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姵罗骄傲倔强又羞又愤,两眼充红,看着聿沛馠离去的背影,不肯服输道:“不可能,寰宇一定是对我有情的,明明那嗜面之人裹挟我,令他在揽月之间择选其一之时,他是犹豫的......”
聿沛馠离开庭院的时候,正逢上卜游与穆遥兲二人回来。三人对视后,聿沛馠无力地摇了摇头,他们便明白揽月还没有醒来,三个人于是在客栈空荡的大堂里坐定,仍是那张方桌,四壁萧然,阒然无声。
穆遥兲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道:“怪我,不该许她这个主意的。”
卜游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这都怪我,寰宇和沛馠阻止之时我就不该再掺言。”
聿沛馠深知错在何人身上,心中惭愧愧疚,垂头不语。
翌日卯时揽月方醒来,睁开眼睛所看到的便是秦寰宇,晨光熹微,映在他烦琐憔悴的脸上,揽月手间温热,依然是秦寰宇的温度。
揽月的手轻轻向后抽出,这细微的举动立刻便被秦寰宇察觉,他抬起头来,豁然惊喜,关切唤道:“月儿。”
揽月的脑袋里还是昏昏沉沉,她细瞧着身边的环境,知道正身在“洞庭春色”的客房之中,只是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朝暮井中到了这里,难道是秦寰宇救出了自己?
揽月甩了甩脑袋,极力回忆着自己昏厥前的最后一幕,是一条半隐半现的银色龙鱼。秦寰宇待揽月又缓了片刻,便将揽月坠井后的事情尽数讲来,揽月这才确认了井中之事并非她濒死的幻觉,而是真有其事。
经二人将自己所见如此对照相较,百思不得其故,若说井底有神兽,又为何只救揽月而未救那嗜面之人。揽月细究之下,目光落在了腰间熏袋上,她纤细的指尖在熏袋里拨弄翻找片刻,拾出一枚黑色的宝石来托在掌中,对秦寰宇说道:“应该是它。”
“这不是槐月阴魂所托之物吗。”秦寰宇蹙眉思索道:“在弱水庵里阿宁所戴时,我便已觉此非凡物,没想到竟会救了你。”
秦寰宇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颔首低声念道:“避水浮银龙,溟渤唯紫泥......避水珠?”
“什么?”揽月奇怪道。
“‘避水浮银龙,溟渤唯紫泥。’这是一段关于避水珠的传说,据说避水珠乃龙鱼内丹,可遁海避水,如履旱地,而龙鱼乃罕见神兽,修习人身已含内丹,仅存在于东方紫泥海中,极难寻得。近百年来已很难听闻有关龙鱼族的传说,江湖中亦有言传,说龙鱼已绝灭。”秦寰宇道。
“所以,你是说此物正是‘避水珠’?”揽月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避水珠揽月曾在灵台的天库里看到过父亲的藏书,里面曾有提及,只是不知样貌而已,据书上所述避水珠世上罕有,如和璧隋珠,弥足珍贵。
“据此来看,应该必是了。只是不知为何槐月会将避水珠托付于你,阿宁又如何会有避水珠,此等绝世之物,世间竟一下出现两颗,必遭霍乱。据说百年前为了避水珠,江湖中还曾以㠉华为首,掀起过一阵血雨腥风的疯狂杀戮,紫泥海上血流漂杵,遍布浮尸。”
秦寰宇辞色俱厉,慎重凛然的样子,已经足以让揽月感觉到那场避水珠之争的残酷,不免与自己梦中槐月白衣窟瞳的惨状联想到了一起,不知槐月究竟是遭受过怎样的无间地狱般的巨创,又隐忍了多少冤屈,以至于申诉无门,才能令五鸣扇的戾气如此之重,甚至含悲茹痛托梦来寻自己,想到这里揽月回肠九转,蹙额心痛。
秦寰宇温柔唤着揽月的名字,他看到揽月双拳攥紧,面若刀锯般痛苦攒心,猜到揽月所思。
“月儿,槐月既寻到你,必有机缘,若想为她查明真相先要持盈保泰才行,临深薄履,小心谨慎。”
秦寰宇轻轻合起揽月呈着避水珠的手掌,稍稍用力,示意她不可再轻易示人,揽月会意伶俐的点点头,迅速将避水珠小心收藏回熏袋内。
秦寰宇仍不放心,再次提醒道:“百年传说虚虚实实虽难尽信,但槐月与这避水珠扯上联系是真,如此看来确存暗礁险滩、厝火积薪,潜藏下的风险不可小觑。在我们弄清真相替槐月完成愿望前绝不可再以避水珠示人,否则真如当风秉烛,招致危险,我可不想再让你再临不测之渊。”
“你说‘我们’?”揽月有些吃惊,确认道:“可是寰宇,你不是素来不喜理睬旁人琐事的吗?”
秦寰宇眸中若流星划过,缀着繁星点点,隐隐跃动,揽月在秦寰宇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秦寰宇道:“无论槐月寻你的用意为何,总是槐月给的避水珠救下了你,那便不是‘旁人’,而是恩人。加之此事与你牵扯,我岂会旁观。”
秦寰宇伸出手臂,轻托起揽月的脸颊于掌心,温柔的表情见者陶醉,揽月顿时想起鉴花会那晚在槐夏岛的槐树下,秦寰宇的无限温情,只觉云飘雾缠,光华迷人,揽月的蓦地红了起来。此时秦寰宇的手指沿着她白皙秀颀滑下,轻抚她清晰细腻的肌肤,一阵羞惭侵袭而来,揽月娇柔楚楚,低眉垂目,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秦寰宇的指尖在揽月脖颈上一处淡淡粉红印记前停住了,在此处反复轻拨,看似波澜不兴的深邃眼中寒芒闪烁,杀气凌冽。
揽月目光流盼时身体一颤,敏锐察觉到那里正是嗜面人曾经吸吮过的地方,揽月完全没有想到会留下印记,此刻被秦寰宇看到不知会怎么想。
揽月连忙躲开秦寰宇的手指,身体向后靠去,谁知秦寰宇的动作更快,他的两手扣住了揽月的两腕,将揽月的身体贴在了身后床榻靠背上面。揽月和秦寰宇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二人鼻峰相对,只见秦寰宇微微将脸稍侧,越过揽月娇俏精致的鼻子,温热的唇已覆压上来,蔓延绵绵的温柔,面对这猝不及防的感情,揽月还没来得及用理智思考,脑中已一片空白,只能闻到秦寰宇身上甘松馥郁的香气,身体绵软,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秦寰宇的吻从轻柔逐渐变得炽热,揽月的身体被束缚进他横阔坚实的胸膛,脸上已是燥热,心脏狂跳。秦寰宇将她圈在怀中越来越紧,揽月的唇间有柔软甜腻之物缠绵而入,辗转吸吮,花香般芳香迷人,怦然而动......
“我不能没有你!”不知怎的,揽月的脑海里忽然跳出一个画面,是聿姵罗在朝暮井前抱着秦寰宇后背的泣诉情长。
“不......”揽月的全身都在微颤,身体抗拒的挣扎向后,试图挣脱秦寰宇的怀抱。
秦寰宇先是一怔,瞳孔剧烈收缩,浓烈的眼神变得狐疑而谨慎,惊讶地看着揽月,满眼探寻之意。
“不要,寰宇放开我。”揽月再次恳求道。
秦寰宇凝目向揽月看去,四目交汇的刹那,秦寰宇看到她惶恐无措的表情,情绪复杂交织,眼角湿润,眼睛不安地移开,转向远处,看起来楚楚无助。
揽月这副样子,秦寰宇松开了手。
“怎么了,是我弄疼你了。”秦寰宇自信揽月对自己绝非无情,知道揽月腕间的伤,也极为小心的避开,但仍低头去寻揽月两腕之间,并无异样。秦寰宇洞察秋毫的目光凝视着揽月,却见她目光飘忽,荫掩双瞳,失神沉思。
秦寰宇的眸色暗淡下来,淡到让人捉摸不透,似在熟思。
片刻,秦寰宇抬起头来,忧郁的眼神静静看着揽月,眼神相碰,锐利却温柔,给揽月一种秦寰宇正在辨着她的心事、读着她的想法的样子。之后,秦寰宇语气柔和淡然,却严厉不容抗拒道:“是你自己说出来,还是要我来猜?”
揽月忧伤迷惘的眼睛顿时放大,眼波盈盈,溜溜打转,就是不敢正视秦寰宇。
秦寰宇见她这般退拒又倔强的样子,反而十分动人可爱,拿她总是没有脾气的,秦寰宇解颜微笑,不无宠溺的对揽月道:“那就让我猜猜,你是因为......”
“不是!”揽月慌忙阻止秦寰宇说下去,一双闪烁回避的眼神嫣然动人。
秦寰宇的眼光敏锐细致,闪耀着睿智冷静的光泽,襟怀磊落的看着揽月,已然将其看穿,揽月像一只在猎人的竹笼里无谓挣扎的受惊兔子,还不如来个痛快。
揽月索性说道:“我、我不知道姵罗和你,你们......”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们情若手足,金兰契友。”秦寰宇一字一顿,生怕揽月听不明白一般,眼神炯炯笃定,不容置疑。
不待揽月开口,秦寰宇又紧接道:“翀陵娄嫄,异苔同岑,清交素友。记住了吗,还有谁是你想知道的?”揽月面红耳热,紧闭嘴唇,微微抿着,兀自摇了摇头。
“可是......”
“没有可是。”秦寰宇斩钉截铁,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