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痛苦,他忘不了。只要他还在中国,还在北京,他就忘不了。”
“也许对于你们而言,遗忘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派胡言。”李文耀厉声道。
“我们之间有问题,我可以去弥补,我可以去努力改善,但是不可能遗忘。”他神色发狠,“董承,你别想把李文逊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我不同意。”
“要不要改变不在于我,而在李文逊自己。”董承说,“你知道他现在每次醒来,一看到我会跟我说什么吗。”
“他说他想离开,他不想看到你,一看到你,就会让他想起过去那些糟糕的回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他不愿意再回家,他害怕你,你在他心里,是不敢触m-o甚至不愿了解的存在。这样你还不明白吗?”
李文耀脸色苍白,“他真的这样说。。”
“真不真你心知肚明。”董承叹口气,“趁这段时间,你最好专心处理自己的事。李文逊恨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误会了你,为了向老师争夺抚养权,陷害自己的父亲,并安排车祸。”
李文耀脸色一僵。
“你放心,出事的车确实是老师的车,但是老师他们由于恰好乘坐的是跟随其后的另一辆车,幸免于难。”
“我安排了一个较偏僻的私立医院,给两位长辈休养。正好这段时间老师负面消息缠身,不适合出面。”
“这整件事虽说不怪你,但也和你脱不了关系。”董承说,“我知道你和家里早就决裂了,但是做人不能这么绝情。你作为孩子应当负起的责任,不能回避。”
“这件事我会和你一起解决,我希望你能多用点儿心。”
“这些你告诉阿文了吗。”
董承点点头,“我让他别操心,就算他想出力,啥也不懂,啥也不会,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这种时候你应该能看的更明白。”他继续说,“你应该让李文逊自己出去闯荡,这样他才可以更加强大,更加有能力,至少遭遇风雨时不再只是躲起来哭鼻子,难道你愿意他永远这么懦弱地活着吗?”
李文耀沉默了。
“把他放在你身边,你总会忍不住想去帮他,这样他是学不会独立的。我不相信你会坚定地看着他在你眼皮子底下受苦且忍住不伸出援助之手。”
“李文耀,给他一个空间,也给你自己一段冷静思考的时间,你们都太年轻了,继续下去不一定就能很好地弥补伤害。”
“适当地放手,或许才是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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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病房。
李文耀坐在病床旁,端详着李文逊熟睡的侧脸。
李文逊脸色比前几日好了些,双颊微微有了血色,头上的纱布也没再渗血,整个人安宁地躺在被子里,呼吸轻而平缓。
李文耀别扭地抬起胳膊,伸出手,m-o了m-o他的脸。
他的手很冰,探在他的脸上,却感到温热,让他舍不得拿开。
李文耀眉头一垂,放下胳膊,低下头,双手颤抖地握住他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我觉得,我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牵过你的手。”他自言自语,“你也,你也好久没有愿意,愿意让我牵着你。”
“可是今天,”他肩膀一颤一颤,极力压着嗓子,声线渐渐混浊,
“今天你没拒绝。。”李文耀闭了下眼,笑了笑,一行眼泪无声流下,
“我就当你是原谅我了。。就当你是真的。。原谅我了。”
李文耀鼻子堵塞,声音沙哑,“对不起。是我,亲手毁掉了我们的幸福。
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没有信任你,没有。。”
大滴大滴的泪水砸在床单上,濡湿一片,“我真的对不起你。。。”
“其实我。。其实我真的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他说,“我那么爱你,我怎么会不尊重你,怎么会愿意伤害你,我也希望你和我在一起是心甘情愿的,我也希望跟我在一起的你是最快乐的。”
“但是很明显,我没有做到。”李文耀重重地闭了下眼。
他抹了抹鼻子,抬起头,通红的眼眶大大地对着李文逊,
“我想通了。也许,也许董承说得对。”
“也许让你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才是对你走出过去最好的解药。我没有资格逼你做任何事,你是独立的,我没有办法不顾及你的感受而把你变成完全属于我的。”
“所以你走吧。”他低声道,
“我放手了。你走吧。”
“可是我舍不得。。”李文耀眼泪又一次汹涌而至,“我舍不得你明白吗。。我无法想像今后没有你的日子我该怎么活下去,我真的不知道。。”
“所以我求求你。。”他把李文逊的手紧紧地攥住,
“求你不要忘了我。”
“我会等你回来。我一直等着你。”
“如果。。”他站起来,低下身,轻轻吻了吻李文逊的嘴角,声音轻柔,
“如果你忘了我,没关系。”
“我重新把你追回来。”
那是李文耀最后一次见到李文逊。李文逊没有和他说一句话,而他,把所有想说的,对于过去,至于当下,放在未来的,所有所有,都向李文逊倾诉了一遍。他不知道李文逊有没有听见,会不会记得,但是他会记得,他会记一辈子。
他不知道的是,那天离开后,病床上的人,眼角无声滚落一淌湿润。像一道漫长深刻的痕迹,清晰地暴露在阳光里。
也许有的时候,时间是毒药,亦是解药。离开,是为了更好的,重新开始。
————上部?end
?下部?
?三年后。
首都国际机场。
董承坐在沙发里,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拿着份医学杂志,丝毫不在意周围的嘈杂,专心致志。
他对面的男人倒是闲不住,撑着脑袋不停地往人头攒动的接机通道望去,望了一会儿发现啥也看不见,又把略带埋怨的目光扔向董承,
“这都过去十分钟了,他怎么还没来。”
“再等等。”董承抿了口咖啡,“他知道地方,你干看也没用。”
“你倒是挺悠闲。”
“我只是个司机,总得让我歇歇吧。”
那人还想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一声清澈地叫声,“董哥。”
董承站起身,笑着迎上去,“好久不见文逊。”
李文逊啧啧两声,“卖什么关子,我们明明上周还见过。”
董承笑而不语,顺手接过行李箱,“累不累,我在杨苑订了房间,一起吃个饭,当做给你接风。”
“不必破费了。”李文逊说,“去我家,我亲自给你下厨。”
“你确定?”董承说,“那你怕是要多辛苦一点儿了。”
“嗯?”
“我朋友。和我们一起吃,方便招待吗?”董承看了眼直着腰僵坐在那里的人,
“还不站起来?刚才是谁吵着嚷着问怎么人还没到的。”
“你朋友?”李文逊这才注意到沙发里一直背对他的这个人,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