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小盼死,到今天,都是一个局,”于朗朝红线包裹着的恶煞看了一眼,说:“你自己想想,这样的一个煞,怎么可能说得出话,并且给你打电话?”
韩滔颤抖着扭头看向那边沉渊门的人,为首的男孩仍然后背靠在墙上,捂着肚子大吼:“你别听他的鬼话!”
于朗轻轻叹了口气,一手从衣领里取出脖子上的吊坠,一手接过何盛递来的符,闭上了双眼。
红线松动了一些,缓缓地转着圈,与此同时,于朗手心的符纸开始自燃。
那团恶煞又呻yín了几声,便彻底没了声响,几秒后,红线中闪出一道苍白的影子,围着吊坠转了几圈,然后如水滴般渐渐渗了进去。
韩滔已经完全崩溃了,哑着嗓子来来回回地喊:“小盼——小盼——”
“快走。”于朗说。
何盛紧紧抓着歇斯底里的韩滔,江天晓跟在于朗身旁,一行人迅速离开了建筑工地。
沉渊门的人还歪七扭八地瘫在地上,明显被揍得不轻。那男孩气急败坏地捶着地,在江天晓他们身后吼道:“于朗!你还敢用心线!你等死吧!”
于朗连头都没回。
四人拐出僻静的小路,走到大街上时,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何盛故技重施在韩滔的后颈上看了一记手刀,江天晓借着路灯,看见于朗脸色白得吓人。
“于老师,要不,我背着你?”
于朗没说话。
“……于老师?”
于朗的身子忽然狠狠抖了一下,随即,整个人向后栽去。
柳州和康医院,凌晨一点半。
“于老师真的没事吗?!”江天晓双手抓着头发,问何盛。
“没事,”何盛取出一支烟,刚要含进嘴里,被路过的护士一瞪,又讪讪放回去:“于朗和沉渊门是笔旧账,你不用……太愧疚,就算没有你,沉渊门也是要算计他的。”
“但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他也不用……”江天晓眼眶有点酸。
何盛打了个哈欠,模模糊糊地说:“这个么……也是没办法的事……”
于朗被安排在加护病房,因为他除了一身外伤外,心脏还有严重的心律不齐,医生说需要观察一晚。
江天晓隔着病房门上的一小块玻璃看于朗,这次他的颈动脉倒没变成诡异的黑色,但他面白如纸,嘴唇乌青。
“盛哥,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就算完了?”江天晓问。
“也许吧,不好说。”
“我……我会好好学灵术的。”
何盛笑着叹了口气:“你不学于朗也要逼着你学了。”
“盛哥,”江天晓暗暗握紧了拳:“于老师心律不齐……是因为那个‘心线’,是吗?”
何盛深深看了江天晓一眼,“对,就是他收恶煞的时候,那些红色的线。”
“那是……什么原理?”
“也是一种灵术,操纵携带灵力最多的心头血来战斗。”
“心头——心头血?!”江天晓吓得坐直了身子。
“所以这项灵术一般没人用,除非实在情况紧急。”
“……”
“害怕了?”何盛笑了一下:“也不会总有今天这种情况,主要是跟着个你,你不在,我和于朗可以直接走人。”
江天晓低头沉默,过了一会儿又问:“于老师,有两次忽然昏过去,脖子上的血管就……变成黑色,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何盛干脆地回答。
“啊?”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这毛病了,但原因他从没说过。”
江天晓盯着医院惨白的墙壁,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放着沉渊门那个男孩的话,他说于朗真是不要命了……于朗的身体,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四天后,于朗出院。
江天晓看着瘦了一圈的于朗,恨不得割下二两大腿上的肉给他吃。于朗走在江天晓前方,原本合身的白T恤变得宽松,被风一吹,像只鼓起来的白帆。
江天晓两手拎着住院时买的暖壶塑料盆,寸步不离地跟在于朗身后。
“你……”于朗回头看向江天晓,竟然面露犹豫:“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啊。”江天晓傻愣愣地说。
“……”
“无事献殷勤,”何盛笑了笑:“后面的我就不说了。”
江天晓脸一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这次吓着他了,愧疚着呢。”何盛向于朗解释道。
江天晓这才暗自舒了口气。
于朗看看江天晓:“那你就好好学灵术吧。”
“我会的我会的!”
韩滔在一旁半死不活地跟着,四人一路走回了酒店。
放好东西,何盛招呼江天晓和韩滔坐下,于朗也走过来坐下。
“这次这事儿,当然还没完,”何盛点了支烟:“虽然刘小盼的死和沉渊门脱不了关系——这是沉渊门一贯作风——但还是得继续调查下去,究竟是怎么回事,谁害死他的,都要查出来。”
韩滔看向于朗,神色悲戚。
于朗语气平静地说:“第一,刘小盼的魂魄我没打散,现在在我这养着,一时半会说不了话;第二,已经到了这一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必须弄清楚,配不配合,你自己决定,配合就不许再有隐瞒,不配合就走吧,这事从此以后和你没关系了。”
“我配合!”韩滔猛地凑近于朗:“我不会——再放弃小盼了。”
江天晓心里一阵叹息,暗想他都成个魂儿了,你再说什么也晚了吧?
于朗:“如果你还有隐瞒,我会直接打散刘小盼的魂魄——沉渊门已经暴露,刘小盼和你对我们都没有意义了。”
“我明白。”韩滔低声说。
“那就分成两路,我和江天晓去调查刘小盼生前的那个施工队,何盛和韩滔,先去派出所想办法看那天的调查记录,然后去找工地附近路段的目击者,或者摄像头的录像。”
“可以,”何盛站起身:“那现在就去吧,宜早不宜迟。”
“老师你身体……行么?”
于朗还没回答,何盛倒先笑了:“你竟然问一个男人行不行?”
江天晓:“我不是那个意思!”
于朗看了眼江天晓,江天晓默默闭嘴。
他觉得于朗看他的眼神像看智障。
出发前,于朗竟然换上了件老头衫,和一条肥大的黑色短裤。
“老师你……”
于朗点头:“穿成这样方便些。”
然后他带着江天晓吃了碗老友粉,看于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江天晓忍不住问:“于老师,你知道施工队怎么查?”
“那么一队人,就算现在散了走了,也一定会留下痕迹。”
“呃。”于老师说的话真有道理。
吃完粉,于朗又带着江天晓走向了施工工地。
一点不夸张地说,江天晓已经对这个工地有阴影了,尽管现在是大中午,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但江天晓远远看见那未竣工的大楼,心底还是一阵阵冒寒气。
“还、还要进去?”
“不进去。”
于朗在施工工地不远处的高中门口停了下来。
他走过去,敲了敲门卫的玻璃。
窗户开了,一个老大爷探出脸:“怎么了?”
“大爷,我想跟您打听点事儿。”
“打听?打听什么?”老大爷一脸警惕。
“是这样的,我奶奶有个老房子在这片儿,最近听说这片儿要拆迁了,我专门从北京回来看看情况。”
“拆迁?”老大爷一下提高音量:“我没听说啊?你在哪听说的?”
“我同学在规划局哪,他跟我说有消息……真的假的啊?我本来还想卖了花园路的房子,真拆迁我就不卖了。”
“你以为拆迁能分着什么!”老大爷一脸愤愤:“真要拆了?我在这儿住了快三十年了也没听谁说过要拆!”
“我这不是来打听一下么,”于朗慢条斯理地说:“再说您看那边不还有工地呢,我估计这边要搞建设吧,这边的房子是有点老了……”
“那工地早不干了!”
“啊?”
“出了事儿,死了好几个。”
“噢,”于朗非常淡定地冲老大爷摆摆手:“您不知道算了,打扰您了,我本来还想打听打听拆迁款来着。”
“你等等,”老大爷叫住于朗:“你这消息准不准?”
“我要知道准不准还来打听么。”于朗无奈地笑了。
“反正我们就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老大爷愤愤地拍了下桌子。
“诶,”于朗挑了下眉:“您认不认识旁边那儿工地的人啊,他们该知道吧!他们在这边盖楼,是拿了审批的,没准有其他消息呢。”
“这帮人走都走光了……”老大爷掏出个破旧的老人机:“有倒有个号码,开吊车的小伙子,老来我这买烟。”
“那您问问,让他帮忙打听一下他们拿审批文件的时候,听没听见别的消息。”
“什么审批文件?”
“就是国土局批下来的,你让他去找包工头打听,包工头再去问甲方……”
“你说的什么?哎——人老了,听不懂这些,”老大爷从手机里找出号码:“要不你问吧,小伙子?”
于朗“嗯?”了一声,面露尴尬:“我又不认识他,这不太好吧。”
“这没事,你就说我让你打的……”
“这,”于朗笑了笑:“真的不太合适,算了吧,反正我也是听同学说的,也许消息不准呢。”
(虚弱的于朗求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