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陷阱的秘境中,或有交好的门派会弟子并行,一处儿作伴,以免遭到强队的凌弱。
初入秘境第一天,大家脸上都还挂着虚假和平的客气,你帮我我帮你,其乐融融。
黑白翻了一个圈,这才第二日,这温柔的好似一家人的假象,最终还是被撕破了。
紫金琉的审核是竹摧草,这玩意儿,也不是满地长得有的。
经过一天的勘察,进来的这近百弟子,也都看出来了,竹摧草只有一路向西,或者稍微偏南的位置才有,一天时间,其他方向的队伍统统朝着西边而来,一路上撞了不少的其他门派弟子。
有强的,就有弱的。有钵满盆盈的,也有穷得叮当响的。
这路上一眼看去,都能分辨的出,哪家是肥羊,哪家是塞牙缝的清粥小菜。
有些经验的大弟子,在人越来越多的情况下,会把自己家获得的战利品与年幼的弟子圈在一块,谨防一些不要脸的门派弟子,直接上演掠夺之战。
苍翠欲滴的茂密林间,四周扩散着的众弟子互相提防,将这一片生长的竹摧草争来抢去。人到底多,你来我往的,免不了摩擦。这一摩擦,就是一场小小的纷争。
“要点脸,这可是我们先采的!”
“算你们先又如何,我们要了,你敢不给?”
“你!”
这起了纷争的,就是两个门派差异较大的弟子。一方小门小户,一方有名有姓。对上了,那明明占理的一方弟子,倒成了弱势。
两方刚对上,其他门派弟子纷纷让开几步,给他们留足了打斗范围,甚至乐于见着这样的场景,拍巴掌叫好并怂恿着动手。
那采集了竹摧草的弟子们警惕看着对方,倒是不愿率先动手。那试图抢夺的一方,手中法器倒是跃跃欲试。
其中有个年纪小的弟子,哪里等着住,手中鞭子猛地一甩,抽了过去。
“还不快把竹摧草交出来!”
这一鞭子还未甩出去,围观的人群之中,传来一声惊呼。
与此同时,那外圈围观的弟子,本站的好好的围了个圈,忽地『乱』了套,人头攒动过后,从外圈跌跌撞撞摔进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衣衫褴褛,似有血迹斑驳,蓬松的发髻中,一对半月牙儿兽耳竖立,身后一条细长的尾巴卷起。
少年脚下似乎一跌,直直摔倒在让给那打架的场地中间。
他呜咽了声,缓缓抬头。
被这突如其来的少年打『乱』了一切的两方弟子,目光无一例外落在了他脸上,而后,一个恍惚。
这少年相貌隽秀清丽,眉宇之间带有妖族特有的一丝『惑』『色』,翠碧的兽瞳却天真纯『色』,两项照应,却是少有的姝『色』。
他似乎受了惊吓,眸子里盛着一份惶恐,一看见人,立即出口相求:“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与此同时,紧随着他追来的三个白衣青年,持着滴血的剑,浑身杀气。
人群中,却有人骤然发出一声呼喊:“林……小师叔?!”
“六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趴在地上的林苏瓷眸光一闪,扫见藏在人群之中的白衣少年,只见他惊愕之余,居然走近两步,却是一副想要来扶起他的模样。
林苏瓷嘶了一声。
搞什么,望梨陈怎么也在这。这台戏,怎么唱?
身后紧追不舍的三人已经冲入着包围的场地之中,那为首的,是一个浑身弥漫着煞气,威压隐隐吓人的白衣青年,手持一柄长剑,直直指向林苏瓷。
一共三人,为首的冷漠青年并未开口,紧随其后的另外两个白衣人也未开口,只目光投向趴在地上的林苏瓷。
“快救我!我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他们要杀我灭口!”林苏瓷毫不讲究就地一翻,躲在了那原本气势汹汹要干架的弟子身后,他声音清朗,中气十足。
“竹摧草有毒!”
林苏瓷的话音刚落,那为首的青年一剑向他刺来!
林苏瓷惊呼一声,狼狈匍匐在地,艰难用一张符箓抵挡。
那一剑,顺着他指尖符箓划开,却是没有伤到他分毫。
他的话,犹如平地落雷,骤然打破了此地僵持的平静,众人七嘴八舌问着最贴合他们利益的话。
“怎么回事?你说的什么意思?”
“竹摧草有毒?”
“你怎么知道的?!”
许是为了得到答案,有人终于出手了。
那三个白衣青年被一排排警惕的众弟子阻拦在林苏瓷以外,不得靠近。
“这是怎么回事?”望梨陈眼珠子都要吓掉了,他怒其不争看着他家师兄,“六师兄!你到底在做什么?!”
那六弟子淡定扫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用比林苏瓷还大的声音道:“是他识破我的计划,害我受罚,我如今教训他,有何不可?!”
“你是晚辈,怎么可以对他动手!”望梨陈怒了,一挽袖子就想冲上去,亏得他旁边还有个人拦住了,低声道,“师弟,别跟他起争执。”
林苏瓷趁机翻身起来,被一路追杀的惨白模样,惹人心怜。
他手一指,厉声道:“你动手就动手,为何让你师父请了杀手来?!还与金玉阁联手?!”
这一席话,更是让人诧异。
“请杀手?”
“开什么玩笑,玄心门弟子行事如此荒唐?”
“金玉阁怎么也搅和在里头了?”
“不对……重点难道不应该是之前他说的……竹摧草有毒么?!”
周围的弟子们重点皆不相同,唯一一样的,就是知道这是出了大问题,牢牢护着林苏瓷。
林苏瓷立即道:“玄心门弟子钱关,算计我师门,被识破后怀恨在心,最可怕的是长辈出面请了杀手!”
他手一指那冷面的青年。
青年相貌平平,身材却是格外的出众,特别是那一身隐隐威压,让人不由自主心慌。
众人一看就知道,这位肯定不是什么普通弟子,被压境过后还这么可怕,果然是杀手!
林苏瓷手又一指其身后傻笑的青年:“他们要杀我,我狼狈逃走之际,却发现这个自称玄心门弟子的人,却是金玉阁的人,而他,透『露』了一个大秘密!”
已经有人联系了起来,一个冷面的少女目光炯炯:“金玉阁是紫金琉的所有者,你刚刚说,竹摧草有毒,莫不是……”
“对!”
林苏瓷立即道:“此人不肯碰触竹摧草,试图在杀我之前令我采集,后来他说漏了嘴,我才得知,竹摧草,沾之腐蚀,煞气入体!”
“什么?!”
这里的人脸『色』骤然一变。
大家这两日为了竹摧草你争我斗,谁手里没有沾染竹摧草,这么一说,他们皆是心惊不已。
“你可没有说谎?!这可不是小事!”
林苏瓷:“若是不信,你们大可与金玉阁的人对峙!问问他们可敢采集竹摧草!”
林苏瓷说的底气十足,特别是他如今是被追杀的惨样,若不是被发现了这种秘密,又怎么会落此下场?
他的话,众人不由自主就信了。
都是修行之人,腐蚀煞气,谁都知道这对于修行来说,是何等阻碍,无不脸『色』骤变,看向那三人的目光凛凛。
林苏瓷被护在了身后,而那杀手,傻笑的青年,还有六弟子则对视一眼,翻身而逃。
“追!”
若是他们不跑,这里的弟子们还能稳得住,一看见他们跑了,这可不是心虚么,立即蜂拥冲上去,试图将此三人缉拿。
而揭穿了这么一个惊天秘密的林苏瓷则被人好好护在了身后。
“小师叔……”没有追上去的望梨陈一副混『乱』的模样,“你说的是真的?”
林苏瓷拍了拍满是灰尘的衣袖,扫了他一眼。
若不是他提起通风报信,让他有时间联系手撕捕灵罩,他也不会这么顺利。林苏瓷想了想,倒是客气,认真道:“自然是真的,你那个六师兄什么人,你不该是清楚的么。”
“可是他有些怪怪的……”望梨陈话音未落,林苏瓷咳了一声,淡定转移了话题,“你没有碰触竹摧草吧,我听那人说,毒『性』挺强的。”
望梨陈立即被带歪了话题,全部心思都放在这个上面。
“我……我虽然没有采集,但是周围的人,都碰过了。”
林苏瓷循循善诱:“那你六师兄他们三人,可有碰过?”
望梨陈略一迟疑:“昨天一起时,他们并未碰触,昨夜我们分开行走,我就不知了。”
“还用说,那肯定是没有碰了!”围观中有暴脾气的青年,听到这铁证如山,火气一上来,提剑就怒气冲冲追了上去。
呼啦一下,又是一群人追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人不多,都在询问着林苏瓷关于竹摧草的问题。
至于林苏瓷被追杀?那可不管他们的事。竹摧草才是当务之急,事关每一个人。
林苏瓷身上有血迹,却不见伤口,他攥着几张治疗符箓贴在自己身上,不多时,就看不见流血。
竹摧草究竟如何,林苏瓷只推脱着:“我只知道竹摧草有毒,至于为何金玉阁要让我们采集竹摧草,这就不得而知了。”
这里的也没有几个是傻子,就有人问:“这竹摧草可有什么特殊的『药』『性』?”
林苏瓷乖巧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觉着,金玉阁是故意欺负我们呢。”
他年纪小,相貌可爱又天真,他口中说的话,让人多少会先相信。特别是望梨陈补充,这位小师叔,才不过化形不足一年,就更是打散了他们的其他想法。
妖族初生都是稚嫩至纯,不会撒谎。眼前的这个少年,肯定说的都是真的。
林苏瓷被人围在中间,过了不多时,熙熙攘攘的人群又折返了回来。
为首的,是几个一身黑衣的青年。
林苏瓷眼前一亮,起身应了上去:“大师兄!”
面『色』淡淡的宴柏深手中提着一张缩小的捕灵罩,随手扔在地上。
“真巧了,这几个人撞到了我们跟前,我家师兄出手抓了起来。”宴柏深身后的,是钟离骸鸣在解释。
其他几个师兄也聚在一起,围上林苏瓷,七嘴八舌:“小师弟,没事吧?”
林苏瓷一脸忐忑:“幸好我跑得快,没有事,就是有些受了惊吓。”
他兽瞳中隐隐有光,微微瘪嘴,却是一副委屈的模样。
围上来关怀他的师兄们嘴角一抽。
宴柏深倒是淡定得很,走过来『摸』了『摸』他额头:“莫怕。”
师兄弟俩情深义重,这边其他人就气愤至极。
那捕灵罩中,被捆着的三人嘴皮子不得动弹,呜呜嚎叫,却无人听他们说什么,都是冲上去狠狠一顿拳打脚踢。
“此事金玉阁定要给个说法。”
其中有面黑如墨的大弟子愤愤道:“这却是拿了我们来给他们做苦力!金玉阁好盘算!”
“对!让金玉阁给个说法!”
其他弟子亦是如此闹了起来。
金玉阁作为紫金琉的主人,为了以示公证,自家弟子从来不与他人一起进入秘境,其他门派弟子只当是当真公正无私,这会儿想起来,却是拿着他们给自家弟子当苦力,更气愤不过,还没有个能出气的地方。
只是紫金琉一开七天,秘境胥门也要等到五天后,五天之后才能出气泄愤,这群弟子想一想,就觉着憋屈的慌。
没有出气的人,那三个被困在捕灵罩中的人,就成了临时代替受罪的。这些弟子谁没有碰过竹摧草,各个气大,居然轮流排着队揍他们。
到底是怕人被打死了,这边回琏与望梨陈出面,借口此事还与玄心门有关,好不容易把被打得半死的三个人抢了回来。
那三个人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鼻青脸肿浑身是血,一个人肿的有两个人宽。
望梨陈到底是与钱关师出同门,看着他这个模样,心里头也不好受。趁着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在讨论竹摧草事情,他悄悄问林苏瓷:“小师叔,这件事你欲如何?”
林苏瓷毫不犹豫:“我听大师兄的。”
宴柏深垂眸看了他一眼,把脏兮兮的小猫崽拎着后衣领拽回自己身后。
“六日后,我会亲上玄心门,讨个说法。”
望梨陈一张脸皱成苦瓜,想说什么,却在宴柏深的威压下,连嘴皮子都张不开,悻悻蹲在树下,唉声叹气。
回琏给这三人贴了符箓,重新装回灵囊里,看了眼自家大师兄与小师弟,问:“戏演完了,接下来怎么做?”
林苏瓷摩挲着下巴:“这会儿秘境中,大约都知道了竹摧草的毒,这样一来大家不会主动去碰触竹摧草,那就是……”
“趁着现在,赶紧搜刮其他灵植灵兽啊!”林苏瓷一击掌,飞快道,“金玉阁这件事办的忒不地道,这么多人都受了腐蚀,此次结束,他金玉阁肯定不敢再开第二次紫金琉,就算开了,也没有人敢来。那么我们就抓紧时间,把这里能带走的通通带走,作为补偿!”
“可是……”小蓝抓抓头发,“我们都没有碰过竹摧草啊。”
“这么说来……”钟离骸鸣若有所思,“从一开始你让我们往东走,一路上也没有碰见过竹摧草,小师弟,你……”
“好了。”
宴柏深淡淡打断钟离骸鸣的话,对林苏瓷道:“想要什么,我们现在就去采集。”
林苏瓷目光闪烁。
“好哦。”
他家大师兄,在师弟面前也维护着他。
真感动!
林苏瓷尾巴摇了摇,给宴柏深『露』出一个甜滋滋的笑:“咱们去找新鲜的灵兽,多捕捉些,回家吃啊卖钱都够。”
说干就干。
其他人还在到处联系自己门派其他弟子,或者和关系亲密的其他弟子说着这件事,把这件事揭穿出来的四方门一行人,倒是淡定地拍拍屁股起身,寻着灵兽去了。
四方门一共五个人,东西南北围着,中间的位置,留给了林苏瓷。
一头头灵兽从等级最低的低阶起,让林苏瓷一个人对付,他们在这里狩猎了半天,林苏瓷已经敢一个人对付四阶未狂化的灵兽了。
回琏和小蓝就在那里现场工作,分门别类把灵兽分解了装进专门的芥子里,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中间辛苦搏斗的林苏瓷。
“南方向。”
“雷击。”
林苏瓷哼哧哼哧在被圈起来的场地来回跑,身后一头高约三尺的敏捷『性』灵兽紧追不舍。
旁边斜倚着巨树的宴柏深,看着他的『操』作,冷静指导着。
这是一头高过林苏瓷修为的四阶灵兽,实力是一方面,敏锐度是一方面,只把林苏瓷『逼』得苦不堪言。
林苏瓷攥紧了手中符箓,飞身而起,反手掷出符箓,脚下一蹬,直接从那灵兽头顶飞过。
与此同时又是一张符箓,夹带着雷击在那灵兽的头顶炸开。
“吼——”
那灵兽身上已经有不少被林苏瓷弄出的伤痕,彻底被激怒的灵兽隐隐有了狂化的痕迹。
“退后。”
林苏瓷喘着粗气,刚一听见宴柏深淡淡的声音,他彻底不管不顾,飞身一跃。
宴柏深上前一步,指尖一道灵气化作疾风,直直朝那灵兽劈去。
下一刻,刚刚还在狂怒的灵兽骤然倒地,却是已经咽了气。
林苏瓷趴在地上气都喘不匀,满头大汗,捂着砰砰跳的胸口不想动弹。
过了会儿,林苏瓷才平复下来,他趴在地上侧了侧头,看着自家两个师兄正在哼哧哼哧搬着灵兽尸体。
而宴柏深,则站在他跟前,静静垂眸看着他。
林苏瓷手一伸。
宴柏深抓着他的手,轻轻一拽,林苏瓷整个人被拽进他怀里。
“不错。”
林苏瓷趴在宴柏深怀里,后脑勺被『揉』了『揉』。
“口头表扬我可不要。”林苏瓷连续斩杀灵兽大半天,还在宴柏深的指点下,在高阶灵兽口下逃生,累得手指都不想动弹,靠在宴柏深怀里,说话都有气无力。
宴柏深沉『吟』:“出去后,我给你打一柄剑?”
林苏瓷眼睛一亮:“这个可以!”
他早就羡慕宴柏深的剑了。只可惜他年纪小,而且还没有定下来走那条道,也不会用剑,这么长时间,一直是用容易学基础的符箓来作战。
剑修。
一剑动天。
林苏瓷只这么一想,心里头就痒痒的。
等等,说起来小白菜也是剑修,他得到了修真界绝世罕有的凌空剑,从此在法器上,无人可及。
凌空剑白晴空,风摧剑舒长亦,薰和剑步栖。
那他该搞个什么剑,以后提起来,也是威风凛凛的代号?
林苏瓷陷入了给自己取个惊天动地代号的臆想中,趴在宴柏深动都不动,任由着自家饲主把他抱到旁边的湖中,给他洗一洗。
他这一天又是假装受伤,弄得浑身是血,又是与兽搏斗,更是脏兮兮的,趁着回琏做饭,宴柏深把小脏猫得赶紧洗干净了。
林苏瓷习惯『性』在宴柏深怀里变回猫身,一看见那一汪湖水,自觉跳了进去。
湖水冰凉彻底,林苏瓷浑身一颤,发出舒服的喵叫。
宴柏深见他在湖中踩水玩,也就没有先动手给他洗,坐在湖边,擦着自己的长剑。
林苏瓷四肢小爪子在湖水里刨来刨去,倒是没有沉入湖中,飘在湖面上,惬意得很。
他闭着眼,想象着,阳光,沙滩,海岛,椰子,海鲜大排……
平静的湖水泛起一丝涟漪。
林苏瓷睁开眼。
下一瞬,湖水掀起层层巨浪,林苏瓷一惊,只觉脚下水层里变作了旋涡,强有力吸附着他!
“柏深喵嗷呜——!”
林苏瓷只来得及高声一句,下一刻,巴掌大无依无靠的小猫崽立即被狂风巨浪的旋涡卷入深深湖底!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