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归还真不是吓唬林苏瓷的。
此地换做焦余镇,是十里八乡最大的一个镇子,也是人口比较集中,有通商码头的经济类镇子,比起小一些的城,也不逊『色』。
林家很大。
在镇子的东郊,占地足足十亩地,完全江南风情的宅院,假山流水,曲柳小湖,处处阁楼凉台,多得是花圃团簇。
这么大的林家,只住了两个主人,一百多服侍的仆从。
主人林不归,少主人林苏瓷。
林苏瓷唯一庆幸的一点是,林不归和他不住在一个院里。林不归住正院,他住旁边的东跨院,虽然离得近,起码不是一个院子,这个距离感,给了他一定的安全。
服侍他的几个丫鬟,外头随侍的小厮,都是寻常人。唯一奇怪的就是所有人都觉着,他们把林苏瓷从小服侍长大,态度自然亲昵,恭敬有加。
厨房里整天准备着各种新鲜的鱼虾蟹贝,口味皆是林苏瓷素来喜欢的。
整个家中,所有人的态度都正常,正常的就像是一如既往。越是如此,林苏瓷越觉着不对劲。
他晕晕乎乎给人拐到这里林家来,林止惜不见了,什么认识的人都没有,而林不归他根本不想去接触,顿时成了一个孤儿。
这里肯定不是他的家。那些仆从许是被施了术法,记忆造了假。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这里是哪里,什么方位,距离最近的修真门派有多远,他好去求助。
他趁着林不归不在的时候,一个劲儿打听消息,只可惜这些仆从下人口中,说出来的都没有一句林苏瓷能听的话。
什么林家世世代代都在这里,这一代只有主人和少主人两位主人。少主人是刚出生时被主人抱回来的,不知道是不是亲子,却从来没有以父子的身份相处,倒像是兄弟。
什么主人宠爱少主人,普天之下唯独主人对少主人最好,外头的人都是骗子。
就连厨房里善于做酸菜鱼的老厨娘,一边切着姜丝,一边絮絮叨叨跟进来打听消息的林苏瓷道:“……少主人也不是孩子了,日后定然会出去结交朋友。可少主人千万记得,外头的人,心思都不纯,他们想要利用您,欺骗您,坏了您的心思。这世间唯一一个能信的人,只有主人。”
来这儿只问了一句,‘鱼真新鲜,是什么地方来的?’,林苏瓷就获得了以上的回答。
林苏瓷咔擦一口咬着胡萝卜,声音清脆的很。他坐在小杌子上,听着厨娘絮絮叨叨的话,咔擦咔擦吃着胡萝卜,慢吞吞应了一声:“哦。”
说什么都能拐到主人上去,这里是问不出来了。
林苏瓷啃完一根胡萝卜,顺手带了一把炒栗子,起身转去了花园。
浇水修剪枝叶的老仆年纪大了,耳朵背。
林苏瓷大声问他:“老大爷,你知道怎么离开这个镇子么?”
老大爷颤巍巍停下修剪花枝的手,错愕着大声道:“少主人您说啥?要吃窝窝头?”
林苏瓷扯开嗓子喊:“怎么离开这个镇子!去!别的!地方!”
“窝窝头在厨房!厨房!”老大爷伸手指了指厨房的位置,笑得一脸和蔼,“少主人您真是离了主人就什么也做不了,还是个孩子呢。少主人,您年纪小,要好好听主人的话。”
林苏瓷说不通了,转手就走。
去他的窝窝头。
一刻钟后,林苏瓷手里揣着玉米面窝窝头,拦住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
“大叔,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我该怎么离开这里?”
管家模样的男人陪着笑:“少主人您是无聊了么?主人心疼您,早早儿就怕您无聊,专程让小的给您置办些解闷儿的。小的正在给您训练戏班子,一个时辰后,给您送到院子里去陪您解闷儿?”
林苏瓷面无表情:“不用了,谢谢。”
每个人都是主人主人主人的,他只能说出最简单的指令,只包含日常生活,他们才会有正确的反应,除此之外,都是主人主人主人。
这个主人给你们下了蛊了么!
林苏瓷嘴里叼着窝窝头,两手抱臂靠在游廊漆柱边,小心打量着周围,觉着他的这个猜测,很有可能就是真相。
只可惜,他现在没有灵气,无法传递消息给宴柏深。
不然就算是在凡间,他家饲主大人也会撕破界碑前来接他。
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林苏瓷抓抓头发,眼尖看见中庭有人,抬手招了招:“喂,你,过来。对,就是你。”
那是一个拿着扫帚的小厮,忐忑不安跑过来拱了一礼:“少主人。”
林苏瓷打量了两眼,见是个瘦弱的少年人,咧嘴笑了笑:“想挣点钱么?”
“不想。”那小厮老老实实摇头。
林苏瓷笑脸一僵,收回笑容后,不容拒绝道:“不,你想。”
小厮茫然:“……那,想。”
“嗯。”林苏瓷摩挲着下巴,“这样,你带我出去,我们去逛个街,我给你一百两银子,如何?”
小厮眼睛放光,当即答应下来:“好!”小厮扔了扫帚,兴冲冲离开了中庭。
林苏瓷躲在这儿等着那小厮回来。
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腰上的玉佩当了换钱,去买一匹马,顺着大路一直走,总能找到下一个镇子。
这里是凡间,他没有灵气,林不归自然也一样。不靠术法,全凭本事,他肯定能躲一截。只要逃离了林不归的追击范畴,他不就自由了么。
至于如何返回修真界,就等他出去以后再说。
林苏瓷勾画得很好。
等他好不容易等到那个小厮后,林苏瓷简直傻眼了。
前面弓腰来的小厮陪着笑,兴冲冲道:“少主人,小的给您安排好了!”
紧随在小厮身后的,是一个管家两个管事还有五六个小厮七八个打手。
林苏瓷眼前一黑。
“少主人想出去走走么,这两天外头不安全,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您要出去就得多带些人。”管家陪着笑,“说到底,外面太『乱』了,您还是留在主人身边比较安全。”
林苏瓷思来想去,不就是一二十号人么,万一让他给逃出去了呢。
他忍辱负重接受了这次外出。
五六个小厮四个丫鬟围在高辕马车旁,后头七八个打手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长戟短刀的,腰缠弹弓小弩。
林苏瓷拍着自己心脏。
忍住,忍住,或许能够有逃出去的机会呢。
林苏瓷踩着脚凳,爬上高辕马车。
车夫掀开了垂帘。
『露』出里头坐在正中间的白衣青年。
笑容温柔,眉目清澈,好似看着一个顽皮的孩子,无奈包容。
林苏瓷保持着僵硬的动作,沉默良久,而后掉头就走。
他的动作快不过马夫小厮,收脚凳的收脚凳,连扶代推的把他推搡入马车车厢内,只不过眨眼间,林苏瓷已经和林不归四目相对。
林苏瓷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他被带到这个林家来,已经有两天的时间了。这期间,林不归只有在第一天时,出现在他面前过。认真说来,这是第二次。
“听管家说,你无聊想出去走走?”
林不归的声音也很温柔:“想去书坊么,买些书回家温读,来年去考科举?”
林苏瓷嘴角一抽。
科举?
他连回答都不想回答,恹恹靠着垫子,懒懒道:“林家主,咱们又不是父子俩,你这么留着我,怪没有意思的。我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还要骂你,你太划不来了。不如这样,你把我送回去,我让我家大师兄给你送一……一万灵石作为补偿,如何?”
林不归没有被他的话激怒,而是靠着后垫嘴角一勾:“一万灵石……小瓷,你知道一万灵石能用来做什么吗?”
林苏瓷还从来没有支配过一万灵石,作为一个穷到骨头里的小崽子,他老老实实摇头。
“一万灵石能添置一颗聚灵珠,你化形之前,每天要消耗二十四颗聚灵珠。”
林苏瓷精神一震,默默竖起了耳朵。
高辕马车两个轮子转着,亏得道路平摊,车厢内的垫子铺的也厚,倒也没有多颠簸,林苏瓷顺手丛袖子里掏出一把炒栗子,咯嘣咯嘣连壳吃起来。
林不归淡淡扫了他一眼,不以为杵,继续慢悠悠说着。
“你本是天地灵体凝聚,只有一团模糊的灵体,是我用聚灵珠,蕴养你了一百年,你的灵体才聚够了化形的能力。十八年前,我带着你去风烬领域,你的灵体看见了猫灵,化形就随之化作了幼猫。”
林苏瓷一怔。
他还以为他是妖,还有个什么不负责的爹娘,搞半天,他就是一个天地孤儿?
不对,这里头的重点是,他是林不归养起来的?
林苏瓷口中栗子壳有些硬,干的他舌头疼。
“谁知你的灵体随着化形,自动改正了你的灵识,像一只真正的小妖幼崽一样,成为新生儿,睁不开眼,只能喵喵叫几声。”
“这样的时间,持续了五年。”
“我带你回了林家,这五年里一直用普渡陀淓莲蕴养你的本体,你才得以睁眼。你睁眼第一个看见的人,是我。”
林苏瓷不说话。
他记不得。
不知道林不归说的是真是假,虽然理智告诉他,林不归说的是真话,可他不太想信任。
他与林不归,如今不过是陌生人。他想抢走他,把他的人生改变一个方向。无论他是谁,都不行。更别提,一个在他记忆中完全不存在的陌生人。
林不归垂眸:“你睁眼后也长不大。我用了三年时间,聚灵珠,春雪寒,只要是能蕴养你的灵材,我全部捧来与你,你才慢慢长大了一点,初初记事。”
“我本以为,会这么继续养大你,或许一百年,两百年,你慢慢就能长大。可是,有人对你出手了。”
林苏瓷听到这里,才立即抬头。
他记忆的起初,就是这里。
“小瓷,你当时已经记事了,真的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么?”林不归定定看着他。
林苏瓷摇头:“记不得啊,我记忆的最初,就是和师父相遇。”
林不归一脸淡漠:“他一个元婴,还不配做你的师父。日后,你没有他这个师父,你的一切,我会亲自教你。”
林苏瓷眸光一闪,不置可否。
“小瓷,你是我的,记不得也没有关系,以后你会牢牢记得就行。”
不过林不归说了这些,他大概知道了,林不归的意难平。
可能是自己捡的的养子好不容易养的快长大了,还没来得及孝敬他,一天天伦之乐都没有享受到,就被人抱走了,难怪找了他这么久。
林苏瓷难得安慰了一句:“关于这一点,还请你节哀。”
别想了,他已经记事了,要家有家要人有人,亲爹来了也带不走。
高辕马车停在了热闹的集市上。
林苏瓷没有逛过凡间的集市,倒也有两份兴趣,抄着手一步三晃,走出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看上这,点点手指头,看上那,抬抬下巴,不多时,五六个小厮手里头一句抱满了东西,而林苏瓷还没有停下他购买东西的脚步。
林苏瓷停在了一家棺材铺子门口。
“来,抬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回去给我预备着。”
林苏瓷大手一挥,让七八个打手去抬棺材。
一直纵容着林苏瓷的林不归嘴角挂着无奈的笑,摇摇头,像是要阻止,却始终没有多说什么,任由那几个打手面面相觑,最后只能认命去和店家交涉,抬出了一口杉木棺材。
乌压压的一路人,怀抱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也就罢了,还抬了一口棺材,路过行人纷纷驻足围观,议论纷纷。
林苏瓷心生一计,脚下一停,敲了敲这口棺材:“来来来棺材免费送了,谁家有需要的,来带走啊。”
免费的东西谁不想,哪怕是口棺材呢?好赖能卖十几两银子呢!
一时间一窝蜂的人涌上来,手按着棺材纷纷抢夺了起来。
林苏瓷趁机转身,猫着腰在人群蜂拥中逆袭。
脚下有人的鞋子都被挤掉了,林苏瓷亏得脚步轻,『摸』『摸』搜搜了半天,从里头挤出来,一扭头就往旁边的巷子冲。
“方向错了。”
耳边响起林不归温柔的声音。
林苏瓷脚步一顿。
他一抬头,就在身前几步远,林不归带着身后的管家,牢牢堵着他的路。
林苏瓷目光呆滞。
搞什么,那么『乱』的场面,他居然还能比他快一步出来堵他?
林苏瓷站直了身体,淡定道:“没有走错,我看这里头有家『药』铺,我去抓『药』。”
最后,林苏瓷抱着一副安神『药』,返回了马车。
那口棺材最终还是放到了林苏瓷的东跨院里。
他憋气得很。
连续十来天,他天天出去转悠,林不归无论何时都跟着他,任由他把镇子翻了个遍,也没有阻拦。只是任由林苏瓷翻了个遍镇子,也没有找到一点出路。
他躲不开林不归的监视。
想要逃出去,必须先放倒林不归。
如果是修真界的时候,一个渡劫期大前辈,别说放倒了,他不先跑就算他胆子大。
可是这里都说了是凡间,都没有术法,没有灵力,没有修为,可能就需要凡间的手段了。
林苏瓷天天出去包『药』,藏了一大堆『药』材,每夜挑灯苦学,自学医术,硬生生啃得自己能『摸』脉看疾的地步。
他小心翼翼把几种材料混在一起,一天天攒,足足攒了七八两,才觉着分量许是够了。
夜半三分,鸡都休憩了。林苏瓷穿着一身黑衣,偷偷『摸』『摸』从窗户爬出来。
他房间里四个大丫鬟,每天在他脚下睡一个,半月门下睡一个,室外矮榻睡一个,门口外睡一个。
无论做什么,他都躲不开这四个丫头的视线。
林苏瓷只能把睡在脚下的丫头捂晕过去,连半月门都不敢走出去,顺着巴掌大的内室小窗爬。
亏着他身体细,硬生生挤了出去。
他蹑手蹑脚绕到了水井。井里倒影着天上的明月。他从怀里掏出磨成细面的『药』粉,一股脑撒了进去。
生怕『药』『性』散不开,林苏瓷还拿了个长长竹竿塞进去搅了搅。
院子外头巡夜的人脚步响起。
林苏瓷加快速度,做完这一切后,他趁着外头人没有注意,蹑手蹑脚重新翻窗回了屋,一夜好梦。
第二天林苏瓷一直注意着所有饮过水的人。
包括每天都要喝一杯茶的林不归。
凉亭里,他与林不归之间摆着一副棋,上头落子『乱』糟糟的。林苏瓷根本无心下棋,生生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林不归抬眸看了他一眼。
湖边起了风,风里卷着附近栽种的桃花瓣,落在林不归的茶碗之中。
林苏瓷眼睁睁看着林不归抬手,拿起了茶碗,轻轻一泼。
尽数泼到了湖中。
林苏瓷死鱼眼。
他攥着手心,想了又想:“干巴巴坐着多无趣,吃点东西吧。”
林不归慢悠悠道:“好啊。”
林苏瓷张口点了一大堆干果来,还有不少腌制的小鱼干,瓜子花生炒豆子,十几盘差点把凉亭都摆满了。
在林苏瓷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丫鬟给林不归重新上了一杯茶,也给林苏瓷温了一份牛『乳』。
林苏瓷喝的放心,难得热情招呼林不归吃吃喝喝。
林不归顺着林苏瓷的招呼,吃了一颗炒豆子,抿了一口茶。
然后就放着不动了。
林苏瓷急了,这么下去,要是别人都晕了,就林不归没事,那他肯定知道他做了手脚啊!
不行,必须让他晕!
林苏瓷一拍桌子:“我们这么干巴巴下棋多无趣,来点彩头!”
林不归惯来是顺着林苏瓷的,他说什么,林不归都不会反对,这次也一样,他颔首:“好啊。”
“别的也无趣,不如谁输了,喝一杯茶就是了。”
林不归看着他,微微一笑,慢吞吞应了:“好。”
两人重新摆开棋局。
林苏瓷的棋是跟着宴柏深学的。
他初学时,宴柏深让他十二子,后来是九子,六子,三子。到了如今与宴柏深下棋时,不让子,也能下的尽兴。
在林苏瓷看来,对弈高手定然有宴柏深一个,那他这个宴柏深的围棋徒弟,肯定不是什么臭棋篓子。
林苏瓷摩拳擦掌,打算使出浑身解数,把林不归按在棋盘上摩擦。
一刻钟后,林苏瓷喝了一杯牛『乳』。
两刻钟后,林苏瓷又喝了一杯。
一个时辰后,林苏瓷喝得胃胀,气若游丝抱着肚子:“不,不下了。”
连输几局,林苏瓷连续惯了几大杯牛『乳』,他又不是大胃,已经撑得肚皮都绷圆了。
而对面的林不归,指尖转着一颗黑『色』的棋子,气定神闲,嘴角抿着笑,温柔问:“不下了?”
林苏瓷颓然点头:“不下了。”
再下下去,他的胃要撑破了。
林不归慢悠悠道:“不打算想法子『逼』我喝这杯茶了?”
林苏瓷:“……”
沉默良久,林苏瓷怒然起身,狠狠掀翻了棋盘,欺负林不归不懂,对着林不归高高竖起了中指,踩着踏破山河的重重脚步,头也不回走了。
啊呸!
大骗子!
早就看穿他了居然还装模作样!
林苏瓷放了水,把院子里的丫鬟强行撵出去,反手扣了门锁,黑着脸。
还能有什么办法,他已经不想再在这里被同化下去了。
每天所有的仆从都会在他耳边说,主人多好,主人对他多好,外面的世界多可怕,唯独主人身边最安全。
每天每天,心智薄弱一点的,很容易就被彻底洗脑,信了这些话。
生活在一个生活富余,所有人都依顺着自己的范畴内,一切的戒备与警惕,都会成为过去。
林苏瓷每天都在提醒自己注意,警惕,可他在经历着一切的同时,也会有那么一两分的享受。
这可不行。
林苏瓷定定看着廊庑中放着的那口杉木棺材。
他大步上前,穿过廊走到庑下,用尽力气把棺木的盖子推开了一个缝。
他自己钻了进去。
躺在棺木里,林苏瓷反手使劲推着棺材盖,咔擦一声,合上了。
一方幽黑的狭小空间中,林苏瓷委委屈屈低语着。
“柏深,他欺负我。”
林苏瓷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儿,给自己家长告状。
只是,他的宴柏深,远在不知道相隔了多少距离外的地方。
林苏瓷有些挫败。
只见幽暗之中,忽地一抹金光闪现,林苏瓷眼前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光,慢悠悠在空气中,一笔一划,落笔成书。
竖横折横,横折钩撇,金『色』的光,慢慢一笔笔勾勒着,林苏瓷屏住呼吸,瞪大了眼。
——别、怕。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