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前月下暂相逢。苦恨阻从容。何况酒醒梦断,花谢月朦胧。
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此时愿作,杨柳千丝,绊惹春风。”
今日,何君兮没有吟诵,而是边弹边唱。
他用灵力改变了自己的声音,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仿佛真的看见有一对痴男怨女在月下相会,互诉衷肠,本已私定终身却又屡屡受阻,不得不分离的景象。
戚恨晚不禁听呆了。岸上、小楼上的公子们也听呆了,还有一些客人从房中走出,都想看看那唱出如此动人心魄的曲子的女子。
“好!”突然有人抛出了香囊,此举一出,其他公子看到了,也纷纷抛出了手中的香囊,不一会儿,小亭前的三折曲桥上堆满了香囊,怕是已过百了。
“君君姑娘,可否一见?”人群中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急切地问道。
何君兮并未理睬,继续弹奏吟唱着,怕是不想理会。
戚恨晚忍不住了:“这位公子你也太心急了些吧!三日期未满,届时我家姑娘会和大家见面的。”
那位公子也不恼,并未回话。
“不要弹了,不要再弹了!啊…不要再弹了!”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痛苦□□的声音。众人纷纷远离这声音的主人。
竟然是兰舟!不知何时她出现在了梦生亭前,也不知她为何会如此痛苦。
“又是你!快去告诉深深姐。”那摇铃的小鬟见状,赶紧差使了一丫头去找深深了。
虽隔着一段距离,但何君兮和戚恨晚也听清了小楼前发生的事。他们两对视一眼,呵,等的就是她们。
不一会儿,深深就出现了。此时,何君兮表演已经结束,亭前散去了一大半人。
他们二人不紧不慢地走到兰舟面前,装作讶异的样子,戚恨晚开口道:“哎呀,兰舟姑娘她,怎么了?”
“不知,今日丫鬟去送饭,见她不在屋里,还以为她走失了呢,我还出去找了半天。没想到,竟突然出现在这里了。陶儿,送兰舟姑娘回房。”
原来深深今日是去找兰舟了,怪不得一直不在醉金楼中。
“这样吧,反正我们也回兰亭苑了,就顺路送兰舟姑娘回房。”戚恨晚急忙道。
“也好。那劳烦君君姑娘了。对了,还要恭喜君君姑娘,这第一日香囊就过百了,后两日就不用再表演了,可休沐两日。”
“哇!太棒了!”戚恨晚不禁笑开了怀,连何君兮脸上都露出了难得的浅浅笑意。这下可以安心完成任务了。
不过更重要的是,这种以色侍人的事,他们两大男人,还真是做不来。
戚恨晚上前一步扶起了兰舟,不知何时她已经晕过去了,整个人软绵绵的,完全不能走路,只能把她背在背上,走久了还真有点吃力。看着一旁的何君兮,也没有一点要来帮忙的样子,嘴角似乎还有一点上扬。
哼,大师兄如今的性格怎么和前世判若两人?以前这种时刻早就“阿戚,放着,我来”了,戚恨晚一边在心中愤愤地想,一边拿眼睛瞟着何君兮,表示他无声的愤怒。
“哇,终于到了!”戚恨晚把兰舟往床上一“扔”,就去找水喝了,“啊,渴死我了。”喝完水又转头对床上那个失去意识的人说道:“兰舟啊兰舟,你应该感到荣幸,你可是戚小爷我第一个背的女人。哎,小君君,你这什么表情!”
“历境吧。”何君兮转过身去,也不看他,冷冷说道。
“又来?”昨日那下坠的感觉可不太好。
何君兮走到门前,双手结印:“封!”在整个屋子里设下了结界,这样比封印者修为低微的修仙人士,即使强行破入,也会耗费大量灵力。
他又走到床前,单手结印,在兰舟的灵台上轻轻一点:“封!”封住了兰舟的五识。
戚恨晚见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何君兮又面色不佳,便乖乖走到旁边,伸出了手。
见戚恨晚这委屈的小表情,何君兮似乎微微扬了扬嘴角,面色倒缓和了不少:“抓紧我。”
“嗯嗯!”戚恨晚拼命点头。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第二次历境就顺利不少了,只是有些许轻微的下坠感。
两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还是醉金楼中。只是这次换了地点,看上去像是待客的大厅,挂满了大红灯笼,大厅正中有一朱漆戏台,专供姑娘表演,周围设置了一些散座,供普通客人吃酒观看。二楼是雅间,自然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进的。
此时,长亭正坐在这戏台正中的圆凳上,手抱一绘有紫色鸢尾花的琵琶,左手按弦,右手弹奏,弹的就是这《诉衷情》。与古琴声相比,这琵琶声时而清脆,时而灵澈,时而润泽,时而激昂,倒听出几分年轻女子对从一而终的爱情的向往。
兰舟呢?这可是她的记忆。戚恨晚向四周环顾,见兰舟独自一人立于二楼,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琵琶声还未落,突然有一男子从一楼的散座中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哟,这小娘子,听这小曲,怕不是在思郎君了吧!”边说边踉踉跄跄地向戏台走去,眼看着就要去抓长亭的手。
见状,琵琶声落,长亭受到了惊吓,还未反应过来,倒有人先做出了反应。第一人便是本在二楼的兰舟,见自己的好妹妹被人为难,拎起了裙子就往楼下跑来。
第二人是刚并未注意到的深深,此时已经一个箭步上了戏台:“这位公子,您喝醉了!”
“滚开!我今晚就看上她了!”这男子一把推开深深。
“不可啊公子,长亭是我们醉金楼的一等姑娘,卖艺不卖身的!”深深又冲了上来,却又被粗鲁地推到了地上。
戚恨晚看得义愤填膺,他是最见不得这种恃强凌弱的场面的,可是这是记忆,也只能干着急。
看他满脸通红,一副想立刻冲上去干架的模样,何君兮也真是有些无言,突然他瞥见眼角闪过一道灵剑的光,有人来了。
只见一白衣男子手握灵剑,从二楼跃了下来,同时手中灵剑一挥,刚那还在叫嚣的客人便被一道无形的灵力震翻了,晕了过去。只见这白衣男子先扶起了地上的深深,又对着长亭道:“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多谢公子相救。”
“敢问姑娘,你刚才弹的这首曲子是?”
“哟,刚英雄救美完,这就搭讪起来了?”戚恨晚提着的一颗心刚落地,又开始看戏了。
“哦,这是《诉衷情》,公子你听过?”
“未曾,可是总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怕是我多虑了。”
“长亭!你没事吧?”这时兰舟冲上了戏台,见长亭安然无恙,她终于放心了,回过头,不知怎的,突然倒退了一步,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了?怎么了?她这表情怎么和见了鬼似的?”戚恨晚急忙问道。
“怕是碰上故人了。”
“你说这白衣公子?”
“是。”
下一秒,他们二人突然感到天旋地转,脚下一下子落了空。也就一刹那的时间,就落了地。
这是?东市?
又换了一段记忆了?
戚恨晚一落地就东张西望起来,那是?在一个卖小女儿家玩意的小摊前,长亭和方才那位白衣男子正在挑选商品,两人举止亲密,应是已交往了一段时间了。
“天阔,你说这个好不好看?”长亭手中拿着一支雕有鸢尾花的发簪。
“好看,来,我帮你戴上。”
“不用啦,我是买回去给兰舟姐姐作生辰礼的。”
“兰舟?就是你最好的姐妹?之前听你说她一直很照顾你。”
“嗯,是,我入冥后一直过得很窘迫,是兰舟姐姐荐我入醉金楼的,也是她教我弹琵琶的。”
“那我得找机会好好谢谢她,等我给你赎了身,怕是以后都难相见了。”
“嗯,可惜兰舟姐姐她不愿离开,不然以她的天资和修为,哪需要在醉金楼这种地方卖艺啊!”
“咦,兰舟呢?她在哪?”这发问的自然是戚恨晚,怎么兰舟的记忆都与长亭有关?
“那里。”何君兮向不远处一指。只见兰舟隐于一卖花的小摊后,神色戚然,几欲落泪,却又隐忍着。
见她这伤心欲绝的表情,戚恨晚又开始分析了:“看来这什么来着,哦,天阔,之前和兰舟是一对儿,现在又和长亭在一起了,还要为她赎身。所以兰舟心有不甘,一直跟踪他们。因爱生恨,因嫉妒而发狂。小君君我告诉你,女人的嫉妒心很可怕的!看来长亭的失踪和兰舟脱不了干系!”
“昨日,你还曾说,长亭的失踪和深深有关。”何君兮不紧不慢地说道。
“哎呀,小君君,”戚恨晚尴尬地摸了摸头,“谁让她的记忆这么混乱,我也是随口分析分析。咦,怎么黑了?小君君,小君君!你在哪?我怕黑啊!”突然,戚恨晚眼前一黑,就像刚入冥界时那种没有尽头的黑。接着,他感到一只温暖的手牢牢地抓住了他,这手上传来的温度让他莫名的安心。
下一刻,二人出现在了现实中的兰舟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