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时候,定山宗一处幽闭的石室内,一个像冰雪人一样浑身素白的老头和一位须发皆黑浑身着白的中年男子相对而坐。那老头神情凝重道:“师兄!既然知道下毒的是谁,我们何不揭穿他?”
那老头便是定山宗大长老穆云子,那黑发中年正是宗主离元子。
离元子放射两眼精光,似笑非笑似道:“师弟,此毒非比寻常,背后所谋必不简单,敌在暗,我在明,何不将计就计,顺藤摸瓜呢?而且,毕竟师兄弟一场,我这也是在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明白了,那您真的没有事了吗?”
“我耗损了一些修为,已经将大部分的毒逼了出来,短时间不会继续恶化。”
“这毒真的没有办法彻底化解了吗?”
离元子微笑着摇了摇头:“此毒非比寻常,应该是某种灵兽的毒,活性非常,不好控制。他们拿它来对付我,又岂能轻易就让我化解了。”
“哎,我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宗门大小事务均由他统筹,可谓受尽尊崇,占尽好处,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人下手!”
“人各有爱,亦各有恨。有所执着,便容易被人拿了当做把柄。或许他有那样的苦衷吧。师兄弟一场,他或许也不知道这毒的危害,所以我并不想怪罪他。但是他背后的人,肯定会有大动作,我们应该提高警惕。这件事,必定还有下文,我可以佯装中毒已深,等他们漏出马脚。历史上仙宗内斗数见不鲜,其危害甚至比仙妖大战更甚。魔宗制衡几百年,仙宗享受了难得的和平时光,现在,再也没有任何势力能制衡仙宗,只好相互厮杀了!形势已变,定山宗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有师兄在,定山宗定然固若金汤!”
“那要是我不在了呢?再说,这个时候还说这样的话就太过了。你忘记了四年前段殇独闯仙门大竞的事了吗?除了段殇,那个救走段殇的黑衣人,他的实力便已不在我之下,天下何其大,保不齐还有多少隐士高人。邱辞说得对,传闻不可尽信。若是抱着势均力敌甚至高枕无忧的想法,恐怕会死得很惨。我宗弟子实力低微,在这乱世,恐怕颇多凶险。哎,是我这一代堕了祖师的威风了!”
“哎!师兄,您别这样说,这也是我的责任。不过,这四年来,我宗弟子的实力也有了长足的进步。有阿伦帮忙,我门下的弟子们也有不少突破到中元境了。其他师弟师妹门下弟子,我看初元境中元境也不乏其人,我们不必忧心。倒是您的毒让我难以安心。定山宗一日不能没有离凡境强者坐镇啊!您如今这样,如果真的发生了可怕的事,宗门该怎么办?”
“我还死不了!”
“但是您刚刚说这毒并未清理干净,若是不能彻底清除,长久下去,会不会对您有其他影响呢?”
“嗯,我知道的。我暂时没有大碍。一点点残余,不必担心。”
“真的吗?”
“嗯!师弟,你方才道定山宗一日不能没有离凡境强者坐镇,你可知其中原委?”离元子不想跟穆云子纠结于此,连忙转了话题。
“啊?这是我定山宗传承千年的宗训啊!师兄你不记得了吗?”
离元子微愣,他自己非常清楚,这毒虽然逼了出去,但残余毒素依旧强大,他能感觉到,他的神经在被侵蚀,这些日子他感觉到一种失落,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任他怎么写想,就是想不起来,这对于他这样一个半仙之人来说,实属奇怪。所以当穆云子这样一问的时候,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道:“这是宗训不假,但是时间已经过去几千年,时代变了,很多规则也跟着变了,所以,宗训并不能成为理由。”
“师兄?”穆云子惊讶地盯着他,暗暗想:若是宗训都不成理由了,那什么能是理由呢?
离元子看他一脸茫然,颇有些无奈,这话要是跟邱辞说,他立即就会从别的地方开始考虑,但眼前的穆云子,绝对不会。这个师弟,是一个唯宗训之命是从的人,既然宗训如此,那宗训就是唯一的理由。
“罢了罢了,也是时候告诉你这个秘密了。你听着。如果我有事,定山宗就交给你了,而这个秘密你要一直保守,直到传给定山宗下一任宗主,否则就将它烂在肚子里。”
穆云子微愣,观离元子神情凝重,于是双手抚胸郑重一拜,表示恭听圣训。
“这个秘密,要从定山宗的名字由来说起。”
“那是四五千年以前,那时候刚刚经历了一场仙宗与妖族的大战,妖族与仙宗元气大伤,短时间再无争斗之力。我宗创派祖师和几位师叔祖,剿杀妖族余孽,途经我宗现在所在的位置,偶然发现了一条纯粹的妖原力气脉。”
穆云子眼睛一下睁得老大。心中满是震撼。
离元子点了点头:“此气脉原力之盛,若让妖族夺去,足够让妖族几十年后便卷土重来。最可怕的是,这里原本是有神兽镇守的,但被几位师祖发现时,神兽已经不知所踪。”
“妖族本身实力就强悍,若是再得了此气脉,那修仙界,将永无宁日。几位师祖本来商议将气脉毁坏,以绝后患,但最后发现这气脉跟仙灵之气一样,乃自然生成,是毁之不绝的,而且越毁坏它迸发得越厉害。于是几位师祖商议,在此处开宗立派,共同镇守这条气脉。并为宗门取名为定山宗,意为有我宗在,妖乱可定,不动如山。”
“可惜那次仙妖大战之后没多少年,又发生了一次仙妖大战,而那次大战堪称历届仙妖大战最浩大最惨烈的一次,也是在那一次大战中,诸仙陨落,仙宗断了正统,但是好在妖族也遭到重创,几乎消灭殆尽,再也无力与仙宗抗衡。”
“我宗当时的掌教认为,妖原力气脉乃妖族力量源泉,压制了妖原力,便可遏制妖族发展,为了避免它被妖族夺去,掌教将守护镇压妖原力的使命写入宗训,并规定历任掌教不得一日离开宗门,并将这段历史一代代口耳相传。说来也是巧合,仙宗虽然断绝了正统,但我定山宗历任掌教都能达到离凡之境,因此才演变为你口中所言‘定山宗一日不能没有离凡境强者坐镇’了。实际上这既是一种传承,也是一种责任啊!只要定山宗在,这条气脉便是守住了。”
“没想到这当中还有这样的隐情。师兄不必担心,只要有你在,我们定能守住定山宗,守住妖原力气脉。”
离元子摇了摇头:“师弟,定山宗怎能由我一个人镇守呢。历任掌教以守脉为己任,但如今均已陨灭,我又岂能逃得过天数。我最近有一种感觉,我好像有什么心愿未了,又好像尚有一世劫数未历,未来恐怕颇多凶险。这个秘密,我就提前告诉你了,如果我有什么不测,那定山宗就拜托给你了!”
“师兄!你何必说这丧气话。除了天劫,当今之世,您还有什么担心的呢。再说,我修仙之人,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是命数有注定,何不逆天改命!”穆云子豪气地说道。
离元子有些无奈,这个穆云子师弟,看似老成稳重,实际心思纯粹而固执,也不知道未来将定山宗交到他手上是福是祸。
“罢了,我只是随便一说,这只是我的预感,预感的东西可能是潜意识的东西,也可能是发生过的事情重现,几百年了,经历的多了,这种东西就越发多了,不一定准确的。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择日我带你去看那气脉所在!”
“好的。师兄!那您也早些歇息。”穆云子看离元子显出疲态,也不便继续打扰,拱手告离。
穆云子起身离开之后,离元子怅然望着石壁,如同忧伤地望着最爱的女子,自言自语道:“逆天改命谈何容易!”
思虑良久,离元子眼眸中精光一亮,一个闪身,来到了一个直径约十米左右,高约五米左右的盖状石穴之中。
这方石穴,位于定山宗主峰山体正中,往下数百米才是山脚。
石穴顶部已经满是疮痍,从一些侵蚀残留的痕迹可辨别出一些上古的符文符号,可惜离元子一个也不认识。在石穴中横着一根桶粗的几米长圆形柱子,柱子上面隐约可见一个展翅的凤鸟图案。
石穴的正中,一块打磨得非常光滑,厚约三尺,宽约六尺的圆形水晶石压着一个桶粗的洞口,透过水晶石,清晰可见一股如泉的气体在反复地冲刷着水晶石的底部。
整个石穴,贴着洞顶和地面,布着一方透明结界,这结界已经有几处出现了破损,已显势微,离元子大手一挥,从他指尖迸发出一股白色的仙灵之气,将它填补巩固。
看着那涌动的妖原力和那已经修复完好的结界,离元子不禁忧心:若他真的故去,以定山宗众长老的实力,没有一个人是可以修复和加固结界的。
他此时想到可以帮忙的,只有邱辞一人而已。
该不该找邱辞来帮忙呢?当下舆论对于无极宗不利,定山宗也不好与之过从甚密。而且此时此刻,自己虽然修为受损,但也并无大碍,于是离元子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转身离开。
但随即,他又转过头来看向结界修复之处,神情凝重,像是下定了决心,快速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咒,口中念念有词,一行文字当空虚显,他手一挥,那符咒便自动贴上了那结界,同时字也消失不见,做完这一切,他才闪身回到原先的石屋之中盘腿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