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朝臣们见到赫连昭笑,不由暗暗吃惊。
在他们的印象里,大王鲜少笑,就算笑也多半是冷笑、讥笑,如今竟然看到大王笑了。
众臣偷看夏西禾一眼,心道:不过也是……面对这样一位绝色美人,谁能忍住不笑?
祭祖需到祖地,北凉的祖地距离他们现在的居所有一段路程,因此需要骑马。
然而夏西禾没有自己的马。
看着塔娜都骑上了自己的小白马,夏西禾心生艳羡,会骑马的人谁不想拥有自己的马?
“犹豫什么?”赫连昭站在夏西禾身边,一手扶着他纤细的腰:“还不上去?”
黑风毛发黑亮,正站在两人身前,等着主人和女主人。
夏西禾眨巴着乌黑的眼睛:“大王,我能不能自己骑马?我也想要一匹马。”
赫连昭脸色一黑:“我的马就是你的马。”
说着,握着夏西禾的腰把人往上一提,直接给抱上了马。
夏西禾刚坐稳,男人已经翻身上来,坐在他的身后,手握缰绳。
他怀里搂着自己的王后,右手持马鞭,高高举起,大喝一声:
“出发!”
洪亮的声音用内力传开,前后数百人的队伍都听到这一声指令。
下一刻,自前方的仪仗队,到最后方的侍卫,所有人一齐动了起来。
赫连昭一夹马肚,马鞭抽在马屁股上,喝道:“驾!”
黑风高高仰头嘶鸣一声,离弦而去。
今日草原上天朗气清,天高云淡,一望无际的草原送来清凉的夏风,令人心旷神怡。
一切都很好,除了——夏西禾难受地挪了下屁股:总觉得屁股有点硌。
偏偏男人还一无所觉的样子,装得一本正经。
夏西禾忍不住回头小声道:“你硌到我了!”
赫连昭并未减缓速度,笑着在他耳畔低声道:“王后莫乱动,还不都是你蹭的。”
夏西禾:“?”
“谁让你非要和我同乘一骑?”
赫连昭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王后说什么?风太大了!”
夏西禾对这个流氓无语!
前后都是人,草原上男男女女都会骑马,朝臣们就在后方,萨仁、塔娜等也在后方,未免赫连昭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夏西禾只能暂且隐忍不发。
幸好祖地也不算远。
北凉的祖地是一片围起来的草场。
这里的地势相对低洼,水草丰美,比起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来说,草地更加茂盛。
而在低洼处,镶嵌着一道新月般的湖泊。
这片湖泊名为图里湖,意为清澈。
清澈见底的湖水边,立着一块银白色的岩石,上面雕刻着北凉两个大字。
祭祀就在岩石旁进行。
赫连昭骑马到湖边,扯住缰绳,下马,对夏西禾张开手臂示意。
“我可以自己下去。”夏西禾道。
赫连昭直接揽住他的腰,把人抱了下去。
顿时,夏西禾感到一道道目光向自己投过来,其中更包含了萨仁等人嫉妒的眼神。
他不习惯如此高调地秀恩爱,一落地就推开赫连昭的手,却听赫连昭低笑:“你我是夫妻,抱一下怎么了?”
夏西禾不理他。
随后有礼官送来牛羊肉、奶制品,端在两人面前,由夏西禾和赫连昭亲手摆在岩石前。
接着,便是上香、敬酒,念祝词,由萨满跳祭祀舞,敬告天地鬼神,祈求他们保佑北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然而当夏西禾拿接过香,正准备拜时,变故陡生。
只听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大王,我有异议!”
在如此庄严肃穆的环境中,这声音显得极为突兀。
夏西禾循声望去,只见萨仁也穿着一身白色礼服,从人群中走出来,目光逼视着夏西禾,声音铿锵有力:
“大王,我认为这个夏国女人,根本没有资格代表北凉,与大王您一同站在这里祭祀祖先!”
萨仁一石激起千层浪,其实暗中早有人对一个夏国女人来祭祀北凉的先祖有疑义,只是不敢忤逆赫连昭的决定。
当下便有人声援她:“是啊!大王,她一个夏国女人怎么能来我们北凉的祖地?”
一道道质疑的目光落在夏西禾脸上。
夏西禾面不改色,看了赫连昭一眼,并未擅自开口。
赫连昭冷冷看了说话之人一眼,尚未开口,便听塔娜出声道:
“夏国怎么了,所谓出嫁从夫,王后嫁给了大王,如今是我北凉的王后,便是北凉人。”
“何况,她虽来自夏国,论骑射之术,论功夫拳脚,却比在场绝大多数人都强!”
立刻有人出声讥笑:“塔娜,你莫不是因为输给了她,就帮她说话?她赢了你,可不代表比我们强。”
“她可不止赢了我,”塔娜看向巴特尔,“巴特尔,她也与你交过手,你说呢?”
输给一个夏国女人,是他的耻辱,可那么多人看着,他也不能说谎,只能黑着脸承认:
“是,王后很厉害。但再有下次,我肯定会胜过她的。”
巴特尔和夏西禾的比试,不如塔娜与夏西禾那次那么出名。
巴特尔输了之后,许多人跟着输了银子,不会去大肆宣扬,夏西禾也不会到处炫耀,因此没多人知晓。
如今听闻连草原青年一代中最厉害的巴特尔,都输给了夏西禾,众人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但巴特尔可没有说谎骗他们的动机。
便有人道:“她就算功夫好,又如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
在这样的声援中,萨仁抬头挺胸,更加自信,面带笑容等着赫连昭的答复。
赫连昭却不为所动,淡淡道:“既然如此,萨仁,你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你也不是我北凉人,你父齐子美本是夏国人。二十年前来到北凉,被本王赐姓赫连,与草原姑娘结婚生子,这才有了你,论起血统,你应当是夏人。”
“若是王后德不配位,那么萨仁与齐大人,是否也应该立刻离开祖地?”
赫连昭这一声反问,把萨仁给问愣了。
萨仁打小在北凉长大,一直把自己当北凉人,根本没想到这一茬儿。
她一时脸上火辣辣的,涨得通红:“我……我怎么能和她一样?大王,我生在北凉,长在北凉,从未去过夏国。而我父虽是自夏国而来,这些年为北凉兢兢业业,鞠躬尽瘁,您怎么能说我们是夏国人呢?”
“你的意思是,只要一心向着北凉,就算是北凉人?”赫连昭反问。
萨仁连连点头。
赫连昭偏头看向夏西禾,淡笑道:“若是如此,王后自然也应当算北凉人。”
收到赫连昭的暗示,夏西禾笑着说道:“大王说得是。我们夏国讲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到北凉后,可就不算夏国人了。”
他转头望着赫连昭,神情温柔,一片情深:“我现在是大王的人,北凉的人。”
夏西禾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演技不错!
萨仁气得不行,没扳倒夏西禾不说,差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可未必。”萨仁冷笑一声,“你现在口口声声说自己一心向着大王,难道不心虚吗?”
“难道你忘了自己在夏国的情郎?”
萨仁转头望向诸位大臣:“诸位可知,这个夏国女人早在出嫁前,就与一位外男私相授受,纠缠不清,多有私会,恐怕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如此一名放荡无耻,不知检点的女子,如何能成为我北凉的王后?”
但萨仁这番话却没有再得到众臣的附和。
因为……王后是不是完璧之身,大王还能不知道吗,轮得到你萨仁在此指指点点?
萨仁急了,提起裙摆跪在赫连昭面前:“大王,萨仁所言句句属实,您若是不信,大可去夏国查探,就知晓萨仁对您一片忠心可鉴日月!”
“而这个不干不净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您!更不配站在这里!”
她只顾着自己说,根本没发现赫连昭的脸色越来越冷,已经是发怒的前兆。
“齐大人,”赫连昭寒声说,“还不快把你这不孝女拖走,等着让大家看笑话吗?!”
齐子美立刻哆哆嗦嗦地上前来,擦着额头的冷汗朝赫连昭磕头恕罪,拉着萨仁转身就走。
萨仁还不甘心。
齐子美“啪”一耳光抽在她脸上,骂道:“你还嫌丢人不够吗?快回去!”
再不走,恐怕他官位难保。
萨仁被父亲打得脸都肿了,哭哭啼啼,十分不甘心。
赫连昭则勾起唇角,对她冷笑:“本王的王后干净不干净,轮不到你来告诉我。再在这里丢人现眼,别以为本王会纵容你的胡作非为。”
“大王……”萨仁哽咽,齐子美连拖带拽,赶紧把她拉走。
路过塔娜时,塔娜对她做了个鬼脸:“王后天仙下凡似的人物,怎会做那苟且之事,你别以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就算你这样说,大王也还是喜欢王后,不会喜欢你的。”
“你……”昔日盟友转头就倒戈到了王后身边,萨仁气得跺脚。
而塔娜的话却猛然提醒了众臣,众臣看看夏西禾,心道也是。
都说相由心生,王后面容银盘,洁白无瑕,身上自带仙气,这样的人物,决计不会做那腌臜事。
看着萨仁被带走,赫连昭冷冷道:“萨仁扰乱祭祖,无事生非,污蔑王后清白,本该重罚。”
“但现在仍在祭祀,且待祭祀后,再做处罚。”
“继续祭祀。”
赫连昭话音落下,众人收敛心神,按照正常的步骤继续进行祭祀。
上香,祭拜,诵念祝词。
本以为经过这个插曲,不会再有意外出现。
然而,当夏西禾跪地叩首时,变故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