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携芳被送到了安宁郡主府门前,看见那个已经有些陌生的门面,蒋携芳呆滞了一会儿。
她过去能在贵女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有大半要仰仗这位生母。安宁郡主的祖父是亲王,生父是郡王,当今登基前,她还只是安宁县主,当今登基后,就抬高了她的身份,让她做了郡主,享用更多封邑和恩荣。于是人人都知道当今厚待这位血缘上并不算很近的姑姑,于是连带着她这个郡主所出的侯府千金也受人追捧。
人人都道母女连心,因为这层血缘关系,所以哪怕安宁郡主与宁安侯分居二府也并不影响蒋携芳的身份地位。
只是蒋携芳心里清楚,母亲并不待见她,过去她时常在父亲和兄弟的劝说下去郡主府与她亲近,然而每一次安宁郡主都冷言冷语,她一开始还渴望母爱,巴望着安宁郡主能与她亲近,后来却也渐渐心灰意冷了。
——母亲要真看重你,她为何不向陛下替你讨个县主做做?哪怕是乡君也成了,什么都不为女儿打算,这算什么母亲?
后来在蒋携宝的挑唆下,她更是厌恶了安宁郡主,比讨厌那些庶妹更甚。她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本应该对她好,就像父亲对她好那样,可是她没有,她没有尽到母亲的本分!
过去,蒋携芳的确是这样以为的,可是在看清父亲和弟弟的真面目之后,她才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有多愚蠢。如果连十月怀胎辛苦生下她的母亲都不爱她,她又怎么能那么笃定父亲和弟弟就是真心爱她呢?
“蒋姑娘……”
王玉燕的声音叫她骤然回神,蒋携芳已经许久没有登过郡主的门,她想起上次找郡主借人时她看过来的目光,那时候不懂,如今借由皇后之口得知了事情真相,才算理解了其真意。想到自己还要上门去求她,一时既丢脸又畏怯,又有一丝丝不安与愧疚。
“蒋姑娘,你再不过去,侯府的家丁可要找到这儿来了。”
王玉燕一句话立刻提醒了蒋携芳,是啊,她逃出来时两手空空,她能躲藏到哪里去?侯府的人肯定很快就能搜到这里来,她如果不能尽快说服郡主,就会被那些人抓到送回去。她好不容易赢得了一线生机,她不能败在这一步!
蒋携芳浑身一个激灵,迈开僵硬的步子,一步步朝着郡主府走去。
此时,花宜姝已经拉着李瑜到了杨靖府上。
杨靖和赵慕仪这对新人拖了这么久,可算是成婚了。
杨靖如今的职位是五品宣威将军,权位虽低,但对于他这个年纪而言已经十分了不得,京那些上了三品的,都是四十岁以上的老头子了,而杨靖如今才将将及冠,还有大好岁月可走。
京地价高房屋贵,城北几乎都被达官显贵占据,但杨靖当初卧底鬼楼成功后得到的封赏也不少,便在城北偏僻处买了座二进的小宅子,地方虽小,但也算得上体面了,像他这个年纪的武官没有家里帮衬,绝大多数连城东的宅子都买不起呢!
也是这份家业才终于叫赵刺史夫妇看上眼,此时杨靖府上,赵夫人便在房与女儿说话,原本女儿出了门子,该等到回门才会与父母相见,但是杨靖无父无母,拜堂时高堂无人,于是便将岳父岳母请了过来。
新房一派喜庆,赵夫人却有些怏怏不乐,女儿虽然以上京访亲的名义上了天子的船,可真正是干什么的,他们心里门儿亲,原本想借着花夫人的帮衬占得先机,等到入宫再拿个正式的名分,谁知道这个女儿不争气,竟然敢违背他们的意思,真将自己当成上京访亲的,不但如此还请天子给她和杨靖赐婚。赵夫人之前气得不行,如今却也只能被迫接受事实。
杨靖虽然有前途,如今却也只是个五品的小小武将,婚宴上请的都是在赵家夫妇看来上不得台面的小官,这叫赵夫人不免有些不乐意,已经说了不下十句抱怨的话。
大喜的日子,赵慕仪不愿与她吵,只默默忍着。
却在这时,丫鬟急急进来,“夫人,小姐,陛下和娘娘来了,快些出去相迎吧!”
此时杨靖府上的大堂,宾客们原本热热闹闹欢声笑语,就等着看新人拜堂了,谁知道天子和娘娘忽然就相携着走了进来,一开始众人还当是看错了,后来所有人齐齐站定,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相比起板着脸冷面冷语的陛下,还是娘娘和蔼可亲,众人先是被娘娘容光所摄,又听她温言细语一阵安抚,这才稍稍放心下来,只是心对杨靖更加看重了。
传闻他是娘娘一手提拔上来的,原先还当只是虚假传闻,毕竟后宫不能干政,更何况提拔一名武将呢?如今瞧见娘娘带着陛下微服出来参加杨靖的婚宴,众人才恍然发觉传闻竟然是真的。对皇后在天子心的分量,也更多了一层思量。
至于赵家夫妇,自然只有欢天喜的份儿,如今连帝后都亲自来了,这场婚宴的规格还有什么能盖得过?
赵家夫妇荣幸之至地退到了下首,将高堂的位置请给了帝后,接着是新人拜堂成亲,这场婚宴热热闹闹地结束了,等京那些达官显贵听闻帝后亲至杨家的婚宴,匆匆收拾了赶过来时,帝后却早就已经离开了。
“刚刚婚宴上真好啊,真热闹!”杨家宅子后巷,江子欢将一只匣子递到了安墨手里,安墨推开盖子一看,见里头厚厚一沓账簿以及折叠起来的写满字的纸张,她一边翻看一边道:“相爱的人能够在所有人的祝福下结婚,就是很热闹很美好呀!”
江子欢默默看着她笑,而安墨毫无所觉,她粗粗翻看完匣子里的东西,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那日花宜姝拉着她,告诉她胡太医可能已经发现她的身份了,可把安墨吓了一大跳,原来在她看来一对医患的友好交流场面其实是两个大佬对面pk,安墨忙问怎么办?
花宜姝当时就道:我看他对这药了解,怕是知道什么内幕,得找个人去查查他。
安墨当时便问找谁,花宜姝让她找江子欢。
可是江子欢完完全全是陛下的人啊,如果江子欢当真查出了什么,岂不是会把花宜姝的秘密暴露在陛下面前?
经历过江子欢和生父决裂并滚钉板的事情后,安墨终于再也不去纠结未知的问题,而是选择顺从自己的心意去跟喜欢的人好好谈恋爱。可她喜欢江子欢的同时,也十分清楚江子欢对陛下的忠心,假如江子欢知道了花宜姝的身份,他一定会报告给陛下的!到时候花宜姝该怎么办?
要是让安墨在江子欢和花宜姝之间选一个,她当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花宜姝!男朋友没了可以再找一个,但是她不能失去亲人一般的花宜姝啊!况且江子欢不会有什么事,花宜姝却很有可能因此断送性命,这叫安墨怎么舍得?她的天平当然是毫无道理地朝着花宜姝倾斜。
花宜姝当时也十分感动,抱住她亲热道:“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可是像我这样天仙似的姐妹只有一个啊!算你觉悟高!”
安墨:……
花宜姝:“如果江子欢真的查出了什么,那就让他去告诉陛下吧!”
饶是安墨一向知道花宜姝胆子大又有点疯劲儿,可是这回,她是真心体会到花宜姝有多疯,她震惊地脱口而出,“你疯了吗?”
花宜姝:“你就当我疯了吧!总之我要赌这一把。我赌他的心不会变。”
安墨当时哗的一下眼泪就掉了出来,看得花宜姝有些头疼又有些无措,她指腹轻轻抹掉她的眼泪,无奈道:“傻妹妹,你真以为不找江子欢,这事儿就能轻轻松松过去么?我观胡太医神色,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他那未尽之语,说的分明是那药会流落到那种腌臜地方。我问了曹公公,花熊当初也是他诊治的,他一定会起疑。如果胡太医当真知道什么,并有心追查下去,他一定会将此事上报。那我们能将他如何?杀了他还是收买他?无论怎么做都会留下痕迹,到时候反倒显得我们心虚可疑。但如果让江子欢去查他,那就不一样了,他是陛下的人,我用他去查胡太医,陛下只会觉得我信任他,倘若胡太医什么都没做,江子欢什么也查不出来,那么皆大欢喜,倘若胡太医真的查出了痕迹并上报,那么江子欢查到的,就是我想让陛下看的……冲着我的这份信任与坦诚,陛下也不会忍心责怪我。”
安墨一面觉得花宜姝真聪明她一辈子也赶不上,一面又觉得自己磕的cp糖带刀,还没开始发刀就戳得她肉疼。
虽然觉得花宜姝这样太过冒险了,但她还是选择听她的,把调查胡太医的事情交给了江子欢。
如今隔了几日,江子欢总算将成果交给她了。
安墨抱紧怀里这只匣子,又见江子欢还和平常一样,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慢慢回落,看来胡太医并没有做什么,也许是花花想太多,胡太医压根什么都没发现呢!她心情愉快起来,抬眼看到江子欢盯着她傻笑,心里也莫名甜滋滋的,问他,“你有事为什么不找我,反倒去找曹顺子?他是不是收了你钱?”
江子欢道:“托人办事,总得给些跑腿费吧!”看她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皮,“再说,我不能总去寻你,于你名声有碍。”
安墨脑子转不过来,奇怪道:“可是你以前找我,可没有这么多顾忌。”
江子欢扭扭捏捏,“从前咱俩没好上,自然坦荡,如今……”他咽下了几个字,才又吐出来两个字,“心虚。”
安墨:……
两个人红着脸对视了一会儿,忽然杨府放鞭炮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将两人同时吓了个激灵。
安墨立刻回神,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你求娘娘的事,娘娘已经允了。”说的是陛下昨日无缘无故发落了一个御前侍卫、搞得所有天子近臣都战战兢兢的事,“娘娘说你不必怕,直接去问陛下。”
江子欢大惊,“这怎么能去问?”
安墨也大惊,“为什么不能?”
见江子欢犹豫,安墨鼓励他大胆向前,“不必怕,娘娘说了,有她在,陛下一定不会罚你的。”
江子欢嘀咕,“那如果我被陛下撤职了,没了职位和俸禄,以后岂不是要靠你养着。”
安墨:“莫事,我养得起你。”
江子欢心头大定,终于走到了天子和娘娘跟前。
他在茶楼二层包间里小心提问时,京兆府衙门的大鼓被人敲响了。
安宁郡主一纸状书将宁安侯告上了公堂。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告状这个我查了下资料,古代子女告生父是大罪,生父定罪了,子女也没有好下场,但是妻子告丈夫,告赢了只需要坐两年牢。这个是法律规定,但实际执行起来标准不太一样,如果这个妻子很有地位或者很有人脉,那可能坐牢几天,也可能不用坐牢。
《唐律疏议》卷二十四《斗讼》篇:
“诸告期亲尊长、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虽得实,徒二年;其告事重者,减所告罪一等;即诬告重者,加所诬罪三等。”
热烈庆祝本达成两百张成就,以及敏感的童鞋应该知道,本快要完结了,我估摸再写一周正就能完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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