云散“分就分了，年轻人么，分分合合很正常，你是男人，要以事业为重，女人偶尔耍点小脾气就哄哄她，不要一般见识。”
祝盛西没吭声。
“等事情平息了，再把瑶瑶追回来就是了。”
“是，顾叔叔。”
“至于姓徐的小子，先别动他，他一个人翻不出这么大的浪花，背后一定有人帮忙，先利用他把这条线的人都挖出来，再清理干净。知道么？”
“我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