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个消息,花宜姝心头发凉,捂着额角嘤咛一声就要倒下。
众丫鬟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扶着往床榻上去,关切地询问她怎么了,用不用请大夫。
安墨也懵了,挤开两个丫鬟去摸她的额头,嘀咕道:“没发烧啊。”
花宜姝倒是宁愿自己发烧了。
安墨见她忽然没了精神,问她哪里不舒服。
花宜姝恹恹道:“我心里不舒服。”
安墨更茫然了,“为什么?”
花宜姝重重叹了口气,还能为了什么。心爱的处子一个没看住就不干净了,这话人家好意思听,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啊!枉她平日里在安墨面前炫耀了不知多少遍自己容貌美丽人见人爱,结果孤男寡女同床共枕还没能把李瑜吃进嘴里,真真是丢人,太丢人了!
见她一副精神不济不愿多说的样子,安墨不知想到什么,摆手让那些丫鬟都退出去,这才小心地抱住她安慰起来,“是不是昨晚李瑜太粗暴让你难受了?”
因为终于能定下和天子的名分了,花宜姝这几天开心得不得了,拉着她帮忙试了好些衣裳首饰,今天又睡到午才醒,安墨理所当然地以为花宜姝昨晚被欺负狠了,毕竟李瑜身材高大、长得又一副酷哥样儿,还是处子开荤,按照小说套路,一定是食髓知味把花宜姝翻来覆去地折腾,再加上李瑜没有任何经验技巧,这个过程,想必是不舒服的。
安墨有些心痛,花宜姝为了她们俩的将来,实在是付出太多了。这样想着,安墨就悄咪咪问:“你下边痛不痛,要不要我给你看看?”她表情尽量不显得尴尬:“我没有近视,帮你看看有没有那什么……磨破。”
花宜姝:……
她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帕子掩住了半张脸,活似已经没脸见人了,“安墨妹妹,不是你想的那样,可是……除了你,姐姐已经想不到去找谁诉说了。”
安墨啊了一声,她自认已经把情况想得很糟糕了,可是看花宜姝这个样子,难道……李瑜在床上比较变态吗?安墨脑子里瞬间闪过曾经看过的小黄片,再把李瑜的脸代入进去,忽然发觉粉丝滤镜岌岌可危。
花宜姝摇头,声音凄凉,表情却狰狞,“他不是个男人!”
“他不行!”
“他在床上又短又小!”
“软趴趴根本立不起来!”
安墨:!!!
哗啦一声,什么声音?
哦,原来是她的粉丝滤镜碎了个彻底。
从此之后,安墨看待李瑜的目光彻彻底底的变了。
另一边,曹公公辛苦了几个时辰,可算是把萧青给弄进了大牢里。
此时的萧青衣裳不整,往日里束好的头发凌乱地散落,遮住了一只缀着一枚鲜红泪痣的左眼,见曹得闲转身欲走,萧青忽然问道:“曹公公,不知我哪里得罪了您。”
曹公公闻言冷哼一声,压根不稀罕搭理她,抬脚就走了。萧青想知道,他可偏不说,他倒要看看军还有没有藏着奸细!
这萧青身材高挑,相貌俊美,声音也清朗,在军很是出挑,况且他平素武功和骑射都好,连副统领都不是他的对手,人人都知道以他的实力将来肯定不止于区区校尉,因此军与他交好的人极多,张达先和副统领也和他称兄道弟,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个女人呢!
曹公公本来也没想过对付他,毕竟他原先还看好此人,想将这个人才放到陛下身边去。谁知道那日萧青提议他去烟花柳巷里找人,却弄出了个大乌龙,曹公公自此恼了,心里有些迁怒萧青的意思,也就把提拔他的念头搁置了。但在岳州停留的这些时日,他听张达先和副统领屡次提起这个萧青,说他在协理地方官时做了不少实事,曹公公心里就又犹豫起来。
画像寻人那事吧,仔细说来也怪不得萧青,是他自己想错在先,毕竟岳州就这么大点地方,有没有外来人一目了然,况且经牡丹等人证实,那红酥的确与花小姐有几分相像,拿着画像去寻,认错人了也在常理之,官府每年抓错的通缉犯不知多少,怪只怪那瞎了眼的女妓,只远远看一眼就嚷嚷说错不了,害他丢脸又丢钱!
所以曹公公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人才不可错过,就又有了提拔萧青的心思,只是在闹过一次乌龙后,曹公公如今行事谨慎了不少,他先命人暗监视萧青,想着若是萧青人前人后一个样儿,那说明这人还是可用的,结果叫他底下的人发现什么?萧青屋子里竟然有月事带子!
曹公公惊愕之下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于是趁着今儿早上有场演武,安排了几名将士上场,招招取她衣领腰带。这萧青不愧是能以女子之身混入军营的,武功高强,好几个人上场都没能在她手里讨到便宜,莫说撕了她的衣裳,连她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曹公公眼见她有意护着衣裳,心下更加笃定,于是费了些人情请忠武将军乔装成小兵上场。
没有证据就要萧青脱衣验身,无异于当众羞辱,萧青职位虽低,却也是正经军户不是低贱奴婢,若是强行为之,所有将士都会心生不满。但比武场上“不慎”撕了衣裳,那就大大不同了,若他的确是个男儿,那一切好说,比武嘛,有所损伤乃是寻常,若她果真是个女子……哼哼,一切正如曹公公所料,忠武将军撕开了萧青的衣裳,那裹住她胸脯的布条便露了出来,全军哗然。
回忆完毕,曹公公脚步轻快地往外走,一连多日不顺,可算是办成了件好事,这回总不至于叫天子失望了,曹公公舒了口气,回到宅邸时瞧见他昨日亲自着人挂上的灯笼,忽然嘿嘿一笑,找来昨夜安排的人询问。
“花……”不对,该改口了,曹公公问:“夫人如今可好?”
那人忙道:“夫人刚起,正用午膳呢!”
刚起!曹公公了然一笑,暗道天子果然威猛,这般下去,想必再过不久就能迎来一位小主子了!
曹公公心情大好,乐颠颠去寻天子。
天子正在花园里,手里抓着一枝花。
周遭无人,值守的侍卫远远退在园子外,只因人人都知天子闲时喜欢独处。
天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啊,人都走远了,可算是能干点私事了!
他目光紧紧盯着这支花,忽然抬手摘起了花叶。
一片叶子落地。
耶!今晚和花宜姝一起!
两片叶子落地。
不!今夜不能和花宜姝一起。
三片叶子落地。
好!今晚和花宜姝一起!
四片叶子落地。
唉,今夜不能和她一起。
手指从花枝往上直撸到下边,天子目露失望,竟然只有四片叶子。
他目光开始转向花枝顶端开得正盛的花朵。
一朵花,开到最盛,就是它衰败的开始了。
既然早晚零落成泥,不如朕来助你早日解脱!
花:???
片刻后,娇嫩的花瓣落了一地,天子神情肃然,手指虚虚动了动,似乎回忆起了抚摸那捧如云发丝的触感。
朕大意了,竟然是单数。
天子压住想要往上翘的嘴角,开始装模作样。
其实朕不想去找花宜姝的,朕昨夜才跟她待在一起,今日再去,恐怕会有人笑话朕贪恋美色,朕是正经人,无奈天意如此,朕是诸天神佛的虔诚信徒,朕只能顺应天意,朕实在没有办法,朕不能违抗天命啊!
天子悠悠叹出口气,眼见到了午膳时分,他想,花宜姝该醒了吧?花宜姝该回泽芳苑了吧?正好朕可以回去上两炷香,再睡一觉,夜里才好顺应天命。
“陛下……”
天子正要回转,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他立刻抬脚,不动声色将地上的落叶残花扫进草丛里。擅长自作主张的曹公公又来了。
是了,昨夜那样难堪的境地,若不是朕顺势而为又心怀悲悯,不忍一个苦恋朕的孤女伤心出丑,还不知会如何收场。思及此,天子看向曹公公的目光分外不满。
奈何如非必要,曹公公是不会直视天颜的,因而他并未注意到天子那有些可怕的神色,低着头匆匆道:“陛下,军营出事了!”
军营出事!天子神情严肃,“兵士哗变了?”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原因,然而该给兵士的粮饷没少、该记的战功没扣,死伤将士的抚恤也没落下……既然如此,应当不是朕的过错。
天子微微松口气。
倒是曹公公听见这话狠狠吓了一跳,忙道:“哪儿能哪儿能,要有这样的大事,奴才哪里还敢在这儿站着。”他赶忙把萧青的事说了。这样立功的事儿,曹公公分外积极。
“这事儿一出,全军哗然,忠武将军正带着人排查,只盼着别出其他岔子才好。”
萧青?天子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军招募新兵向来是寻清白出身的男子,更何况萧青还坐到了校尉的位置,这里头牵涉的人远远不止一个两个,介绍萧青入伍的、跟萧青同在一队的、提拔萧青当上校尉的……更严重些甚至连领兵的忠武将军也要牵扯其。天子自觉有必要亲自走一趟。
“备车,去军营。”至于曹得闲,就不必带了,他近来太能折腾,约莫是与朕气机相冲了,还是少带着他为妙。天子迷信地想。
一无所知的曹公公乐呵呵应了一声,颠颠跟在天子后边,片刻后又蔫蔫回来了。他一路走一路琢磨天子的用意,不应该啊!陛下为何不让他跟着?按理说他昨晚帮着陛下成就好事,今儿又抓出个女扮男装搅乱军营的。接连做成两件事,陛下应当正是看他的时候。
难道……是陛下觉着他劳苦功高,不忍他这把老骨头再来去奔波,想让他回去歇着?
一想到陛下这样心疼人,曹公公顿时浑身充满了劲儿,只觉得能立刻去爬几座山。
曹公公半点不累,因此决定去看看夫人。
按照宫里的规矩,新人承宠后是该提一提位份给一些赏赐的。宫里没有皇后,太后精力不济,天子又不会管这些事,自然是由他们內侍监来操持,可眼下不是在宫里,就算提了位份,也没法登记在册,不过赏赐可不能少。于是曹公公一琢磨,从随军带来的东西里理了一份差不多的给送了过去。
花宜姝已经回到了泽芳苑。
她手里还攥着几根从李瑜床上捡到的头发,不过神情依旧是恹恹的,听说曹公公来了也没什么反应。
安墨看她这样颓废,只好努力学着待人接物,起身去跟曹公公说话,然而曹公公的眼神实在太热情了,这让有些轻微社恐的安墨很不适应。干巴巴寒暄了两句,安墨让小丫鬟接收了赏赐,就提起了花宜姝的事,说她精神头不是很好。
他们两人在说话,隔着一道帘子,花宜姝蔫蔫地戳着面前几尺丝绸,一起床就遭受巨大打击,她觉着得再缓个几天,她的头顶才能重新放晴。可恶!她明明已经抢占先机,却还是叫女主和皇帝有了联系,难道这就是安墨所说的女主光环?这个玩意能不能抢过来安到她头上?
这时,帘子外想起曹公公的声音:“主子刚刚才去军营,今夜约莫是不会回了,夫人好好休息,过几日上路才有精神。”
花宜姝手指忽然一顿,嗯?刚刚?
曹公公正要离开,内室的帘子忽然被人挑开,面色憔悴、眼底微微发青的花宜姝就走了出来。
曹公公有些吃惊,心道陛下也忒不怜香惜玉了。
就听花宜姝道:“曹公公,那位萧校尉出事的时候,陛下不在?”
曹公公暗道新夫人消息可真灵通,一定又是曹顺子多嘴!不过这事儿也没什么可保密的,当下笑吟吟道:“那是自然。大好的日子,怎么敢劳烦陛下一早去抓个细作。”
他说完,就见花宜姝眼大放光彩,整个人仿佛重获新生般耀眼起来,跟方才病恹恹苍白憔悴的模样大为不同。
曹公公还没搞明白怎么一回事,就听花宜姝道:“既如此,那烦请公公带路,我也想去一趟军营。”
曹公公:???
不久之后,曹公公头大地出去准备车马了。
而安墨,则眼睁睁看着花宜姝从一颗软趴趴快融化的糖变成了一颗仿佛能炸裂口腔的跳跳糖,看着她一连甩出几个理由,又是挂念天子一刻不能分离,又是将门出生仰慕军营风采,甚至连万两欠银的利息也不要了……直到说得曹公公再没有拒绝的理由,然后才转入内室开始换衣梳头。
看她突然从颓废变得光彩照人,安墨一头雾水,还没询问就被花宜姝塞了一顶幂篱。
“快,戴上,跟我一块去军营!”
花宜姝快乐得连走出院子都踮起脚尖随性跳了一段。
啊啊啊啊她心爱的处子还是干干净净的,花宜姝觉得自己终于又活了过来!
李瑜今夜不回来?这怎么可以!女主光环那样厉害,她一定要严防死守!李瑜的第一次必须得是她花宜姝的!
花宜姝带着安墨上了马车匆匆往军营赶,生怕晚了一步李瑜就要对女主生出感情了。
曹公公坐在前面那辆马车上,虽然不明所以,但眼见花宜姝催得厉害,也就让底下人加快速度,晌午天气有些炎热,他抹着汗心想:这花熊养大的女儿就是跟一般女子不同,跟花熊一样是个急性子啊!
一路快马加鞭到了军营,曹公公领着花宜姝往里走。
他走在前边,个子也更高大,看得自然更远。穿过几排拒马,又穿过几座将士的营帐,快要到演武场时,曹公公忽然眼皮一跳,他脚步顿住,转身便拦下花宜姝,在对方疑惑的目光道:“夫人,这会子不太好进去,且在这儿等等。”
曹公公说的不是不能进去,而是等等才能进去。这里头的差别花宜姝自然听得明白。
她心底疑窦丛生,以她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去那种涉及军情机要的地方,曹公公也不会带着她往那种地方走,所以什么地方她现在不能去,要等一会儿才能去?
花宜姝心里立刻闪过她在接客的时候,大老板在外边对其他嫖客说现在不能进去,要等一会儿才能进去。
难道说,李瑜和女主已经开始勾勾搭搭了?所以曹公公不让她现在去,要叫她在外边等,等他们勾搭完了她才能过去?
花宜姝瞬间火冒三丈,但面上还勉强维持着客气,“公公,我忽然有些心悸,我等不了了,你让我现在看陛下一眼,只消看一眼,让我安心便可。”她一边说着一边绕过曹公公试图往里走。
岂料无论她怎么绕,曹公公庞大的身影始终挡在她前面,脑袋也左摇右摆的,生怕她看见什么。
事出反常即为妖!一定是李瑜正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曹公公为了维护他的主子才这样拦着她!
花宜姝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她朝安墨使了下眼色,又摆了个假动作,曹公公没有防备,果然被她骗过,下意识往左边拦,结果花宜姝冲向的是右边,曹公公立刻闪身要往右边拦,却被安墨死死抱住,等他摆脱安墨时,花宜姝已经冲到了演武场附近。
蠢太监也想阻拦我花宜姝这样聪明绝顶的女子?
花宜姝得意洋洋地抬眼望去,与此同时窸窣一阵响,她看见前方演武场,上千名裸着上身的男子笼裤落地,赤.裸.裸的下半身,一览无余。
花宜姝:……
“啊”的一声尖叫,是晚一步赶来的安墨。
“啊”的一群尖叫,是发现有女人后慌忙提裤子的将士们。
【啊啊啊啊啊……】一连串连绵不绝极其熟悉的尖叫,花宜姝呆滞地侧过头,看见了面无表情看着她的李瑜。
她手指哆嗦了一下,把一直攥着的发丝给扔了。
此时此刻,至少此时此刻,她不想听见李瑜的任何心里话,任何!
第二章*晋江学城独发*厉九歌
全军验明正身的事结束了,好在并未查出第二个女扮男装的萧青。
副统领在一众校尉面前走了几圈,交代他们不得将方才有女子闯入的事情泄露出去,更不得打听那女子的身份,如有违者,剔除军户,扣半年粮饷。
众校尉们齐声应下,然后才鱼贯而出,待离开副统领的视线,几个相熟的校尉不满地嘀咕了一阵。
“那两名女子戴着幂篱,谁看得清是谁啊!”
“能被曹公公带进军营的女子,想必是贵人,哪个不要命了敢出去宣扬?”
“大伙儿连媳妇都没有一个就先被别人看光了,兄弟们自个儿还又羞又气呢!”
这时,有个伙头兵朝这边喊:“陛下说大伙儿今日受苦,明日多加两顿肉!”
多加两顿!要知道他们平日里可只有一餐能沾点肉味,明日竟然三顿都能吃肉!
众人心头怨气尽散,恨不得这样的苦多来几次。
屁的多来几次,安墨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曹公公也觉得她们两人的眼睛要瞎了。连忙使人送来些去晦气的艾草给她们泡水洗眼睛。
至于他自个儿,则忙不迭到天子跟前领罚去了。
安墨觉得艾草洗眼睛这种封建迷信没有用,但一想连穿越都有了,也许真有作用,虽然脑子里还印象深刻,但她还是用艾草好好清洗了一番,然后又帮着花宜姝洗眼睛。
洗完的水泼出去,安墨弄完回来,却见花宜姝支着下巴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墨猜不出来,干脆就问了。。
花宜姝低声道:“你方才,有没有仔细看?”
安墨一脸茫然,什么仔细看,她感觉她眼睛都要被辣坏了。
花宜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戳了戳她的脑袋,“这大好的机会你也不知道把握,真真榆木脑袋!”
安墨终于恍然,看向花宜姝的表情顿时非常复杂,“你不觉得丑吗?”
花宜姝一脸淡定,“丑什么丑?男人那玩意儿不都长那副样子?更何况你运气好,那演武场上的都是年轻精壮的好男儿,没一个痴肥年老的。你要是看了哪个,我找机会在皇帝跟前说说,保准给你要来。”她兴致勃勃地分享起来,“我同你说,找男人嘛?太长没用处,咱们女子身体娇小些,受不住还戳得疼,要找就找长度适宜但粗壮些的,如此方能填满你的空虚……”
安墨:!!!
她是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听到这样的虎狼之词?
“停停停!”安墨赶忙叫停,对着花宜姝疑惑的视线,她分外无语,“你不是也被辣到眼了吗?我看你刚刚吓得脸都白了。”
安墨若是再了解花宜姝一些,就会知道花宜姝这样兴致勃勃小嘴叭叭的模样,反而是她掩饰心慌的手段。可惜安墨此时并不知晓,而花宜姝……也一向习惯了在安墨面前做出一副无所畏惧胆大心细的模样,更不可能暴露出她方才也受到惊吓的事实。
于是她嫣然一笑,点点安墨的鼻尖道:“傻丫头,我过去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被这点小场面吓到?不过我如今可不是红酥了,自然要做做样子给外人瞧瞧。”
其实过去她虽然在青楼里学过讨好男人的技法,但多是跳舞、弹琴、书画一类,却实打实没有见过男人光着下半身的样子。
只因为嫖客自己比泔水桶臭水沟还脏,却还永远喜欢干干净净的处子,如果红酥媚态天成,于□□上却冰清玉洁,莫说碰过摸过,连看一眼也不曾,那么这样的反差对于嫖客而言,无异于肥肉之于饿狼……她就像称上的一块肉,只要能把她卖出更好的价钱,大老板不吝惜任何手段。
如果没有安墨的出现,如果没有那个梦,她大概会在卖掉青涩的初夜后,立刻被逼着学习各种床上挑逗男人、伺候男人的招数,毕竟处子的青涩叫人怜惜,女妓的青涩可不值钱。
思绪飘到这儿,花宜姝不由出神了一会儿。
安墨却对她的说法信以为真,她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真的被吓到了,没有就好。”安墨自认经历过现代社会高信息量的洗礼,接受能力还是很强的,她就担心花宜姝这个古代女人给吓坏了。
花宜姝见她放下心,满意地揉了揉安墨的脑袋,她现在是真有些好奇安墨口那个世界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养出这样天真的一个人呢?
那个地方一定遍地都是黄金,不用干活也能衣食无忧吧!对了,安墨提过,他们那个世界好像有一种叫电驴的神兽,坐在家里就有神兽上门送吃送喝……
花宜姝正想入非非,门外忽然传来曹顺子的声音,“夫人,陛下召见。”
花宜姝一个激灵,从那个美好的幻梦清醒了过来。
天子的大帐内,曹公公正夹着腿,战战兢兢地立着。
“陛……陛下,奴才错了!”扑通一声,曹公公终于受不住天子威严的目光,哆嗦着跪了下去。
李瑜坐于案前,闻言冷冷道:“你错在哪儿了?”
曹公公赶紧开始数:“奴才错在不该带着夫人来军营,错在不该没有提前禀报,错在没有拦住夫人,错在让夫人看见了……”
“住口!”天子忽然一声厉喝,吓得曹公公嘴巴一僵,剩下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不敢吐出来。
李瑜抬手按了按眉心,眼睛闭了闭又睁开,似乎在极力压抑怒火,曹公公心惊胆战,生怕再被贬职,他跟了天子整整十年才得了个内侍大监的位置,坐了一年不到就被贬成少监,要是再被贬下去,等将来回了京城,他怎么面对曾经那帮下属?哦不,等回去以后,也许反过来他要变成下属的下属了。
曹公公眼角耷拉,垂头丧气,却听天子问:“为何将她带来?”
曹公公如今自身难保,更不敢把这事儿揽到自己身上,连忙实话实话,“其实是夫人央着奴才带她过来的。”
闻言,李瑜眉头微微一抽,“胡说,她来军营作甚?”
曹公公可不敢撒谎,忙道:“千真万确,夫人说一时见不到您,她就心如刀绞相思断肠,一会儿心悸一会儿担忧的,非得见到您才可缓解,她还说只远远看您一眼便心满意足。奴才实在拗不过,这才不得已为之。”
听了这话,天子的面色似乎有些奇异,但曹公公小心仔细地去看,却又觉得那只是他的错觉,因为天子同往常一般,面沉如水,压根什么也瞧不出来。
“她真是这样说?”静默了半晌,天子又忽然开口。
曹公公赶忙指天画地,发誓自己说的绝对是真话,不然死后就会被满天神佛扔进十层地狱受尽折磨。
也不知是因为发现他说得都是真话,还是他发的毒誓打动了天子这样一位虔诚的信徒,曹公公见天子面色缓和下去,不禁大大松了口气。
李瑜方才心情很糟,但他现在心情好多了。对于又搞出一桩糗事的曹公公,他大度地选择了原谅。
“罢了,念在你抓出萧青有功,此事便不与你计较。”
曹公公大喜,立刻磕头谢恩。
至于他之前想要通过这桩功劳官复原职这件事,却是不敢再提了。
他起身出去时,正巧见到花宜姝由曹顺子领着过来。见到这张倾国倾城的脸,曹公公心里却不由生出了一点埋怨,心道自己好心带着她过来,好心拦着她,谁知这人半点不领情,硬是绊住他闯了过去,否则也不会生出今日这桩乌龙,连累他又吃了一顿挂落。
花宜姝是什么人?从小看人脸色长大,能看不出曹公公表面和气实则心里已经生了怨气?
前后一联想,她立刻知道是什么事了。
于是到了大帐前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凑近朝他行了一礼。
花宜姝的身份今非昔比,像她这样的刺史之女,进宫后封的位份虽然不能到四妃的位置,但也不会低,更何况她还救了天子,曹公公哪里想到她会向自己行礼,愣了一下才匆忙回避,“夫人您真是折煞我了,这又是做的什么?”
却见花宜姝一脸的懊悔羞愧,“曹公公一心为我着想,我却闯出那样丢脸的事拖累公公,全是我的错。”顿了顿,又一脸坚定道:“公公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这就去向陛下禀明一切,日后若有机会,一定会为公公张目,让你重新回到大监的位置。”
曹公公忙道:“不可不可。”
花宜姝却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公公,您一心一意为陛下着想,您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再没有比您更合适那个位置,哪怕没有今日之事,但有机会,我也一定会向陛下提起的。”
因为花宜姝那个肖似乃父率直刚强的人设在曹公公面前实在太成功了,因此曹公公毫不怀疑她这番道歉的真心实意,听见她第一句的道歉,他心里的怨气已经去了大半截,再听她后面说的话,曹公公心里对花宜姝的芥蒂更是散了个干净,甚至还生出了几分熨帖。
曹公公活了小半辈子,此生最得意之事有两件:一是跟随天子十年之久,在天子尚且年幼寂寂时就陪伴着他;二是他对天子的一片赤诚忠心,他敢说哪怕最正直的朝臣,也不会有他这样对陛下纯粹的忠心,毕竟无论是臣还是武将,总归有妻有子,人一旦有了家庭,就难免生出些私心来,可他曹得闲不同,他没有任何牵挂,只一心一意为天子尽忠,坐在大监的位置上,他连一枚铜子都没有贪过,虽说是个太监,但他自觉不比那些君子差。甚至那些所谓君子可还比不上他,毕竟他们不可能像他这样事事伏低做小,只为天子开心。
花宜姝才来了多久,她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事?一定是她看出了他对天子的一片心!都说率直刚强之人不是不懂圆滑,而是不屑圆滑;不是不通人情,而是不屑人情。曹公公以前嗤之以鼻,此时才方有些理解。
花宜姝肯这样说,必定是真心为他着想了。
曹公公心大为感动,看向花宜姝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暖意。
他小声快速道:“陛下曾经被好些个伪装成侍女或是歌姬的刺客袭击过,因此这么多年才没沾过女子,您是陛下身边第一个,又是头一个陛下亲自开口要的,您在陛下心里是有分量的,进去后不必怕,陛下不喜有人对他说谎,你进去后只管说实话,说真话,不要太怕他就成。”
花宜姝目光微微一动,谢过他后就进了大帐。
天子正端坐在案前,什么也没看,似乎在等着什么,一见她来,就招招手。
花宜姝顺从地走过去,在他身边跪坐下来,手指悄悄碰到李瑜的衣摆,一个清朗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啊你,刚刚可把朕给吓坏了。】
李瑜开口道:“方才可有吓坏你?”
花宜姝正要摇头,忽然想起什么,眼波一颤,揪住了他的衣角,委委屈屈道:“刚刚那些是什么?好吓人,好丑!”就是这样,表达自己的真感受,真性情!
闻言,李瑜默了默,才道:“军营这样的地方,你本就不该来。”
【是吧是吧,又丑又吓人,还是女孩子可爱!那些男人都是丑东西!】
【别怕别怕……】
花宜姝:……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她还真不敢相信。
她的手往上,揪住了李瑜的袖子,抬头渴慕地看着他,“不过见到陛下我就不怕了,陛下俊美绝伦,天下无双,一见到您我什么也忘了。”
【嘻嘻嘻嘻……】
又一次被夸,李瑜心里得意不已,面色却还是一样的冷淡,“怎么突然想到来军营?”
摸清了李瑜的脾气,花宜姝完全抛弃了从前要走的贤良淑德路线,她扁扁嘴,如实道:“我听说军营里有了女人,我害怕陛下跟她好了,我就着急,所以就求着曹公公带我过来了。”
闻言,李瑜眉心微拧:“胡闹。”
花宜姝巴巴捧着他的手往她头发上按,感觉到李瑜的手克制不住地开始揉搓她的头发后,才道:“那你不要看那个女人,你只看我,好不好?”她实在很担心女主光环闪了李瑜的眼。
李瑜没有说话。
李瑜心里开始聒噪。
【嘻嘻嘻,嘻嘻嘻……】
【朕就知道你离不开朕,毕竟天下再没有哪一个男子有朕这般俊美绝伦、玉树临风、风华绝代……】
花宜姝耐心听完他心里几百字自夸后,以为这事儿稳了,终于能彻底把女主和李瑜分隔开了,却见眼前李瑜的唇角终于掀开,吐出淡淡两个字,“不行。”
花宜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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