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月看着怀着的小孩情绪低落,捡来是稀稀拉拉的几根毛发,此时已经被司文他们养得乌黑浓密,两只小手有些扭捏带着些不安却依旧抓着她的衣服,在听着他几乎不可闻的问话,心里难受得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带着这孩子一起离开。
不过,这样的冲动也就一闪而过,想着王大人送过来的那些纸上所说的事情,再加上如若不是因为此去京城可能会遇上危险王大人也不会那么郑重其事地提前告知,在她自个儿心里都没有底的情况下,又如何能带着三个小孩去冒险。
伸手抚摸着无风的脑袋,“无风,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上几天,这几天,要不要跟我一起住?”
无风抬头,一双大小眼里闪着亮光,“可以吗?”
“可以的,”司月温柔地说道,随后看着司文,“我带着无风去我家里住几天,等到京城里的事情安稳下来,我会给你写信,到时候你就带着几个孩子来京城。”她想,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她会像陈氏那样,努力做个好母亲。
“是,主子。”司文笑着说道,“那奴才去收拾一下无风的东西。”
“恩,”司月点头,低头,就看见小孩乖巧地坐在他怀里,眼里有着忐忑不安,也带着期待与兴奋,“没事的,你两位哥哥都是很好的,你养父,也就是你爹,恩,也是不错的。”
对于司月抱着无风,也就是全村最丑,最难看的孩子回家,村子里的人并没有问什么,司月嫁进杨家三年,虽然没能给杨天河添丁,可杨兴宝的变化是从司月出嫁那一日开始发生改变的,即使小宝考取举人的事情不全是她的功劳,但一定有司月的原因在的,不然,杨兴宝别说威风凌凌的举人老爷,日子恐怕过得还没有他们家的孩子好。
“汪汪,”黑圈圈对这个女主人是最喜爱的,因为她做的饭菜都非常好吃,因此,一听到司月的脚步声,摇着尾巴就跑了过来。
“咴咴,”小毛驴就更喜欢给他喂青草的两个小主人,所以,它只是站在原地,发出点声音算是打招呼。
无风自从司月进入自家院子门口后,就缩在司月的怀里,只用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空旷却干净的院子,看着浑身是半点的大狗,还有完全没有拴鼻绳的小毛驴。
“娘亲,你回来了。”听到动静在书房里看书的杨兴宝和杨西西跑了出来,笑嘻嘻地说道。
“恩,”司月点头,对着两人招手,两个小孩屁颠颠地跑过来,好奇地看着司月怀里的孩子。
这就是他的两个哥哥,司无风看着两个白白胖胖的大哥哥,眼里被忐忑和期待沾满,张嘴,想要叫人的,可又有些害怕,于是闭上了嘴巴。
“娘亲,他就是那个时候抱回来的弟弟吗?”杨兴宝的记忆很好,再说,当时他还因为自己说这个弟弟长得丑,被娘亲说了一顿,不过,现在这个弟弟虽然长大了一些,可还是挺丑的。
“弟弟?”杨西西凑上脸来,大眼睛仔细地看着无风,就在这孩子被看得都快要哭的时候,杨西西伸手,将他从司月的怀里抱过来,笑呵呵地说道:“这个弟弟长得真丑。”
呜呜,虽然这个大哥哥眼里并没有恶意,无风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可心里还是很难过的,“啪,”司月打了一下杨西西的手臂,“乱说什么呢,”眼角看向无风,想了想这孩子总不能一直活在丑陋长相的阴影之下,“就是长得丑也是我儿子,你弟弟。”
“嘻嘻,娘亲,我又没说他不是我弟弟,”杨西西笑嘻嘻地说道:“弟弟,你叫什么?我是你大哥,叫杨西西,这是你二哥,”一听杨西西的介绍,杨兴宝挺直了腰板,笑容满面地看着五分,“叫杨兴宝,你呢?告诉我们你叫什么,我们就带你去玩?”
“无风,司无风。”小孩感觉到来自两人的善意,有些腼腆细声细语地说道。
“小风啊,你跟娘亲是一个姓啊,”杨西西说完,“走吧,我们进去玩。”司月看着再一次走进书房的三个孩子,放下心来,想着接下来也没什么事情,再回想着这三年,她确实有些疏忽这些孩子了,好几次也只是远远地看着,见司文将他们照顾得很好,也就没多管,之前没怎么接触不觉得,如今这么一接触,心疼的同时就不免上心了。
身为那三个孩子的娘,至少也应该给他们一人缝制一套衣裳的。
杨西西和杨兴宝在对自己人面前是绝对的热情,所以,一上午的时间,三个孩子就熟悉起来,无风虽然依旧腼腆,不过,“大哥,”“二哥,”叫得还是很甜的。
杨天河回到家里的时候,就看见自家的两个儿子正在叫一个小孩逗黑圈圈和小毛驴,原本想问谁家的小孩,结果,无风那个敏感的孩子立刻放下手中的狗骨头,脸上羞涩的笑容也消失不见,抓着一副,神色不安地看着他。
“无风?”因为司无风是司月养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杨天河心里还是有印象的,试探性地叫道,见小孩点头,笑了起来。
“爹,娘亲说弟弟这些日子都住在我们家里。”杨兴宝抓着无风的小手,笑嘻嘻地说道。
“那西西,小宝,你们可要好好地照顾无风知道吗?”杨天河上前,用粗大的手摸了摸司无风的脑袋。
这天晚上,无风是跟小宝一起睡在司月的床上,三兄弟隔着一堵墙聊天聊得很起劲,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西西和小宝两兄弟在说,无风只是偶尔插上几句。
司月看着靠在自家怀里的小孩,亮晶晶的眼睛,还有红扑扑的脸,知道他心里是高兴的,嘴角勾起的弧度也不由得加深了。
县衙,“这是?”蔡博文看着从司文手里递过来的东西,红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那颗珠子,盯了好半天,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手不由得一抖,“去叫我师傅过来。”稳住心神,对着身后的下人说道。
不一会,王雪君慢悠悠地出现在蔡博文面前,在他旁边坐下,喝了一口茶提神,“什么事?”
“师傅,你瞧瞧这个,”蔡博文也没多说,将手里串着一颗佛珠的红绳递了过去,王雪君接过,“你们都下去,”挥退下人之后,才开口问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师傅,你知道司月有三个领养的子女,这东西就是她给的,”蔡博文一看师傅的样子,心里就有了答案,不过,还是问了一句,“这真的是?”
王雪君点头,随后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甚至一改一向的风度,一脸的畅快,“那些人,机关算尽,若他们知道,这反而成就了对手,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所以,司月她是?”蔡博文再一次问道,“那个传言是真的?”
王雪君点头,不过,却没有打算多说,将手中的东西还给蔡博文,“既然是司月那丫头给他们的,就让他们好好带着,千万不要弄丢了,对了,我走了之后,你分心照顾一下那三个孩子。”
“放心吧,师傅。”蔡博文看着手中的珠子,自从师傅准备带着司月一家去京城就开始不安的心踏实了下来,“我会的。”
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这几日的相处,司无风真的很喜欢这些家人,从两个哥哥的口中,他知道娘亲很爱干净,娘亲做的饭菜很好吃,绣的花很好看,也知道娘亲是有病的,一直以为小宝不是他的亲儿子,所以,不能受这方面的刺激。
爹也很好,笑起来很温暖,不过,他好像是最忙的,洗衣服,打扫屋子,收拾东西,去村子里,去县城,两个哥哥很能干,对他也很好,大哥能像小鸟一样地飞来飞去,二哥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举人老爷了,虽然他并不能明白为何大哥能飞,不明白举人老爷是什么,可他能从村子里其他大人的言语和神态中,得出那是很厉害的。
这短短的几天日子,对于无风来说,好像是做梦一般,只是,想着明天,爹,娘亲还有两个哥哥都要离开,一大早起来,他就没什么精神。
杨西西和杨兴宝两个孩子也终于有了离别的不舍,“没关系的,”杨西西的大手拍着司无风的肩膀,笑着说道:“娘亲说了,等到搞定京城那边的事情后,一定会来接小风你去的,到时候,我们家就有一个大的院子,你以后都跟我们住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吗?”司无风不是不相信杨西西,而是他本身就没什么安全感。
“当然是真的,”杨兴宝抓起司无风的两只小手,面对着他说道:“昨天晚上我想了想,即使是娘亲的事情不好解决,这一年不算,最多三年,等我能当官了,到时候一定将你接到京城去。”
“二哥,你不要骗我。”虽然觉得三年的时间挺长的,可司无风听了这话还是很高兴的。
“当然不会骗你的,”杨兴宝和杨西西拦着司无风去书房,“这七巧板,还有这些书都留给你,书不认识也没关系,等到三年后你也才六岁,到时候二哥再教你。”
“恩,”司无风点头。
兄弟三人在书房里说了好一番话,随后辗转来到院子里,杨西西和杨兴宝不舍地看着黑圈圈和小毛驴,没见到无风之前,他们是打算带着黑圈圈和小毛驴离开的,可想着这个腼腆的弟弟,很用兄长自觉地两人忍痛割爱。
“黑圈圈和小毛驴也会留下来,村子里要是没有人陪你玩,就跟黑圈圈玩,你也不要在意村子里的人所说的话,我和哥哥从小也没跟村子里的人玩,瞧我们现在不也每天过得开开心心的吗?”杨兴宝笑着说道。
“恩,”司无风用力地点头,听着两个哥哥一人一句的唠叨,眼眶有些发红,怎么办?他更加舍不得他们了。
晚上的时候,一家子人都没怎么睡,挤在司月的房间内,“小风,这是这两天娘给你还有弟弟妹妹缝制的新衣服。”司月将一人两套一副外加小帽子,小手套折叠好,放在一个包袱里,“别舍不得穿,以后没娘过年前我都会让人给你们稍新的回来。”
司无风点头。
杨天河将家里的钥匙递到司无风手里,“这个你拿着,你想一直住在这里也可以的,我们只将衣服带走。”
司无风用力点头,紧握着手中的钥匙,才几天,他就觉得这里是他的家了。
“小风,等我们安顿下来,就会给你写信的,你要记得回信,不会写字的话,可以让管家代笔。”杨西西红着眼眶说道。
司无风紧抿着嘴,坐在床上看着四人,再一次点头,他不敢张嘴,怕会哭出来,更怕他会任性地让爹娘带着他一起离开,他知道,或许他这么要求,爹娘和哥哥很有可能会答应,可他不能,从两位哥哥口中,他清楚,爹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才不能带着还小得不能照顾自己的他,不过,他一定会努力地长大的。
司无风可以说是杨兴宝的第一个弟弟,这不,话还没开口,他的眼睛就开始水汪汪了起来。
“二哥,你要记得,三年后要带我去京城,大哥说的,我们住在一个大院子里,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司无风率先说道。
杨兴宝点头,“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忘记的。”看着坐在床上小小的一团的司无风,小宝的声音都带着哭意。
“好了,”司月笑着说完,从脖子里掏出红绳,上面串着一颗佛珠,“小风,你看,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每个人都有一个。”
司无风看着四人举着的那颗佛珠,再想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用力地点头,“娘亲,我记住了。”
杨天河带着杨西西去外面睡了,身边的小宝也跟着睡着了,司月抱着司无风,小声地说道:“小风,真正在意你的人不会在乎你的长相,就像我们一家人,就像你的管家和奶娘,至于那些不在意你的人,小风,你也没有必要在意他们,你要记得,你有爹娘,有两个哥哥,还有弟弟妹妹,有这么多人疼爱你,何必管其他人的眼光呢?”
司无风点头,对于娘亲的话他听得并不是很明白,不过,有很用心地记下。
“不明白不要紧,”司月笑着说道,“若是再见面的时候,小风你还是不喜欢你这一张脸,娘一定会想办法。”因为她没有那样一张脸,即使再心疼小风,但她到底还是不能体会到这孩子因为这张脸带来的痛苦,所以,如是小风真的不能走出这个阴影的话,她一定会想办法,即使不能变得很好看,也会努力让他的脸变得正常一些。
“恩,”司无风点头,靠在司月怀里闭上眼睛,“娘亲,你千万不要忘了来接我,还有弟弟妹妹。”
“不会的。”司月摸着他小小的脑袋,笑着说道。
第二天,要离开的四人都轻脚轻手地收拾了自己,按着收拾好的行礼,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司无风,许久才离开。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转身的时候,司无风就睁开了眼睛,捂着嘴眼泪哗哗地往外流,隐隐间,无风听见大哥的声音,“小宝,别哭,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我知道,呜呜,可是,哥哥,我心里难受。”这是二哥的声音,接着他仿佛听到了爹和娘亲叹气的声音,紧紧地抓着被子,咬着嘴唇,虽然眼泪不停,可他还是竖起耳朵,不想错过一点声音。
“好好照顾小风。”这是娘亲的声音,他能够从那里面听出浓浓的不舍,不一会,黑圈圈和小毛驴的叫声被呵斥住,再然后,是院门打开的声音,慢慢地,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终于,司无风再也忍不住,抱着被子,上面还有娘亲和二哥熟悉的味道,小身子不断地抖动着的,即使是难过得很,他也没有嚎嚎大哭,而是压抑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司文走进来的时候,看着司无风这样,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许久之后,司无风才睁开肿得很厉害的眼睛,看着司文,边打嗝边说道:“管家,你叫我认字吧,等到爹娘和哥哥他们来信的时候,我想亲自给他们回信。”
“好,”司文一愣,随后笑着说道。
杨天河一家四口的离开并没有改变什么,村子里的人依旧按照他们日复一日的方式生活着,在越来越久的日子里将他们一家人淡忘,只是在偶尔谈起时,才会或感叹或唏嘘几句。
只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长相格外丑陋的小孩子会用功的读书,对着弟弟妹妹说着他们一家四口的事情,每日盼着他们的来信,再接到信之后,会一改他腼腆的性子,带着黑圈圈和小毛驴在整个院子里撒欢,等到冷静下来后,看着厚厚的一叠纸,一边笑一边哭,在之后,会很用心地写上厚厚的一叠信,村子里的,他自己的,弟弟妹妹的,还有一大堆的关心问话,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如是说司无风是对杨天河一家子人离开最不舍的,那么,杨双吉一家人就是最为气愤的。
在他们离开的第三天,周氏等女人猛然想到杨天河虽然只有一亩地,可他还有一个院子,即使是分家,他们也还是杨天河最亲的人,所以,这屋子理所应当的该交给他们保管,当然,里面若是有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反正杨天河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他们身为老四的亲人,先用着也没什么的。
不过,虽然是这么想着的,可周氏想着杨双吉的脸色,还是没敢擅自行动,而是将她的想法告诉给杨双吉,杨双吉一想,儿子离开,亲老子给他看家是很正常的事情,于是,就打发杨天山去杨双林家里问问看,钥匙是不是在他们家里,若是直接拿回来就是了,若不是便去问村长。
等到杨天山回来的时候,那是灰头土脸,“老四将钥匙交给了村子里那个丑娃。”
杨家人一时半会都没有想起来杨天山口里的丑娃是谁,“你是说那大小眼,歪嘴,朝天鼻的孩子?”小周氏想了想开口问道,之所以她会有印象,实在是因为那孩子长得太惨不忍睹了。
“恩,”杨天山点头。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老四是老子有病,才会将他家的房子交给一个孩子,已经在收拾准备去京城的杨天赐开口问道:“大哥,村长有说什么吗?”
“村长说,那房子既然是老四交给那孩子的,那边由那孩子处理,让我们不要插手。”杨天山郁闷地说道,当时他也这么问过,可村长大叔的脸色和语气都很是不好,一副你们要真敢打房子的注意,他就要开祠堂的样子,再加上村长大叔厌恶的目光,他是真心的顶不住,“爹,这事我们就不要管了。”
杨双吉点头,“我知道了。”
杨天河将房子交到一个孩子手上,除了知情的杨双盛,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直到来年的清明,司文带着他领养的三个孩子去给司忠夫妇上坟,听着三个孩子叫他们爷爷奶奶,再之后听到司文的解释,他们才恍然大悟,只不过,杨双吉一家人的脸更黑了。
这边,王雪君看着情绪都不高的四人,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下人赶马车离开。
因为时间紧迫,所以,从安县到京城这样一路可以说是真的像王雪君所说的那样,日夜兼程,好在司月一家子人的身体都很好,不然还真受不住,不够,饶是如此,到京城时,四人明显瘦了许多。
“这就是京城啊。”杨天河,杨西西,杨兴宝三人看着面前巍峨高大的城门,吞了吞口水,觉得好有压迫感啊,再看着城门口站在两排挎着官刀,拿着长枪的官兵,那长枪上的铁尖头在冬日的暖阳下放出冰冷的光芒。
司月心里也是震撼的,可想着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看着城门的目光除了赞叹就是复杂,伸手带上了王雪君给她准备的黑色帷帽,长到脖颈,倒也不影响行动。
他们一家子的马车跟在王雪君马车的后面,本来凡是进京城的马车都是要经过官兵检查的,只是,在看着赶车的人递过来的牌子,那领头的官兵一改刚才的威风凶恶,笑着放行。
觉得锦城已经够热闹繁华的四人在一看京城,那便是小巫见大巫了,宽阔平坦的大道,许是因为快过年了,特别是路过繁华地段时,道路两旁那是人声鼎沸,在安县仅有一处三层楼高的酒楼,可在京城,那是比比皆是。
之后,又过了好一段清幽的道路,马车才停下,王雪君早已经命人先行一步,告诉家人他到达的具体日子,这不,刚下马车,就看见自家大哥,大嫂,还有几个侄儿以及自家夫人。
三年多未见,一家人好一顿寒暄,王雪君的大哥王雪清,四十来岁的中年模样,与经常带笑的王雪君不同,有着王雪君的儒雅,更多的却是一股子的冷清,即使是面对许久未见的弟弟,也仅仅是在最初的时候勾起一抹笑容。
马车内,杨西西的大眼睛全是疑惑,王大人的兄长他好像是见过的,这房子他也觉得挺熟悉的。
等到王雪君寒暄之后,才笑着走到司月他们的马车前,让他们下车,王雪清等人愣愣地看着先跳下来的杨天河,平凡两字足以概括他的所有,接下来是杨西西,武功不低的王雪清还有他的几个儿子立刻就感觉到了这人的不同。
令所有人都下巴脱落的是,他们那一向不怎么喜欢孩子的弟弟竟然亲自抱着一个孩子下来,不过,王雪清看了看那孩子,再看着自家的孩子,恩,觉得在心里找到了答案,这孩子软软糯糯的,像个雪团子,胖乎乎的样子可爱得紧,不像他的三个儿子,长相到时好看得紧,可无论如何都和可爱沾不上边,更别说他们的性子了。
司月是最后下来的,看着她带着黑色的帷帽,将整张脸遮住,王雪清一家子看了王雪君带着宠溺的目光看着下来的女人,不由得皱眉,再看着二弟妹有些发白的脸色,虽然他们很希望二弟有这么一个粉嫩的孩子,可也不能用这样的法子啊,难道王家的家规二弟都忘记了吗?
王雪君和司月一家人完全不知道王雪清他们想到哪里去了,因为回家,见到亲人,王雪君的心情很是高兴,笑呵呵地抱着小宝,“走了,到家了。”杨兴宝笑眯眯地抱着王雪君的脖子,看着这比师兄家里还大的院子,他想,他以后要多努力才能买得起这么大的院子。
殊不知,两人这么亲昵和谐的场景,在王雪清他们眼里看起来有多么的刺耳,在听到王雪君的那句到家了,一张脸更是黑了下来,而原本因为相公回家而高兴得不行的二夫人则是一脸的惨白,仿佛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样子。
“西西,过来,”王雪君抱着小宝走到几人面前,对着后面的西西说道。
“小宝,西西,这是我的大哥,”王雪君对着王雪清介绍司月一家人。
“王大人。”杨天河和司月同时叫道。
“恩,”王雪清冷冷清清地发出这么一个字,不知是不是司月的错觉,这位王大人看她的眼神很是不善,她有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吗?
“王大人,”虽然觉得这个王大人挺熟悉的,可杨西西敏感地觉察到了他的目光,挡在司月面前,戒备地看着王雪清。
“哼,”王雪清冷哼。
这个时候,就是王雪君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疑惑地看向脸色有些难看的亲人,完全不明白他们是怎么了?
“师伯好。”杨兴宝笑容满面地叫道,声音就跟他人一样,清清的,软软的。
“师伯?”想象中的大伯没有出现在耳边,王雪清冷着脸反问道。
“大哥,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其他的,先进去再说。”王雪君笑着开口,司月的事情他为了谨慎起见,并没有在信里交代。
“恩。”王雪清点头,视线扫过四人,特别是在杨西西和司月身上停留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开口说道:“我们家的门匾是先皇亲笔所写,所以,任何人进出我们家都必须下马。”
司月抬头看着王府二字,若没有王雪清的话,她只会感叹两个字,好字,如今却明白,这可不仅仅是好字,还是一种权利。
“哼,”杨西西冷哼。
“西西,”司月拉了拉杨西西的袖子。
王雪君的府邸自然很大,从门口走到住院都花了不少时间,王雪君见到自家爹娘,又是好一番的叙旧,司月皱着眉头看着,王大人不会是想让他们在这里住下吧?
小宝的可爱毋庸置疑,等到众人弄清楚王雪君带回来的四人是什么关系的时候,都是一愣,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是一家四口,这杨天河因为劳作,虽然显老了一些,可有杨西西这么大一个儿子真的很让他们不可思议。
司月等人一一见礼之后,司月便开口说道:“感谢一路上王大人的照顾,我们就不打扰了。”无论王雪君一家子有多么和谐,可要他们住在这里,司月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别说杨天河不自在,就是他也觉得别扭。
“司月,我让大哥给你们准备了一个独立的院子,而且是临街的,我会吩咐下人平日里不去打扰你们一家子的,你们照常过你们的日子,”王雪君笑着说道:“这样小宝上下学也方便。”
“多谢王大人的好意,”果然跟自己猜的一样,“只是,无功不受禄,我们来之前说好的。”杨天河在一边点头。
王雪君的家人听着司月的话皱眉,说实在的,他真心不明白自家二弟为何要一个劲的往上凑,难道他没看见,即使现在很可爱的小宝,脸上都是不愿意的吗?“你们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一时半会恐怕也找不到合心意的院子,再加上过不了多久就要过年了,就更不好找了,我们家离着这里不远有一处小院子,你们要不先去那里住,若是喜欢一直住下也没有问题,若是不喜欢,到时候你们再慢慢找,也来得及。”
司月想了想王雪清的话,“多谢王大人,能让我们看了院子以后再做决定吗?”
王雪清点头,一家人跟着管家再一次出了王府的门,一个个仿佛都松了一口气,那院子离着这里果然不愿,马车的话一刻钟多一点就到了,和王府的贵气相比,他们明显更喜欢着接地气更符合他们身份的小院子,虽然在他们眼里,这个院子也超乎想象的好。
“多谢管家,我们暂时就住这里了,”这一次司月倒没有推拒,看着管家一听这话,立刻招呼跟过来的下人将屋子里里外外的打扫一遍,其实本来就很干净,所谓的打扫也不过是换成新的床上用品,厨房用具这些。
“劳烦管家告诉王大人,三天之后,我想去看看那人。”司月送走管家之前,笑着说道。
管家一愣,行礼,“奴才一定会转达夫人的话的。”
“司月,我们就在这里住下,真的好吗?”杨天河有些不安地问道,不是这里不好,而是太好了,才心里才会不安。
“住不了多久的。”司月笑着说道,虽然旅途疲惫,可这一晚,杨西西和杨兴宝睡得倒是香甜,司月和杨天河却是心里装着事,怎么也睡不着。
王府,书房内,一排排放得整齐的书籍让整个书房都带着一股淡淡的墨香,此时,房内只有三人,王雪君,王雪清,还有他们的父亲王文烨,再听了王雪君的话后,两人都沉默了良久,“雪君,你真的确定?”
“父亲,你是没有看见司月的那一张脸,若你看见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怀疑。”王雪君笑着说道。
“这事你打算管?”王雪清沉着脸说道:“二弟,你应该知道我们王家一向不插手朝廷之事的。”
王雪君点头,“大哥的意思我明白,所以,除了将她带到那人的面前,不会再做其他的,当然,大哥,若是有人对他们不利,我也不会视而不见的。”
王文烨赞同地看了一眼王雪君,“老大,我知道你是为了整个家族着想,可有些时候,我们应该多给皇上一些信心,你们两兄弟啊,虽然学识斐然,可一个太过沉稳,一个性子又太飘忽,要是能综合一下就好了。”
王雪君和王雪清两人对视,都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笑意,这已经不是他爹第一次这么说了,即便现在王雪君已经成稳了许多,王雪清也开始学着变通,但估计是之前的印象太过深刻,要改变就不是那么容易
“爹,大哥,知道那串天命珠在谁的手里吗?”王雪君突然笑着说道。
“了空大师将天命珠送走了?”一听王雪君这话,王文烨和王雪清的脸色都变了,前者站起身来,情绪有些激动地问道。
“恩,”王雪君点头。
“二弟见过?”王雪清清冷的双眼里带着一丝火热的光芒。
“恩,”王雪君点头,“就在那丫头手里。”
“什么!”听了这话,沉稳的两人的心肝都在不断地颤抖,好一会过后,王文烨才稳住心神,“也就是说大齐的劫难会安然度过?”
“这事还有谁知道?”王雪清开口,声音带着凌厉,“二弟,皇上已经有立大皇子为太子的打算,如今整个朝堂的人心里都有数,估计翻过昔新年这件事情就会被提出来,你千万不可将这事再说出去。”
“又立太子?”王雪君皱眉,随后想着他们王家的作风,便将这事抛开,结果,一抬眼,被自己父亲和兄长两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父亲,大哥,我又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怎么会乱说,你们是亲人不算。”
因为头一天没睡好,第二日杨天河和司月都没什么精神,又因为不熟悉环境,再加上很快就要见据说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司月一连几天都心不在焉的。
京城虽然繁华热闹,可无论是杨天河还是杨西西兄弟两人都很明显还没适应过来,兄弟两人是格外地想念黑圈圈和小毛驴,一连三天,他们除了遛食之外,基本都不怎么出门。
看着三人颓废的样子,司月有些心疼,将自己穿得严严实实的,深吸一口气,一直这样的情绪可不行,必须得振作起来,“西西,小宝,等娘回来,我们就去买年货,好好地将京城逛一遍。”
“好。”杨兴宝点头,笑着说道。
“那娘亲,能不能再买一只黑圈圈和小毛驴?”杨西西问道。
“怎么不能,只要我们家西西想要,娘亲就给你买,不过,训练的事情要交给你们的。”司月笑眯眯地说道,会不会在继续住在这里,就要看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坐上王府的马车,并没有走多久,就停了下来,带着帷帽的司月将马车掀开一条缝隙,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一个长得很是漂亮的姑娘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纠缠了许久,结果是那位姑娘黯然地离开。
下了马车,走到王雪君身边停下,“王大人,刚才那位姑娘是不是?”
“是,”王雪君点头,“怎么样?你有什么感觉?她和她父亲长得很像。”
司月摇头,想了想笑着说道:“若这要有什么感觉的话,那便是她比我漂亮。”
“呵呵,”王雪君轻轻一笑,“在这个京城里,比你漂亮的姑娘满大街都是,不过,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那就糟了,女人向来不喜欢比自己漂亮的,看来在京城里要找到和我心意的姐妹应该不容易。”两人一言一句的说着话,内容听起来轻松自在,可王雪君知道,司月自己心里也清楚,她在紧张。
“我也觉得京城里的姑娘不讨喜。”王雪君说完这话,“走吧。”
两人上前,走上台阶,刚刚木着脸的管家对着王雪君也没有什么表情,“王大人,你若是来看我们家少爷的话,抱歉,你应该知道,我家少爷才冬日里都不见客的。”
够牛,司月想着城门口那些官兵对王雪君的态度,还有杨天赐说的王雪君的身份,不由得在心里如此对管家说道。
王雪君也不觉得奇怪,将一张字条交给管家,笑得很是自信地说道:“你将这字条交给你们家少爷,他一定会见我的,管家,你若是想让你们家少爷重新高兴起来,就不要将这字条私自扣下。”
“是,王大人。”管家冷着脸接过,看了王雪君许久,才开口说道,“请王大人稍等。”说完,转身,将偏门打开一个小缝,人进去了,门却被关得死死的。
“诸葛府,”司月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门边,和王府一般的鎏金大字,就连字体,字迹都很像。
“和王府一样,整个京城就我们两个府邸的门匾是先皇所赐。”王雪君笑着说道。
“哦,”他们这一等,至少等了小半个时辰,冷风呼呼的刮着,想着里面住着的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司月倒一点也不觉得不耐烦。
“嘎吱”一声,小偏门被打开,“王大人请进。”管家没有任何情绪像是死人一般的声音响起。
“走吧,”王雪君抬脚走了一步,又退了回来,“进府之后,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
“恩,”司月点头,饶是因为王雪君的提点,做足了心里准备,可在踏进这府邸的第一时间,看着满院的白番白绫,在凌厉的寒风中飘荡,诺大的府邸,空旷得令人心悸,阴寒得令司月的心都在不断地打着哆嗦。
管家面无表情地在前面带路,王雪君趁着脸小声地说道:“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这里就一直是这个样子的,整个将军府,活下来的就只有外出办事的管家和被废了双腿的小少爷。”
“恩,”寒风依旧呼呼地刮着,可在司月的耳朵里却成了低沉的哭泣,努力压住心里头沉甸甸的难过,呡了呡嘴,走过前院,再过了花园来到了主院,别说花园里没有一点鲜花绿意,就是从府邸门口到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整个府邸,除了灰色,就是黑白两色,隔着黑色的帷帽看起来就更加的压抑了,“他一直住在这里?”
司月小声地问道。
“恩,除了每年祭日去祖坟祭拜,其他的时候他都不会出门的。”王雪君点头。
两人跟着管家绕过住院,来到后面一出单独的院落,看着面前两扇紧闭着的黑色大门,司月的心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他在里面?”
“恩,”管家点头,“王大人请留步,这位姑娘,请跟奴才来。”虽然管家不明白小少爷为何要在这个地方见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要知道,这里,是表小姐都不能踏足的,不过,他还是听从少爷的命令,将人带进去。
司月一愣,回头看着王雪君,“去吧,”王雪君点头。
司月回过头,盯着那两扇黑色的大门,跟着管家的脚步,一步一步的靠近,然后,两扇门打开一人能过的缝隙,管家站在一边,“姑娘,无论见到什么,请不要大惊小怪。”
司月心中一凛,管家是在警告她,深吸一口气,点头,两手紧抓着袖子,迈步走了进去,突然,眼睛猛地睁大,入目全是灵牌,一个个端端正正地靠墙,在案上摆得整整齐齐,错落有致。
仔细一看,心猛地一缩,灵牌上刻着的全是诸葛家的名字,那么多,其中许多的名字她在王大人给她的资料中都看过,她能够想象,如若没发生那件事情,这件事情多么热闹幸福的一家子,明明王大人口中的老将军诸葛雄一生都在保家卫国,救人无数,怎么就会落到如今这么一个凄凉悲伤的地步。
“不难过,已经过了这么些年,有什么好难过的。”一个沙哑阴冷的声音响起,司月这才注意到屋内还有一个活人,背对着她坐在轮椅上,最初她只能看见那人的头顶,直到他慢慢地将轮椅转过来,先是白色的孝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很快,她就看清了那人的全貌,枯瘦如柴,脸上没有意思血色,一双没什么生机的大眼睛。
司月倒吸一口气,这人只要再养胖一些,可不就跟她一模一样。
“摘下帷帽让我看看。”那人一脸的死寂,看着她时,神情并没有变化,跟之前的管家给司月同样的感觉,行尸走肉,想着他们之间的牵连,司月咬着下唇克制住心酸,以及不断往眼里涌的热气,抬手就将帷帽给取了下来。
虽然房间内的光线很暗,可还是能看清的,“啊,”管家总算发出了一点人该有的情绪,惊讶地盯着司月的脸,发生那件事情时,小少爷已经十五岁了,那时的小少爷就张这副模样,胖乎乎的,圆圆的大眼睛,未语先笑,很是讨喜。
轮椅上的那人盯着司月看了许久,“管家,看她的右耳,看仔细了。”沙哑的声音却不像刚才那般的死寂,司月能够听出了,他在努力地压抑着强烈的情绪。
“是,小少爷。”管家回神,木着脸走上前,许是因为司月的着一张脸,所以动作还算温柔,在确定了司月右耳上的红痣是真的时,整个人都陷入疯狂状态,“是真的,小少爷,是真的啊,”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大哭了起来,“小姐说的是真的,长乐侯府,他们怎么敢,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