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1)

江天晓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盯着于朗的嘴唇愣了好一阵,才问:“可他让我去查《清史稿》……《清史稿》记录的的清朝历史吧?”

于朗目光沉沉:“对,陈白……确实是清朝人。”

“那你父——”江天晓猛地被噎住:“你父亲——”

“这件事,和之前我告诉你的,沉渊门在我身上做的试验有关,”于朗顿了顿,冲点餐台扬扬下巴:“你去给我买一杯可乐,要加冰。”

“诶——好。”

等可乐的时候江天晓脑子一片空白,太混乱了,周恪的踪迹,迟洋的精神失常,沉渊门门主说的话,以及现在,于朗主动提起的陈白……像是一个又一个珠子,江天晓隐隐觉得这些珠子被串在一条线上,可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线头在哪。

“于老师,”江天晓把冰可乐放在于朗面前:“呃,挺凉的,你慢点喝。”

于朗拿起纸杯,咕咚咕咚灌了两口。

“你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吧,三魂七魄,缺了一魄,身体就会变成静止的状态。”

“嗯,”江天晓点头:“何盛也给我说过。”

“你说什么?”于朗手一紧,竟然狠狠捏扁了纸杯!

可乐“哗”地喷出来,喷洒在他手上。

“啊!”江天晓吓了一跳,连忙抓起纸巾给于朗擦拭,加了冰的可乐,把于朗的手也变得一片冰凉。

“于老师……”江天晓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怎么了?”

“……没事,”于朗把纸巾从江天晓手里抽出来,慢慢擦着手上的可乐:“当时何盛是,怎么给你说的?”

“他就说三魂七魄,三魂是胎光,爽灵,幽精,七魄是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分别对应人的喜、怒、哀、惧、爱、恶、欲。少了哪一魄,都会变成活死人,就是,不生不死的人。”

“……就这些?”于朗平静地问。

“嗯。”

“好,”于朗垂下眼,缓缓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并不是不能告诉你,而是……这件事实在太难以相信,所以我从来没有主动告诉过别人。”

“嗯……”江天晓问:“所以何盛也知道吗?”

“对,何盛也知道……不过,他只知道一部分。”

“……”江天晓被绕晕了,何盛知道一部分?哪一部分?那天何盛叮嘱江天晓记住三魂七魄,那时他又是什么意思?在暗示什么吗?

可——可有什么东西不能明说,却要暗示?

“陈白是我父亲的爱人,生于清朝道光年间,他不是沉渊门的人,但是,他和我父亲相识,结为恋人。”

于朗说得平平静静,江天晓却被雷劈了一样震惊,清朝?同性恋?于朗的父亲?

“我能不能问个问题?”江天晓小声问。

“可以。”

“呃……既然陈白和你父亲是恋人,那你是……”

于朗闻言笑了笑,嘴角勾起来,一双眼睛却波澜不惊:“在沉渊门里,繁衍后代与否,并不由个人决定。”

“……啊。”

“陈白是个天赋极高的人,我是说,操纵灵术的天赋……这儿说吧,”于朗偏过头,看向窗外:“陈白的天赋,在我之上。”

江天晓呼吸一滞,他想起何盛曾告诉他,于朗天赋之高,是沉渊门里百年一遇的天才。

而陈白的天赋在于朗之上。

“那时我父亲和陈白在一起,于是陈白开始接触灵术,他天赋高,悟性好,并且性格比较……极端,和我父亲在一起生活了7年之后,陈白对灵术的钻研和掌握已经到了相当精深的程度,然后他……取走了我父亲的一魄。”

“为——为什么?!”

“不知道……”于朗望着窗外大街上的霓虹灯,目光幽深而晦暗:“没人知道。”

“那然后呢?”

“然后陈白失踪了,我父亲不生不死,独自活在世上。一直到我出生后的第三年,沉渊门找到了陈白藏起来的,我父亲的那一魄,于交还给我父亲,我父亲去世。”

“……所以,你父亲……”江天晓的喉咙发紧发涩:“他活了……一百多年?”

“嗯,”于朗低声说:“活了一百三十年——无法相信,是吧?”

“我……”江天晓不知该说什么,他的确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这太玄幻了。

“因为沉渊门动用很大力量才找到了那一魄,所以沉渊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他们开始研究这种……不生不死的方法。再后来,因为我和我父亲的血缘关系,他们拿我做了试验。”

江天晓愣愣的:“因为血缘关系……”

于朗点头。

江天晓的心像被掏了个窟窿,他想,于朗何其无辜,因为父亲和陈白的与他无关的事,而变成残酷试验的试验品。

“所以沉渊门让你去查陈白,”于朗说:“陈白做过官,在《清史稿》里有关于他的记载。沉渊门让你去查陈白,无非是想让你知道这些事——一个人活了一百三十年,很可怕,不是吗?我是他儿子,我也……很可怕。”

于朗的尾音降下去,像一条因失落而垂下的小尾巴。

江天晓听得心都要碎掉了,也不顾服务员还趴在点餐台上玩手机,伸手攥住了于朗的手:“我没有这样想,于老师——不,于朗,我没有觉得你可怕,真的。”

于朗的手太凉了,江天晓想。

“你可以害怕,”于朗垂着肩膀笑了一下,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普通人都会害怕的。”

“我不是普通人啊,”江天晓凑近一些,低声说:“我……我不是你男朋友么。”

于朗沉默。

“我真的不会觉得你……不正常,或者怎么样,”江天晓大着胆子伸出食指在于朗掌心挠了挠:“于朗,我相信你,我……我爱你,你知道的。”

说完自己先脸红了。

于朗目不转睛看着江天晓,半晌,轻声问:“真的吗?”

一向果断干脆的于朗,竟然流露出如此无助的神情。江天晓一把抱住于朗,一字一句说:“真的。”

然后他听见于朗闷闷的笑,于朗的脸埋在江天晓肩膀上,低低的笑声,仿佛和江天晓的心脏产生共鸣。

这一晚,江天晓和于朗只睡了五个多小时。早上八点过江天晓睁开眼,肩膀麻了。

于朗枕在他肩膀上,正在玩手机。

见他醒了,于朗抬头冲他笑笑:“睡够了么?”

“嗯,”江天晓被于朗笑得一阵眩晕,不禁柔声问:“你呢?醒了很久了吗?”

“没,我也刚醒没多久,”于朗放下手机,爬起来:“怕下床把你吵醒,就没动。”

两人迅速洗漱好,走出房间时看见何盛站在走廊里抽烟。

“迟洋怎么样了?”于朗问。

“还是那样,”何盛皱着眉:“看谁都是周恪。”

“沉渊门果然是诈我们,”于朗说:“他们根本不知道周恪在哪。”

何盛点点头。

于朗和何盛两个人说话的语气都挺正常。江天晓想,看来昨天的矛盾算是翻篇儿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何盛问于朗。

“继续找吧,”于朗有些疲惫似的,摇了摇头:“想办法找。”

此时已是十二月中旬,虽是苍茫的西北大地,但毕竟是城市,新年的气息越来越浓。外面的商铺,门口的喇叭里高声放着《新年好》,猛一听简直以为是除夕将至。

其实距离春节也不远了。

这年底本该是归家返乡的时候,江天晓想,可他们一行人,还在这偌大的兰州,想方设法寻找周恪——这个周恪怎么这么奇怪?他既然和迟洋一次次告别,那为什么到了最后,却不告诉迟洋自己在哪?虽然知道周恪已经不在了,但江天晓总觉得,即使是不在了,也得有个交待。

他们曾是恋人,曾相爱,应该有一个交待。一个活生生的人,无论如何,不能凭空消失。

“于朗!!!”房间门被猛地拧开,探出小邱神情紧张的脸:“你们快来看!迟洋的笔记本——又收到邮件了!”

江天晓一怔,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三人冲进屋,只见迟洋仍躺在床上,双眼直直看着天花板。

“你们看,”杨记小声说:“新的邮件。”

于朗点开邮件。

迟洋:

这真的是最后一封了。

我在兰州,把你可能去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时间不够没能细看,但总是去过了。你玩儿的地方,你上学的地方,你高考的地方,你吃羊肉串的地方……

现在我在黄河边上,给你发这封邮件。发完了,我就和你告别。

就当我和黄河融为一体,依旧,在你身边。

周恪

于兰州·铜月乡·黄河边

铜月乡。

“去铜月乡!何盛——”于朗看向何盛:“我们得带上迟洋,你想个办法,实在不行绑着也可以——如果能找到周恪,迟洋得亲眼看见。”

“他,”江天晓担心:“要是能找到周恪,他看了周恪的尸体……不会更受刺激吧?”

“我不知道,”于朗摇头:“但是他无论如何都要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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