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丰国朝廷派出两支使团,一支由礼部尚书裴颂亲自带队北上狼国,带着丰厚的聘礼,以丰国的名义,正式替吴乾去向狼国郡主娜仁托雅提亲。
另一支使臣队伍则由吴乾亲自率领,南下前往虞国国都稽城,他代表着丰王李泓前去洽谈关于丰虞签订世代友好协议的具体事宜,同时也为想办法拯救被长公主扣押的心上人——陆曼曼,以及他那个子虚乌有的儿子。
离开埤城前的几日,吴乾也曾想过去找李秀云说明一切,好消除误会,可几次都是半路而返,如今的事态发展成这样,他也不知道见到李秀云后该如何开口……
李秀云也有意躲着吴乾,她将自己关在浩天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意上的事情都是吩咐手下去办,需要请示吴乾的,也是由手下人去请示。
这让吴乾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或许此次自己的决定对李秀云来说,伤害的确太大了吧,希望等自己从虞国返回后,可以最大可能地补偿她……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北方大地一片银装素裹,空旷的雪原上,见不着一个人影,想必人们此时都躲在家中熬冬,没事谁又会在这种天气外出呢?
吴乾率着使臣团队却缓缓南行,他们个个顶盔掼甲,训练有素。
此次跟随吴乾去往虞国的,除了熊大和东方白外,另有骑郎将秦羽率领的一千虎骑营,梁仁等人则继续留守王城。
因为吴乾一路心事重重,众人也都不言不语,整个使臣队伍显得肃穆而又萧杀,让人不敢接近。
黑旋风硕大的马蹄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踢踏踢踏的声音,大白围绕着使团队伍则不停撒欢,只见它一会跑前一会跑后,一会假装要偷袭黑旋风,一会又远远地跑入远处的林子里,追赶那里的野鹿山猪,好不惬意。
左都御史王让先行几日,早早地返回稽城,便一刻不停地跑进王宫。
虞王寝室内,浓重的药味凝而不散。
三位王子围在虞王榻前,个个一脸紧张地望着为自己父王诊脉的御医,至于他们心中各自在想什么,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寝室外围,宰相刘中怡率领内阁官员和几名宗室长辈矗立在地,在他们看来,老虞王病体繁重,恐怕命不久矣了,可这立储之事迟迟未决,这万一老虞王要是有个好歹,可该如何是好啊?
想着,刘中怡抬眼望向虞王病榻前的三位王子。
按照虞国传统,虞王之位向来是传长不传幼,这大王子刘灿年逾四旬,奈何这他却生性耿直愚钝,不善心计,虽然朝中很多人都不看好他,但也有很多拥护传统礼教的老臣们坚持地支持立他为储。
二王子刘炎则正好相反,为人过于奸猾虚伪,最善工于心计,在他看来,虞王之位传给老大,那简直是暴殄天物,所以他时时处处都在想办法拉拢人心,想要争夺继承权,这些年来他也拉拢了不少支持他的文武,如今已经有了争夺储君的资本。
三王子刘炽年纪最小,今年刚刚年满十七岁,与丰王李泓年纪相当,却聪慧过人,他生母韵贵妃地位超然,加上其娘家乃是江南第一门阀韵家,故而朝中支持他的文武官员也不在少数。
这三位王子各有优劣,也各有支持自己的阵营,如果王储之位再悬而不决,只怕后续会演变成兄弟萧蔷的悲剧……
刘中怡想着,内心深处不由得充满忧虑。
这时,一名內侍行色匆匆地跑了进来,低声禀道:“左都御史王让回来了,此时正在殿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刘中怡不禁心想,这王让刚去丰国出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大王子刘灿听闻內侍禀报,随即脸色一沉,斥责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事情比父王的安危更重要?让王让迟些再说吧。”
“大哥此言差矣!”
二王子刘炎一声狞笑,出言反驳道:“王让刚刚出使丰国,必然带回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反正我们这会都帮不上忙,何不叫他进来听听有何重要事情再做决断也不迟啊。”
“哼!”
刘灿重重地哼了一声,他知道自己辩不过刘炎,便甩袖转身,不再言语。
刘炎则得意一笑,道:“请王大人进来。”
那名內侍这才躬身退下。
刘中怡转头望向一旁的三王子刘炽,只见他一脸平静,毫无波澜,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似乎全是病榻上的父王刘煜,从他稚嫩的脸庞上,刘中怡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不多时,王让一脸风尘地走了进来,远远地便跪倒在地,叩首施礼道:“左都御史王让叩见我王,愿我王千秋万岁,福寿无疆。”
躺在病榻上的虞王刘煜毫无反应,倒是二王子刘炎出言道:“王大人一路辛苦了,起来说话吧。”
“谢王上,谢二王子!”王让这才颤颤巍巍起身,又冲着其他两位王子和一众官员一一见礼。
“王大人此次出使丰国,可有什么收获?”刘炎继续问道,好似他已经在代行王事一般。
“禀二王子,丰国内乱已经平息,王城埤城已经恢复了往日之繁荣,王仁则一脉被悉数铲除,如今丰国朝廷上下一心,政通人和。”王让连忙禀道。
“哦?王仁则这只前年老狐狸竟然这么不中用!只不知是谁有这么大能耐保住了丰国王宫?救下了丰国朝廷?”宰相刘中怡出声问道。
王让不敢隐瞒,道:“此人名叫吴乾!如今官居太傅,封关内侯!”
“吴乾?”
刘中怡口中念着这个名字,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一般。
其他内阁成员也都一个个满面茫然,一时想不起丰国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是的,此人便是几年前自建风雷军,袭扰我军后方的那个小镖师!”王让解释道。
“原来是他?”刘中怡闻言咬牙惊呼道,这个人还是射杀自己外甥的凶手,难怪听起来这么耳熟。
“一个小小的镖师,竟然也能飞上枝头变作凤凰,看来丰国是没人了。”刘炎忍不住嘲讽道。
王让能官居左都御史,自然是个两头尖尖的趋炎附势之辈,如今他也知道这二王子在拉拢人心,日后很有可能继承王位,自己当然不敢得罪,便谄媚附和道:“的确如此,丰国如今君王年幼,王仁则虽然宫变失败,但也使得丰国国力大损,这才选择重用这个名不见经不转的小镖师……”
“王大人怕是在说笑吧!”
一直没有言语的三王子刘炽出言道:“这个唤作吴乾的小镖师,曾经靠着自己建立的几百人队伍便可扰乱我军后方,使得王双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军都无能为力,我还听说他曾率着几千人的骑兵队伍直捣狼国后方,如今又一举铲除曾权倾朝野的王仁则,你还能说他是个名不见经不转的小镖师?”
刘炽的话,令在场没听过吴乾事迹的人无不议论纷纷,王让更是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三弟怕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镖师,能成什么气候?”刘炎阴阳怪气道。
“二哥,切不可小看这个吴乾啊!”刘炽再次提醒道。
负气在胸的刘灿终于逮着机会,于是嗤笑道:“三弟说得对,一个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当上太傅官职的小镖师,的确不能轻视!”
刘炎闻言,双目怒火中烧。
刘中怡不由得摇头长叹,虞王这三个儿子只懂互相拆台,不懂兄弟同心的道理,唉……
“签订永世友好协议的事情,丰国有何表态?”刘中怡凝声问道。
王让忙回道:“丰王和朝中大臣都以这个吴乾的意见为准,而吴乾则提议,如果我们有诚意,请先将上次划给虞国的古风、庐江两城还给丰国,他们才会同意签约!”
“岂有此理!又是这个可恶的小镖师!”刘炎忍不住叫骂道:“他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以丰国如今的情况,就不怕我们挥军北上,一举拿下埤城吗?”
刘炽再次提醒道:“二哥这话有些冲动了,丰国虽然刚刚经历王仁则之乱,但国体未伤,实力犹在,我们如果挥师北上,只怕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吧。”
“你……”
刘炎闻言气到语滞,他伸指指向刘炽道:“你怎么净与我作对?”
大王子刘灿却道:“三弟向来帮理不帮亲,我倒是觉得三弟的话不无道理!”
刘炎闻言更是面色煞白如纸,只见他眼珠转了转,马上又换上笑容,道:“我也只是一时气话,如今父王病体未愈,我们自然不可轻言战事。”
他的话,令一众内阁大臣和宗亲老臣纷纷点头称是,刘炎的心中这才终于得意了一回。
“还有一事,我临行前得到消息,丰王李泓已经正式派遣使团前往狼国,为吴乾向狼国郡主提亲,这如果以后丰狼两国结成联姻,恐怕对我们不利……”王让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如蚊嘤一般。
“什么?”此言一出,立刻引起殿上众人阵阵惊呼,上次狼主墨脱欲要迎娶丰国的和硕公主,便是要丰狼两国政治联姻,好在最后送亲团队被袭,这才没有和亲成功。
如今吴乾又要迎娶狼国郡主,一旦这两国和亲成功,那么虞国将会变得岌岌可危。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丰国和狼国和亲成功!”刘中怡眼神歹毒道。
水仙和木兰随着使团队伍返回稽城,便悄悄溜往锦衣卫衙门,一五一十地将此次丰国见闻以及吴乾收到那封密函后的反应告知锦衣卫指挥使沈飞。
沈飞听闻后,揉着下巴阴狠道:“吴乾此子不除,必将遗祸无穷!”
“大人可是有什么计策?”水仙问道。
沈飞沉吟片刻,道:“从吴乾的反应来看,他与陆曼曼的确私情不浅,甚至对于陆曼曼为他产有一子的事情也深信不疑。”
“看来,想要消除吴乾这个祸患,只能依靠陆曼曼这个把柄!”
沈飞转头对着水仙和木兰说道:“你们稍后将吴乾迎娶狼国郡主一事悄悄告诉给陆曼曼,我倒要看看这个贱人听到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嘻嘻嘻”
水仙一阵娇笑,道:“沈大人就等好吧,水仙一定不负大人所托……”
一旁的木兰暗中叹息,既为自己姐妹的无情背叛,又为陆曼曼接下来的悲惨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