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啐——!”彭虎怫然骂道:“这老棺材板子,还有不少帮手!”
说话间,头顶上空那道菫紫色光束再次闪现,带着天河般的激冲而下,万顷紫光刺人眼膜,蟠天际地,东驰西骋。
所到之处,墟棘峰的黑衣手下一一应声倒地,身上鲜血喷薄。
“寰宇......”这紫光是揽月最熟悉的,心下一安,持刃自伤的手终于松开,面前只觉水雾茫茫,一直紧绷着意识乍一懈怠,身体也跟着向后倒去。
紫光声如万马策腾,雄浑交响,雷腾云奔停在揽月身后化作一个翩然俊逸的男子身形将她揽入臂膀之间,
“月儿——”
秦寰宇痛心如绞,冰冷明澈的眸子里尽是忧怆。
自己将揽月交托他人,只是因为畏惧腹中炙热魔物在朔日里鼎盛难抑,唯恐神志再被其占据而伤及她的性命,可是每回再见她时皆是摧残憔悴,一如雨僽风僝中傲然倔强的花蕊,令人痛彻心扉。
“寰宇你也回来了......”
一股暖煦宜人的冲荡着揽月的心扉,安心踏实,怎能不叫人甘心沉浸在此柔怀。
秦寰宇看着揽月颈间之伤本是椎心泣血,极度自责不该离开她身边,但当甘香的血气迎面袭来,秦寰宇竟然感到喉焦唇干,焦渴难耐。
他的心神忽然恍惚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清水洞里,嘴唇向着面前殷红色的血水凑了过去,意图解着难耐的万斛之渴。
看到寰宇失神的看着自己颈间伤口,揽月面容茫然,问道:“寰宇......寰宇你怎么会和柏仙在一起?”
揽月的声音乍地打断了秦寰宇已至嘴边欲饮的举动,心神惊醒,犹如擂鼓般剧烈跳动。
今夜便是朔日,秦寰宇必须速战速决,然后行至远离众人之处。
“月儿——”
秦寰宇祭出宝剑在手,剑气飒飒,通体闪耀着万缕光辉。
揽月善解他意,自秦寰宇臂弯下脱出,说道:“我明白的,你去吧,切记要当心。”
“好。”
秦寰宇凛凛生威,目光冰冷犀利,持剑而去。
秦寰宇自殿西手执利剑而来,柏树仙自殿东手持风狸杖蓄势而发。
“秦寰宇,你可莫要独自争强显胜,视我陈朞为无能草包。”
陈朞挥剑上前,滇河剑光芒凝铸,皎如日月。
双雄联手,并肩抗敌人,挥斥方遒。
雉卵男两手各执一镶金铜锤上前,啮齿咬牙指着秦寰宇对彭虎道:“就是他!在花卿城里害我坠入朝暮井里险些丧命的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此仇今日必报,我雉卵男签下魂契时便已发誓,此生再不许任何人负我——”
“啐——!”彭虎口涎大喷,满腔怒火冲向秦寰宇道:“看来你果真有些本事在身,仗着些能耐四处招风揽火,这伤我和我兄弟的账,咱们今日便彻底算上一算!”
彭虎青黑色的嘴唇朝一侧提起,烙在眉心处的黑色火焰因筋骨抽动而似灼灼燃烧。
举刀齐颈,伸出渗透在刀刃上舔过,鬼啸立刻兴奋地抖动,嘶嘶破风。
雉卵男瞳孔绽开,可怕地抽搐缩胀,枯枝麻杆般的细瘦双臂却力可举鼎将,两只硕大铜锤子高举过头,高声尖利道:“看我的金瓜擂鼓锤来雪耻报仇——”
那擂鼓锤锤头呈圆瓜状,一只重百余斤,锤头有刺,利可破天,真瞧不出是像雉卵男一个干瘦身躯能够驾驭的。
彭虎板肋虬筋,大跨两步上前,邪笑道:“走,雉卵男!就让你我二人为大人赢此头阵——!”
墟棘峰这头势力猖獗,厮杀凶猛,斗魔斗法,摧山搅海,阴风咆哮。
擂鼓锤砸擂冲盖,一路冲坚毁锐,横冲直撞。
“当我旸谷无人了吗——!”
卜游一声喝厉,棠溪剑端流萤寒光疾速涌动,如镜般的剑身映着卜游凛然浩气的面容。
“公子别丢下我啊!”
卜涵亦执剑冲天而起,喝道:“云邸溃——”
二人剑身周围顷刻缭绕着寒波,激起云浪万顷,地籁风急,滔滔扑向墟棘峰之人。
立刻有人鸟惊鱼溃发出阵阵怪嚎,弃甲曳兵,四下溃逃。
双方对垒,呼吸凝滞,计都所率之人各个皆是硬茬,献殿内杀气四溢。
百派弟子群中不乏卜游这等早已按捺不住,骨直刚烈。
尤其在看见卜涵紧随卜游身后冲上前去杀敌,陈胥更加按捺不住,不断催促正在用杵捣药的含光子道:“先生,您倒是快一些将我身上的尸毒解了去啊——”
含光子忙得一头是汗,根本无暇顾及陈胥所求,身边几个外丹派里善调方子的女弟子也在一旁尽其所能忙忙碌碌。
“先生啊,我得赶紧去助我哥——”
陈胥浑身是胆固然可赞可誉,就是此时显得有些絮絮叨叨。
见含光子并不理会,陈胥索性自己照含光子正在摆弄的方子一把抓过草药,一仰脖子,研也不研囫囵吞下。
“诶,你——”
一旁一个女弟子阻止不及,就看陈胥已然挺身便走,骁勇倔强,于是本来还想要斥责他的语言突然打了结,最终化作了两颊桃红。
陈胥试着凝虚成力,虽说是经过几番尝试,但终是祭出聚星剑来。
卜涵忙中一瞥,叫嚷道:“你毒可解得透了?多待一时不妨事,切莫勉强啊——”
“瞧不上谁呢,我玄霄一脉可不会输给你们旸谷,不信你我比试一番。”陈胥雄赳气昂。
卜涵足不停步,爽快笑道:“来啊!荼鏖比武时你我无缘一战,不妨就将此作为较量——”
卜涵说完,一足踏地腾空跃起,转身朝向激战正酣处奔去。
“等我!”
陈胥陡然间身形拔起,不想有片刻耽搁,全力以赴投身战场。
风云浩瀚,疾如旋踵,试问哪个心雄万夫、志在四海的大好男儿可以置身事外。
綦浩然鹰扬虎视,祭出阙光剑挺身而出,沉声问道:“綦焕,我要去助阆风他们,你可要同去?”
綦焕临危不惧,面不改色道:“我伊阙分宗各个英勇善战,不避斧钺,自然要去。”
说着,綦焕手中一晃,一柄金光炫目的巨剑腾现在手,金光万缕,炎威可畏,这便是传闻中剑气推山开岳阳的奎光剑。
“我也去助他们一臂之力!”江潭上前一步,肃目握拳,无所畏惧。
“江潭!你给本掌门回来——”江淮没想到江潭竟然挺身而出,嗔目骂道:“尸毒已解,本掌门命你即刻率我门下弟子返回洪涯,需你先遣开道,不得延误!”
綦浩然和綦焕二人齐齐回首以眼底瞄了江淮一眼,又将视线转投向江潭。
江潭与江淮当庭而立,双拳用力,看得出内心正做着极度痛苦的纠结和挣扎。
綦浩然叹了口气,体恤地在江潭肩头拍了一下,说道:“没关系——”
说完,綦浩然和綦焕旋身腾空,长足如飞,义无反顾地投入此番浴血奋战。
“江潭——愣着作甚!”
江潭耳边出来江潭的催促声。
要逃?他竟然要逃?!他江淮堂堂洪涯一介掌门竟然临危逃遁——!
江潭第一回觉得江淮的声音如此聒噪不堪,难以入耳。
他眼中冷光闪过,手臂上青筋凸起,手中剑芒霍霍,明光耀眼。
江潭还是头一遭违逆江淮,且还是这般桀骜之举,江淮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外袍下汗流洽背。
江淮强撑底气,装怯作勇,指着江潭骂道:“你,你这是作甚?休要在此装聋作哑,违逆掌门之命,视同大逆不道!”
江潭一言不发,只是用如虎般的雄视耷拉着脸颊阴沉沉地直面江淮。
他难以置信洪涯一脉竟会传给这等贪生畏死的掌门掌管,只知避苦趋乐,趋利避害。
江淮被江潭瞪得胆怯心虚,索性蹑手蹑足向后退去,欲趁乱开溜。
江潭剑指江淮,质问道:“殷小姐一介女流尚能慷慨捐生,你却背义负恩弃众生而去,就不怕令人冷齿!”
“你,你持剑对着掌门欲意何为?本掌门可告诉你,弑杀掌门是乃重逆之罪,本掌门要将你逐出洪涯!”江淮见势不妙,仓皇退遁。
杀了他?
若不是江淮提醒,江潭恐怕再痛恶至深也不至于想到弑杀掌门这一点上,可是......
江潭扬眉瞬目,筋肉绷紧,死死瞄准面前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
“刷”地一声剑响,剑尖已及其喉......
“江潭,江潭,江潭——”
江淮彻底急了,双腿一松瘫软在地,胡乱扑棱着双腿向后退去。
“江潭,冷静——你好好想想,本掌门入主洪涯派后可曾薄待了你?是不是爱慕贤才,令你堪当大任——”
江淮垂死挣扎,抛出攻心扼吭之策,意图唤起江潭恻隐之心。
不愧是江淮,极其善于窥探人心,死死扼住了江潭要害。
只见江潭眉心耸动,瞳孔微颤,这一迟疑,手指一松,剑气消散。
“是呵,是呵——这就对了——”
江淮也跟着心下一松,为自己的临危之策洋洋自得起来,面容重现凶狠毒辣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