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王让一行告退返回驿站,朝会也结束了。
丰王李泓邀请吴乾等几名心腹回到御书房,便着急询问虞国此举的意图。
吴乾怀着复杂的心情禀道:“虞国此次突然前来造访,还主动提议签署丰虞两国世代友好协议,我认为此事不简单。不知思奇有何见解?”
梁思奇如今已经官居中书舍人,算是李泓的首席智囊和心腹,吴乾有意将问题抛给他,一是想听一听他的想法,再则也是为了考验他的能力。
只见梁思奇微微一笑,道:“以我之见,虞国此行该是为了一探我们虚实!”
“哦?此话怎讲?”吴乾故意问道。
“前段时日王仁则发动宫变,估计虞国早已得到消息,他们此次派来使团,主要是为了探究我们是否因为宫变遭受重大影响,国力是否变得衰弱,同时又提议要签订时代友好协议,说白了也是为了试探和印证我们是否害怕打仗。”梁思奇分析道。
吴乾闻言连连点头,自己这位兄弟的思路和逻辑,与自己猜想的大致无二,看来以后可以放心地把为王上参谋的重任交予他了。
“太傅该是早已看透了虞国使者的真实意图,所以才故意提出让虞国退还失地的条件,从而使虞国使臣摸不清虚实。”梁思奇望着吴乾笑道,眼中充满敬佩和崇拜。
“还好有太傅!”李泓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长吁一口气道。
吴乾却笑道:“其实虞国此举可能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虞国国内出了问题,据南方军团段无悔军师除安徽的消息,虞王行将就木,至今却未确定由谁来继承王位,导致他的三个儿子忙于争夺继承权,又担心我们趁机攻伐,所以才想和我们签订世代友好协议。”
“太傅此言可有凭据?”李泓闻言兴奋问道。
“尚无实据,我已经派暗影卫前往虞国打探情况去了,应该很快可以得到证实。”吴乾回道。
“嗯……”
李泓托着自己光秃秃的下巴,沉吟片刻道:“看来虞国内患未销,又担心我们趁机攻打的可能性更大,若得到证实,我们就趁机挥军南征,这么些年虞国强加给我国的损失和屈辱太多了,也该是他们还账的时候了!”
吴乾心中不由感叹,这才是一代雄主该有的气魄和野心,但理智却告诉他,不可轻言兵事,于是趁机教导李泓道:“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且不说我们刚刚经历宫变,国库空虚,百姓尚且没有得到休养生息,不要忘了,在我们的背后,还有狼国虎视眈眈!”
李泓想想也是,便拱手道:“太傅所言极是!是我冲动了。”
见李泓如此乖巧、可教,吴乾欣慰笑道:“不过以虞国目前的局势而言,的确是个占他们便宜的好机会……”
“太傅的意思是?”李泓两眼放光道。
“我的意思很简单,俗话说‘趁他病要他命’,我们虽然不用出兵,却可以通过政治外交手段,最大限度获取利益,同时也可以影响到下一任虞王的人选,必要时候,我们还可以适当地推虞王那几个儿子一把,最好能让那哥仨为了王位争个头破血流……”吴乾一脸邪笑道。
李泓迎上吴乾的目光,二人对视片刻,随即捧腹奸笑起来,一旁的梁思奇和郭公公忍不住直摇头,心道这君臣二人真可谓臭味相投,狼狈为奸,不过他俩也就心里头感叹感叹,不敢真的说出来。
从王宫出来已是申时,吴乾却并未打算回府,而是领着熊大和东方白一起前往驿站对面的望月楼,找了个二楼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又吩咐伙计送来酒菜,便一个人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起酒来。
这一喝便喝到了酉时,期间也不见他说一句话,只是时不时地朝对面驿站望上一眼,好似在等什么人似的。
东方白尚且能耐得住性子,熊大却早已没了耐性,只见他挠了挠头,憨声憨气道:“吴帅,你这是在等什么人吗?”
吴乾随即放下被他喝干了的酒杯,笑吟吟道:“你猜对了,我在等一位故人!”
“什么样的故人能让吴帅从下午等到了天黑?实在不行俺便去将他绑了过来了事!”熊大的语气中透着不耐烦。
吴乾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便只是笑而不语。
寒冬时节,天色本来就暗得早,此时大街上到处都点起了灯笼,倒也有些灯红酒绿的氛围。
不多时,从对面驿馆走出一个人影,远远望去,身形竟有些单薄。
那人走上大街后,便低垂着脑袋,将两手捅进袖口中,径直朝酒楼走了过来。
木制的楼梯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很快,那人便已经上了二楼,来到了吴乾桌旁。
熊大和东方白不知来人底细,只是各自暗中做好了戒备。
“我该叫你苍狼大侠呢?还是该叫你吴太傅?”那人慢慢扬起头颅,竟是一把女腔,而且听起来竟有几分耳熟。
映着桌边的烛光,熊大和东方白仔细端详片刻,这才齐声惊呼道:“水仙?!”
没错,来人正是原来三仙洞四花之一的水仙。
“难得你们还记得我,只是没想到,曾经与我一起战斗过的苍狼大侠和他的师兄弟,原来竟是丰国当红的太傅和他的保镖!”水仙虽着使团随从服装,却依旧掩不住她气质兰心的样貌,如今更是满眼充满被欺骗后的委屈。
吴乾慢悠悠放下酒杯,这才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何必又要旧事重提呢?”
“哼!”
水仙一声冷哼,道:“你以为过去的事就这么容易过去吗?你隐藏身份将虞国江湖搅了个地覆天翻,完事后拍拍屁股溜之大吉,却苦了依旧信你恋你,在稽城苦苦思念你的曼曼!”
“你可知当长公主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后,大发雷霆,认为是曼曼包庇与你,便将曼曼……”说到这里,水仙已经泣不成声。
吴乾闻言,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望着水仙急道:“曼曼怎么样了?”
水仙仰头,用袖子拭去腮边香泪,这才忍着哭腔道:“曼曼被长公主打入诏狱,受尽千般刑罚……”
“噗通!”
吴乾闻言一屁股跌坐回椅子,整个人瞬时间便没有了往日的自信和沉稳,一想起陆曼曼可能遭受到的苦难,吴乾心中充满自责和疼惜。
水仙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放至酒桌上后,轻声说道:“我和木兰受长公主差遣,跟随使团队伍,为的就是将这封信交到你手上。”
言罢,便朝着楼下跑去,只是边跑边不停地擦拭着泪花。
吴乾接过桌上的信笺,缓缓打开,便就着烛光细细读了起来。
“吴乾啊吴乾,没想到我精明一世,竟被你耍得团团转,虽然你如今身在丰国,但别忘了,包庇你的陆曼曼还在我手里,哦,对了,还有她为你生得儿子!我等你来稽城接回他们母子,否则,一切后果由你自负,对了,你该知道我这人没什么耐性!”
信笺虽然没有落款,吴乾却知道这是长公主写来的,只是没想到陆曼曼真的落入了长公主手里,更没想到曼曼竟然还为自己生了个儿子……
“不行,我得去趟虞国!”吴乾一把将信笺揉碎,起身坚定道。
东方白闻言忙劝阻道:“吴帅,这可能是个陷阱,你想想,既然长公主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如今又让你去稽城,摆明了就是要你有去无回,而且你如今的伤势尚未痊愈,虞国江湖人士更是对你恨之入骨,就这么去了,只怕是有死无生啊……”
熊大虽然嘴拙,平日里喜欢和东方白抬杠,可此时对于东方白所说的话,他却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吴乾却道:“我有必须去的理由!”
知道吴乾一旦下定决心,八头牛都别想拉回他来,于是东方白只好道:“即便是要去,你也该和秀云小姐还有梁帅他们商量商量再去啊!”
“就是就是!”熊大在一旁点头附和道。
吴乾此时显然已经方寸大乱,东方白说得没错,如今的自己可不是孤身一人,他的安危可能关系到整个丰国朝堂,也关系到千万风雷军弟兄,还有金融帝国的方方面面,即便自己要以身犯险,也必须安顿好这些方方面面的事情才行。
想到这里,吴乾哪里还有心情喝酒,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两张一两银子的银票,拍在桌上喊道:“店家,结账。”
随即便领着东方白和熊大二人,慌慌忙忙地朝陶然居赶去。
等到他们三人刚离开,街角黑暗处便慢慢走出两人,正是水仙和木兰。
水仙望着吴乾匆匆离去的背影,得意笑道:“你看他那着急的样子,还愁他不上钩吗?”
木兰抱臂在胸,轻声笑道:“还是你会演戏,刚才你哭哭啼啼地跑出酒楼,那魂断神伤的样子,看得我差点都要信了!”
“咯咯咯”
水仙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声,道:“不是我会演,是沈大人计谋高明,知道抓住吴乾的痛点,有陆曼曼这张王牌,再加上给他吴乾捏造一个子虚乌有的儿子,这次,只怕他吴乾要栽定了!”
“怎么说他也曾经和我们一起战斗过,还救过我们的命,你就忍心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死渊吗?”木兰依旧面无表情,道。
“虽然我也有些不忍,但你别忘了,他是丰国人,我们可都是虞国人!”水仙收起表情,一脸正色道。
木兰闻言只是摇头,除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