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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大哥眼里的质问,再看着父亲黑着的脸和其他三个兄弟脸上的不赞同,这一次杨天河很容易就想到他们误会了什么,“爹,大哥,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一家三口分开开火。”

这样的回答是杨家所有的人都没想到,原本只以为司月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她还真敢这么做了,不过,不分家而分开开火,能省三个人的口粮,杨家的女人心里还是高兴的。

“这一路上就没个人看见你这些东西?没人问你什么?”杨双吉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让他的脸也跟着昏暗不少。

如今对于杨双吉的问题,别说是司月这个外来人,就是杨天河也开始习惯,眼睛只是微微暗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有的,路上遇到几位叔伯,他们都以为我闹着要分家,将我好一顿教训。”

“那你怎么说?”看着笑容坦荡的杨天河,杨双吉的眉头皱得更紧,那种不受掌控的感觉再一次出现在心头,并且越发的明显。

“叔伯们是长辈,身为晚辈的我自然是照实说,爹,小宝也确实是该补补身子,不是吗?”杨天河眼睛看着杨双吉说道,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这算是先斩后奏吧?

今天的事情杨双吉已经反省过了,还是那句话,自己的儿子绝对不能往外推,让他离了心,并且既然已经成为事实,再多说也无用,“先进去吃饭吧,,一会记得把牛车还回去。”

“不用了,爹,就从今晚开始吧。”想着司月和父亲他们吃过的几顿饭,再看着她那消瘦不少的脸,杨天河忙开口说道,“你们去吃吧,我们这里很快就能开火的。”

当然牛车上除了小宝的零食,置办单独开火的家伙,还有六个大肉包子,如若买包子的银子是自己出的,杨天河会毫不犹豫地分给爹娘一份,可如今想着他自己都是吃白食的,他又怎么好意思用司月买的东西来尽自己的孝心,再说,洞房那晚所签订的协议他是一直都记在心里的。

“如今天色也不早了,这么一大堆东西还是要收拾一会的,今晚你们就先用着厨房,今天这么多的事情,你们也累了,明天再收拾也不迟。”杨双吉说完这话,确定在老四的眼里看到了感激和开心,才放心地转身进了堂屋。

随着杨双吉的离开,其他人也跟着进了堂屋,杨家的女人动作快速地将厨房里的东西端到堂屋,开始了他们的晚饭。

这边司月将小宝抱下马车,小人也不离开,站在她的腿边,仰着脑袋开口问道,“娘亲,我的东西呢?”

“给你,”司月将吃过一颗的糖葫芦,咬过一口的棉花糖,还有他的小泥人递给杨兴宝,“拿好了,去屋里玩吧。”

杨兴宝开开心心地拿着东西往房间里跑,司月和杨天河将牛车上的东西一一搬进他们的房间,“你先休息一会,我去把牛车还了。”

“带着这个吧!”司月拿出一包点心递了过去,“我估计给银子王大哥是不会收的,他家里有小孩子,这点心也算是我们的心意。”

“恩,”杨天河笑着点头,那我们两字,让他开心不已,当然,他第一次意识到家里有个女人,是真的不一样,心细考虑周到就不说了,看着坐在长凳上甩着两腿,吃一口糖葫芦再咬一口棉花糖的儿子,心里就暖得不行,因为身体原因而沉重的心情也放松不少。

因为晚上不急着用,那些锅碗瓢盆也就不用急着洗,归置起来速度倒也很快。

看着桌上的肉包子,“小宝,你在这里待着,我去准备晚饭。”今天这么多的事情,司月是真的累了,说是准备晚饭,她也只打算把包子蒸热,再打个蛋花汤凑合了事。

“我跟你一起去。”虽然这些日子与娘亲熟悉了不少,相处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的小心翼翼,可那股粘人劲却是没有少多少,“我可以给娘亲烧火的。”

“你小心点。”司月看着杨兴宝直接跳下凳子,忙开口说道:“那走吧。”至于烧火,还是算了吧,别说五岁的娃娃烧火她不放心,在司月的心里,是已经开始将杨兴宝当成儿子对待,在她看来,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有条件,只要是她司月的孩子,就应该尽可能的宠着,爱着。

这还是司月第一次进杨家的厨房,油烟味还没完全散去,各种厨具杂乱地摆放着,到处都是的污渍在如豆的灯光下显得肮脏不堪,再看着没有清洗的铁锅内,司月拿起一边油腻的锅铲,在里面一刮,不知是烧糊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铲子边缘上一排黑色莫名的东西。

想着之前她还吃过这厨房里做出的东西,感觉到拿着锅铲的手心传来的油腻感,更是恶心得不行,做过将近五年的外科大夫,怎么可能没有点洁癖,“娘亲,你怎么了?”

连忙放下手中的锅铲,“小宝,我们走,我想晚上我们还是用我们的新碗吃饭比较好。”虽然累一些,可比起帮着杨家人清洗这个厨房,或者将就着用,她宁愿去收拾她自己的那一堆东西。

“好呀,”手上有零食,在县城也吃了不少东西,杨兴宝是一点也不饿,听了司月的话,语气很是欢快地回答道。

回到房间,天已经黑了,将油灯拨到最亮,放在门口,把今晚需要用的东西搬出来,其他的原本想着明日再收拾,可当司月从井边打了水放在盆里,清洗过后,按照以前的习惯新的厨具都是要用开水烫,用消毒柜消毒的。

如今是不可能有消毒柜,可用开水汤煮这一个过程她是怎么也不会省去的,这样的话还不如把所有的东西都洗了,一起消毒,省事。

司月从不是个拖沓之人,说做就做,来回几趟,将所有的厨具都般了出来,正打算再打一盆水,“司月,我来,你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下。”看着司月的动作,杨天河连忙跑了过去,有些责备地说道。

司月倒是没有矫情,虽然八岁之前她是在农村长大的,可这打水的事情还是有些生疏,放开让杨天河做,转身回去,将两个炉子都搬了出来,要去厨房里那柴火,又被杨天河给拦住了。

杨天河看着那已经清洗干净的锅碗,眉头皱得死紧,“我来成吗,你今天累了,好好休息不行吗?”

司月是立刻就坐在小凳子上,毫不客气地命令杨天河,“去厨房拿柴火,把炉子升上,这铁锅我已经洗干净了,烧开水。”

“哦,”杨天河点头之后,又疑惑地问道:“刚才你不是同意了今晚先用家里的厨房吗?”以他对司月不多的了解,若是她不同意,一定不会忍着不说的。

“太脏。”司月的话说得可一点都不婉转,杨天河想起这几日在司家,无论是厨房还是房间里,各个角落都是干净的没有半点的灰尘,如此对比自家已经习惯的厨房,可不就是脏吗?

杨天河有些脸热,也有些郁闷地进了厨房,特意扫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以往不觉得脏的,可此时的他恨不得能将整个厨房里里外外的洗刷一边,当然,这也就是他心里想想而已。

拿出柴火升炉子的杨天河一看司月又在洗碗,刚想说我来,就被司月给堵住了,“你先把炉子升起来再来行不行?”

“呵呵,”被司月没好气的话说得杨天河正尴尬着呢,坐在小凳子上看着爹娘来往的杨兴宝突然笑出声,“爹,还是娘亲洗吧,她洗得干净。”之前的杨兴宝虽然在杨家是被忽视的小透明般的存在,可他有一双眼睛可以看,至少家里的几个婶婶洗碗是绝对没有娘亲洗得这么干净。

“臭小子,”杨天河被说得有些臊得慌,没什么威严地对着杨兴宝说了一句,“等会收拾你,”就闷声升炉子,眼角时不时地看向司月,别说,看着被她清洗过的碗筷,还真是干净得很。

等到两个炉子上的两个锅,一个煮饭锅,一个炒菜锅里的水都烧开,杨兴宝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娘亲将洗干净的碗筷,勺子,锅铲一一放进两个锅里,纠结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娘亲,你煮碗筷做什么,那是不能吃的。”

“我知道不能吃,”司月笑着想了想说道:“就跟我们不能喝凉水,要喝烧开了的水一样,这刚买了的锅碗水知道上面沾了多少脏东西,用开水煮过之后至少能杀死不少,也不用担心用这些碗吃饭会肚子不舒服。”

这么长一段话,杨兴宝用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就连杨天河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这一次,杨天河是坚决拦着司月,死活不让她再做,笑话,这可是开水,烫着了怎么办?

司月看着对方固执的模样,也没有多说,只坐在一旁指挥,看着杨天河兑了凉水,将碗筷一个个洗干净,放在房间内的四方桌上,“明天你做个碗柜吧。”

“好。”杨天河点头,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包子只用蒸热,蛋花汤水一开就算是可以了,一家三口围在桌子边,因为司月慢悠悠的动作,杨天河和杨兴宝不由得也斯文起来。

那边,杨家人晚饭早已经用完,只是等着司月他们将厨房用过之后,再去收拾,结果,却看见杨天河和司月在院子里忙碌,压根就没有用他们的厨房。

杨双吉的脸有些发黑,心想老四这是什么意思?是对他这个做爹的表示不满,还是已经学会了阳奉阴违,思考了一下,“老大,等老四用完晚饭,让他过来一趟。”

“好。”杨天山点头。

杨天河吃了三个包子,喝了一碗蛋花汤,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之后才想到身边还有司月这么一个漂亮媳妇在,一张脸再一次红了起来,“咳咳,小宝,你吃饱了吗?”尽力地转移注意力。

“恩,饱了。”杨兴宝笑眯眯地点头,似乎从娘亲病好回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饿过肚子。

“你歇着,我来收拾。”看着司月要收碗,杨天河立刻起身说道,“放心,我一定会仔细地洗干净的。”想起杨兴宝的话,杨天河很是认真地补充。

“也好,”司月有些想洗澡,这才发觉,他们没有买洗澡的木桶,估计今晚只得用毛巾擦拭,“明天还要去县城,家里还有许多的东西没买。”

“好,”杨天河边收拾东西边点头。

“娘亲,我也能去吗?”杨兴宝开口问道。

杨天河本来不想带着小宝的,不过,司月却抢先开口,“只要小宝听话,明天就带你去。”

“我听话。”杨兴宝立刻表示自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司月看着除了两个小木盒子,就只剩下今天买的布匹的红木大箱子,边想着明日要买的东西,边对杨兴宝说道:“那么,我们现在就去洗洗。”

杨天山看着杨天河出现在门口就走了出来,结果一看四弟正蹲在地上乐呵呵地洗碗,而四弟妹则悠闲地坐在房间里,脸不由得黑了一层,真是没出息,洗碗这样的活是男人该干的吗?

“四弟,爹有事找你。”杨天山走到杨天河面前,特意不满地看了一眼司月,若是有点自觉的女人,就知道该怎么办的?

可惜,司月是半点自觉也没有,她正想着她和小宝好像都没有换洗衣服了,记得明天先一人买一套将就着,之后再慢慢做新衣服。

“好,”杨天河到没有多想,只不过他接下来所说的话让杨天上有踢他一脚的冲动,“大哥,你先去吧,等我把这里收拾好了就会过去的。”

“那你快点。”杨天上的声音不由得大了一些,甚至染上了怒气,说完转身就离开,留下完全不知道杨天山在生气的杨天河,依旧像他所说的那般,认真仔细地洗碗。

“你们累了就先睡,我去爹那里一趟。”将一切收拾干净之后,对着正在给小宝擦身体的司月说道。

“去吧。”司月头都没抬,至于杨双吉要说什么,她一点也不关心。

杨天河走进堂屋,看着摆在桌上的碗筷,还有一大屋子的人,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后走上前,“爹,你找我。”

而杨双吉的脸色可算不上好,虽然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端正自己的态度,拉拢儿子的心,可听着老大说,老四竟然在洗碗,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洗碗那是男人该敢的事吗?说出去都觉得丢人。

“不是说好的今晚先用家里的厨房吗?怎么还是你们自己开火了?”杨双吉忍住对儿子如此纵容司月的不满,开口的声音和语气倒也算是平和。

就因为这事啊,杨天河提着的心回到原处,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爹面前说话做事都要把心提着。

“怎么,老四,你是翅膀长硬了,爹的话你都不放在心上了。”杨天江嘲讽地说道,今天闹出来的事说到底还是老四不好,若是他能关注自己的媳妇,又怎么会闹到那般的地步。

“三哥,你误会了,没那回事,”杨天河忙开口解释,“本来是打算用家里厨房的,可是,”想着那脏兮兮的地方,神色不由得严肃起来,对着周氏说道:“娘,我从小就记得你是很爱干净的,不知道你有多久没有进厨房了。”

听着杨天河的话,小周氏等做儿媳妇的有些不安,这些日子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们哪里有心思收拾厨房,这么猛然一下被杨天河提起,才想起来,上次收拾厨房还是老四和老五成亲前。

“老四,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周氏有些不满地说道,这个儿子,和自己说话的态度跟以往差得太多了。

“那你去看看厨房就知道了,脏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下脚了。”杨天河说完,不满地看着小周氏等人,“大嫂,你们有那算计司月嫁妆的心思,还不如多做些事情,这家里要来了个客人,走进厨房一看,什么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对着小周氏等人,杨天河可是一点也不客气。

周氏一听这话,脸色一变,家里的这些事情可都是她管着的,动作迅速地走进厨房,很快就怒气匆匆地走出来,看着自己的四个儿媳妇,本想破口大骂,却想着杨老头子不久前所说的话,忍住脾气,冷笑地说道:“如果你们连厨房那点事情都做不好,我不介意将你们送回娘家,让你们从头学会了再回来。”

一听周氏这话,四个媳妇齐齐地跪在周氏面前,“娘,我们错了,你就原谅我们这一次,我可以保证,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有下一次的。”

“好了,知道错了就赶紧去收拾。”杨双吉不用想就知道厨房里是什么样的情况,司月那个懒媳妇都嫌弃的地步,可见是真如老四所说的没法下脚了。

“你们四个,今晚不把厨房收拾干净不准睡觉。”周氏是气得头都有些昏了,她都不敢想象,那样的厨房若是被外人看到,她恐怕就只能那根绳子挂脖子上了,“并且,明天的早饭也不能落下。”

这个时候,四人自然不敢反驳,动作迅速地收了碗回到厨房,这一看,才发觉是真的很脏了。

“你们都下去吧,晚上好好休息,我估摸着小麦这几日就要熟了,今年是丰收年,收小麦那几天,”杨双吉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你和天丽在家里给大家准备饭菜,除了老五秋天要考试,老二的活计不能请假不用去地里,家里的大人都得去,以最快的时间将小麦收回来。”

说到这里,特意看了一眼杨天江,“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我不允许出任何的岔子,若是被我发现有人偷奸耍滑,我不介意动用家法,好好收拾你们一顿。”

若是之前,对于杨双吉的话,杨天河是绝对不会有意见的,可想着老大夫今天对他所说的话,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将他身体的事情说出来。

却不想他这样的表现,杨双吉等人看在眼里又生出了别的想法,老四不会被他媳妇带坏了吧。

这边,洗漱过后,司月抱着小宝躺在床上,将他哄睡着,才拿出自己今天在寺庙里捐钱时得到的绣有佛子的荷包,里面一串带有佛香十六颗不知是何材质串起来的佛珠手链,拿在手里,司月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不少,似乎魂魄和这个身体完美融合一般,不说动作,就是之前心里存在的使用别人身体那一丝别扭的感都消失无踪。

既然有这般神奇的好处,司月自然地带在左手腕上,大小竟然刚刚合适,再掏了掏荷包,疑惑地拿出一张纸条,打开,“如有困难,可带着佛珠去天齐寺找方丈。”

简短的一句话,让司月莫名其妙的同时,又不由得想起今天的天安寺一行,那个已经圆寂的方丈处处透露着神秘和诡异,右手手指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有这么一句话,她可不会天真地认为只要捐银的人都能得到这么一串佛珠。

想着方丈悲天悯人的眼神,司月实在是不想将这样的得道高僧往坏处想,算了,他都已经圆寂了,想那些也没什么用,起身,将字条放在烛火上烧掉,折腾了一天的她疲惫的躺下,与之前的几个晚上噩梦连连不同,这一晚,司月睡得格外的踏实。

杨天河回到房间时,司月和杨兴宝已经睡熟了,看着桌上的并没有被熄灭的油灯,傻呵呵地裂开一个笑容,老实地从他的那个木箱子里拿出棉被出来,打地铺,再熄灯之前,特意看了好几眼司月和杨兴宝,这才吹了灯,心满意足地躺下睡去。

天刚刚麻麻亮,杨家村的新一天已经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收获日做准备,也在心里祈求不要下雨,免得沉甸甸的麦穗被雨水打落,影响收成。

杨家的早晨也和村子里的其他农家一样,即使是王语嫣这个曾经是秀才的女儿,如今为人媳也不能偷懒,早早地起了床,除了需要上学或者七岁以下的孩子可以多睡会,家里就是杨天赐和杨天丽这两个宝贝都得早早地起来,一个去书房早读,等用过早饭便去县学里上课,另一个则是乖巧地给杨双吉和几个兄长打水,或者跟着周氏去捡鸡蛋,勤快地坐着一些轻巧的活计。

“老头子,”周氏站在杨双吉旁边,看着西边第一间还紧闭着的房门,皱着眉头说道:“你让我不要管司月,可你就不担心老四被她带坏了吗?”

“不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几日亲家没下葬,他们都是轮着守灵的,估计是累着了,”杨双吉虽然心里也有些担心,不过,到底还清楚自家儿子是个什么样子的,“老四你又不是不了解,最是勤快老实不过的了。”

“那倒也是。”对杨双吉最后的一句话,周氏是极其赞同的。

只是,一刻钟之后,房门开了,杨兴宝还在睡觉,司月和杨天河走出来,“爹,娘,早。”

杨天河和司月打过招呼之后,立刻搬出炉子升火,将水烧上,“司月,你先等等,有了热水再洗脸,虽然是夏天,可进水还是有些寒气的。”说完这话,杨天河自己倒是打了井水就开始漱口洗脸。

司月抬头捂嘴,十分优雅秀气地打了个哈欠,之后点头,算是同意了杨天河的话,靠在房门口看着众人忙碌。

周氏一听杨天河这话,差点一口气背不过来,再看着自己面前洗脸的井水,这个乐颠颠跑前跑后的傻子真的是他的儿子吗?

等到水热了之后,司月开始慢慢地洗脸,周氏刚想叫杨天河做事,“杨天河,烧上开水,我一会做面条。”

“好。”留下的热水放在另一个盆里,等着儿子起来洗脸,杨天河乐滋滋地听着司月的话做事。

等到司月洗漱好之后,“杨天河,你去叫小宝起床,帮他穿衣服,洗脸,等做好这些就可以吃早饭了。”

“恩。”杨天河转身就进了房间,司月见面粉放在盆里,加了水,放在四方桌上开始和面,待在院子里的杨家人时不时能听见放家里传出来的欢笑声。

等到拉好面条,看着锅里的开水,才想到没有下菜,司月这人从小就有个毛病,吃面一定要有鸡蛋,有配菜,光白面的话,就是调料再齐她都吃不下去。

“杨天河,你快去地里摘些青菜回来,顺便扯几根葱回来。”司月对着正在给小宝洗脸的杨天河说道。

“好嘞!”声音里透露出的欢快让杨家人的心情格外复杂,说完这话,扔下面巾就跑了出去,周氏真想吼一句,那是我的菜,你不准摘,可她也知道,现在并没有分家,这话是绝对不能说的。

“小宝,自己洗脸,记得脖子,耳后都要洗到。”将开水放到一边,拿起炒菜的锅,倒上油,开始煎鸡蛋。

熟练的动作,诱人的香气,还有起锅装盘后那好看的样子,看得杨家人一愣愣的,不是说司月懒得很吗?怎么瞧着这一手厨艺跟老二有得一比。

杨天海苦笑,他虽然是个厨子,也不能保证煎出来的鸡蛋有四弟妹这般的色香味俱全。

司月自己也挺满意地,这才是真正的土鸡蛋,味道真是香极了。

不一会,三碗分量不小的面条就热腾腾的出锅,原本因为爹娘还没用早饭有些不好意思的杨天河,在杨兴宝的热情召唤下,想着独子开火以后这样的情况会经常遇到,也就放下了,吃着面条时,和杨兴宝不住地点头,说着好吃。

于是,原本起得早的杨家人还没吃饭,司月他们已经在吃了,等到杨家人终于将早饭做好,准备开饭时,他们一家三口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了。

“老四,你这又是去哪里?”杨天山开口问道:“地里的活你不打算干了吗?”

杨天河一大早飞扬的心情有些跌落,“大哥,他不是不打算干,而是不能干。”司月开口说道:“昨天,我们去县城看了大夫,大夫说他的身体已经被掏空,虚得很,将近半年都不能干重活。”

“什么!”司月的话让杨家人的脸色都变了,其中的原因也只有他们自己知晓,杨家看似很多的劳力,可真正干活的好手也就几个男人,杨双吉,杨天山和杨天河,老三杨天江不是不能干,而是能偷懒就偷懒的主。

今年杨家要收小麦有将近二十亩,若少了杨天河这个劳力,他原本该做的活就会分摊在他们的头上,于是,几个女人都叫了起来,以小周氏和陈氏声音最为响亮。

“四弟妹,你可别想骗我,四弟哪有你说的那么较弱,身体虚,我可不相信,再说,农村里的汉子哪一个不是这么熬过来的。”杨天江说完这话又有一副我很了解的模样看着杨天河,“四弟,这个招数我前几年就使用过了,你如今再用,已经不灵了。”

“老四,你果然被带坏了,这样的主意都能想出来,”周氏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说道。

杨天河看着爹娘兄弟这些血脉相连的亲人没一个相信自己的,苦着脸对着杨双吉说道:“爹,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杨双吉沉默不语,无动于衷地看着杨天河眼里的痛楚,他是想相信杨天河的,可想着老四刚刚被司月使唤着做这做那时的欢快表情,他就说服不了自己,再说比起干农活,会耍心机会偷懒的老四更让他伤心。

“司月,把大夫写的单子给爹看吧。”杨天河沉着声音,面无表情地说道,原本他还有些犹豫的,如今家里人的表情倒是让他下定了决心。

“你等下,”司月转身就要去拿,结果被杨天江给阻止了,“可别,我可记得大夫看病一般只开药方,怎么着,还有大夫会将病情写下来吗?”

杨天河看着这一群自家人,三哥是什么心思,他如何不了解,原本还庆幸司月让大夫将病情写下来,可如今看着,他们即使将那老大夫带到他们面前,这些人恐怕也认为是他们夫妻两个随便在外面找来的老骗子,他既然已经成为了他们眼中为了偷懒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说什么都无用。

“算了,司月,我们走吧,”杨天河开口说道:“无论你们相不相信,我说的就是事实。”

这一次上街,依旧是去王猛家借了牛车,要买的东西司月早已经记在心里,所以,速度倒是比昨日要快一些,不过,讲价的依旧是杨天河。

“司月,去书店做什么?”等东西都买好之后,看着司月往书店里冲,连忙拉住,开口问道。

“你不是说的废话吗?进书店当然是买书了,”司月开口说道:“杨天河,你不会从来就没有打算让小宝读书吧?”

看着司月瞪大的眼睛,杨天河连忙说道:“怎么可能,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欠条递给司月,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杨天河欠司月银子三两,日期,作何用的都写得明明白白,加上杨天河的签名和手印。

司月毫不犹豫地接过,揣在怀里,“既然已经欠了,再多欠一点也没有什么关系,我是不会让你耽搁小宝的前程。”

一听这话,杨天河还能说什么,不过进入书店之后,饶是有心里准备的司月也被这价格吓了一跳,三本启蒙书,《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就要六两银子,一本二两。

更别说司月仔细挑选出来介绍她所在国家的风土人情,社会风俗以及法律有关的书籍,厚厚的三本书一本就要十两银子。

再看笔墨纸砚,差的就不说了,在司月眼里就跟草纸没什么差别,还怎么写字,纸张挑选的是好的,不过,砚台和毛笔司月看了一眼那上等的价格,立刻就把脖子缩了回去,最便宜的也上了一百两,那就选中等的,她能接受的。

等到将所有的都挑齐之后,杨天河可以听见自己吞口水的声音,司月,司月地轻声叫了好几回,没办法,书店可不比其他的地方,在杨天河的眼里,这里是充满了文化知识和高尚气息的地方,哪里能够大声喧哗。

“多少钱?”司月将要卖的东西放在门口的柜台之上,刚才对于他们进来眼皮都没有抬的小厮惊讶地看着司月,指着一对东西有些结巴地说道:“你,你都要买?”

“你说呢?”司月挑眉。

“稍等,”恢复正常的小厮忍不住再次打量了司月一家三口好几眼,动作倒是专业迅速地将价格算了出来,“一共是八十七两。”

“给,”司月从袖口里掏出一百两的银票,心中叹气,一会去买绣架,绣线和绣布,怎么说也是两百两的东西,同样要买好的,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读得起书的,哎,该工作了。

回去的路上,杨天河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问道:“司月,你那银子真的是司大叔他们留给你的?”

“不是,我自己挣的,”司月看杨天河还要问,一瞪眼,“问那么多做什么。”

“没事,我就是想说,”杨天河笑了笑,“今年你们家的四亩田地都种的小麦,你打算怎么收?”

“农活我可不会干,干不了,也不愿意干,当然是花钱请人了,”司月理所当然地说道,随即就皱起眉头,“你说四亩田地里种的都是小麦。”

“是啊,本来有两亩田是该种水稻的,可惜了。”杨天河的声音越来越像,司月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不是司忠夫妻不想中水稻,而是陈氏的上吊是他们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直到司月不会种田,所以才想着能多留一些东西就多留一些,因此,才会全部种上小麦,让司月出嫁后不久又能有一笔收入。

除了用心良苦,司月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司家夫妇,这样的恩德太厚重,若他们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她肯定会喘不过气来。

“小宝啊!”司月摸着杨兴宝的头,“以后可要好好读书知道吗?”

“恩,娘亲放心,我一定会用心的。”杨兴宝笑着说道,家里有三个能够读书的堂兄,杨兴宝心里就羡慕得不行,娘亲可真好,她一回来,小宝的心愿全都能实现。

司月笑着不语,她承认让小宝读书有其他许多的外在原因在里面,其中有一条就是要压过杨天赐那个贱男人,切,以为自己是个秀才就了不起啊,在家里一副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模样,看着就讨厌,虽然用这个办法见效有些慢,可一想到小宝以后的成就比杨天赐高,她想效果肯定是杠杠的。

与杨家的那一群人,算不上是仇人,却也可以说是敌人,只要对方不高兴,她就开心,再说,她司月从来就不却耐性,没有什么比夺取敌人最在意的东西更能打击敌人的了。

看着杨天河和杨兴宝,司月勾出一抹笑容,掩饰着眼里的狡黠,还有什么比看着敌人后悔莫及痛苦不堪的模样更令人高兴的事情,她不急,慢慢来才有意思,也才有成就感。

只是司月的好心情只维持到她拿起那三本书之前,等到一页页翻开大齐这个变态的社会,她眼里冒着的火焰恨不得能见手中的书烧毁,泱泱大国,礼仪之邦,文治武功,天下太平,繁荣昌盛。

很好,这些都很好,可为什么三纲五常,三从四德这些东西都写进了法律,违反三纲五常的男子按情节轻重下大狱,甚至有判处死刑的,而违反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女子就更严重,根本就可以不经过官府,宗族自行处置,打板子,浸猪笼,沉塘这些写得明明确确。

儿子病重,家里没钱,不愿成为拖累,悄悄离去,生死听天由命,这是儿子孝顺,会赞扬家族教导有方。

父亲病重,家里没钱,不愿成为拖累,悄悄离去,这是后辈逆天而行,该遭天打雷劈,在道德的教育之后,还有经过官府判刑,司月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翻书的手都在颤抖,尼玛,这还能不能让她在古代好好地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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