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三天没有搭理林苏瓷。
林苏瓷在玄心门的丰功伟绩让门里其他人知道了,别的不说,他的伙食明显好了许多,回琏变着法儿做了三天特供猫饭,还给他准备了一罐的小鱼干。
“一罐不够,起码再给我三罐!我要五香的,麻辣的,还有酸甜口味的!”摇着尾巴的林苏瓷坐在菜架子上,嘴里叼着一条喷香小鱼干,对回琏竖起了三根手指。
在厨房里的回琏一改之前对林苏瓷稍显冰冷的态度,挽着袖子好脾气道:“好,我再给你多做一罐原味的,你年纪小,重口的少吃些。”
林苏瓷耸了耸鼻子:“行吧,反正回琏哥你手艺好。”
“不是回琏哥,你该喊我三师兄。”埋头剖鱼的回琏随口说道。
林苏瓷没当回事:“三师兄和回琏哥不都一样么。”
“怎么一样,你现在是我家新入门的小师弟,称呼肯定要改了。”回琏说道。
厨房敞开的门被敲了敲,一脸疲倦的阮灵鸪走进来,对回琏说的这话,笑得一抖肩:“他不是已经改口了么,管师父喊岳父。”
林苏瓷之前入戏太深,那一声岳父最后闹得全四方门都知道了,如今被打趣,他倒也不尴尬,腆着脸仰着脖子嗦了小鱼干,得意道:“反正都带一个父,一个意思。”
“师父可不这么觉着。”回琏递给了阮灵鸪一条鱼干,淡淡道。
阮灵鸪笑眯眯道:“说来你也厉害,我们师门有些年没有添人了,现在师父和大师兄,再给你准备设案,添你名字了。”
林苏瓷抓着菜架子稳着自己的身体一跃而下,拍拍屁股上的灰,脑袋一偏,眼中有些好奇:“真要收我?”
阮灵鸪手往正堂那边一指:“不信去找你饲主问呗。”
林苏瓷把装着小鱼干的罐子往腰上革带一挂,摇着尾巴哒哒哒跑了出去。
正堂里已经设了桌案,翘头案几上,摆了香烛,地上铺了个蒲团。
林苏瓷跑过来的时候,轻缶正背着手与宴柏深说道着什么,一见了他,抬手一招:“小猫崽,过来。”
叫了林苏瓷过来,轻缶就打量了他几眼。这个在四方门留成长住客的小猫崽,如今已经混成了自家人模样。身上穿着宴柏深少年时的衣衫,长了一截的袖子被挽起来,『露』出他白皙的手腕,腰间扎着革带上坠着鱼干罐,还有回琏阮灵鸪塞给他的符箓法器,叮叮当当一串儿。
一路小跑的林苏瓷脸颊泛粉,额前一缕碎发搭在他睫『毛』上,随着他的眨眼,微微动了动。
“小猫崽,我问你一句话。”轻缶看着林苏瓷,顿了顿,问,“你在掉进我笼子里之前,可有家,有父母?”
林苏瓷闻言,回想起自己刚有意识时零散的记忆,皱了皱眉:“我还真不记得。我年纪太小了,那会儿眼睛都没有睁开,醒来就孤零零在山间。”
被偷偷『摸』『摸』扔出来的这种事,只怕背后还有些不太好的牵扯。林苏瓷想得开,反正他是他,就抱着四方门在这里混吃等死了,这个身体以前的事,与他一概无关。
毕竟一只刚出生的幼崽,能有什么。
林苏瓷手上比着巴掌大一截:“我就这么大一个崽崽,就被遗弃了,能狠得下心抛弃我这么可爱的孩子的,就算有父母,也跟不存在一样。”
轻缶闻言,又问:“小猫崽,那你的名字,是怎么回事?”
林苏瓷大大方方:“我自己起的啊。”
他掰着手指头:“我醒过来在林间,这不是‘林’么,我吃的第一口草叶,是紫苏草,就占了一个‘苏’,至于这个瓷嘛……”
林苏瓷手滑了一圈,转向了抱臂站在一侧的宴柏深身上:“我化形之后的第一眼,在他眼里看见了我自己。在他眼里,我就像瓷器一样光滑。”
宴柏深忽然被指,对林苏瓷振振有词的话反应了片刻,眼角一抽:“……胡说八道。”
林苏瓷笑眯眯道:”别不承认嘛柏深,我在你眼里,可很好看哦。”
他扬着小脑瓜,摩挲着下巴,歪着头若有所思:“或者说,是我本身就太好看了?”
宴柏深闻言本想反驳,目光落在林苏瓷脸上,反驳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儿,咽了回去。
还保留着猫耳猫尾的少年其实看着才十五六的外表,有些天真的稚嫩,轮廓还处于一个暧昧温润的状态,圆溜溜的兽瞳青涩又清澈,给他原本清秀的相貌,增添了几分亮『色』。
总的来说,林苏瓷生的好看,可比起他的相貌,还是他浑身上下透『露』着这股劲儿,带动着他更招人喜爱。
“不过论起好看,还是柏深好看啊。”林苏瓷『摸』完自己的下巴,眼珠子一转,笑『吟』『吟』抬手,好似不经意地从宴柏深的下巴撩过去,得逞之后,飞快往后退了两步,背着手摇头晃脑道嘚瑟的笑,“不得了不得了,『摸』到大美人了,我这手今天不洗了!”
宴柏深看向林苏瓷的目光沉沉:“……”
轻缶白了林苏瓷一眼,扔了个蒲团砸过去:“你小子就别皮了,赶紧过来,磕头敬了茶,老老实实给你大师兄赔个礼。”
林苏瓷抱着蒲团有些懵。慢吞吞的,他才反应过来,轻缶这是真的要收他了。
四方门地方小,唯一一个正堂,看着也不亮堂,里头空『荡』『荡』的,也就是墙壁上挂了一幅林苏瓷看不懂的字符,两张圈椅中间放着一张小桌,小蓝烧好的水,煮了茶来放进托盘中,等着备用。
回琏和阮灵鸪都过来了,与小蓝并肩站在左侧,轻缶右侧,只站着宴柏深一人。
林苏瓷飞快抬眸看了轻缶一眼。这个之前一直在他面前不怎么有掌门风范的白发青年,这会儿神『色』端庄,抿着唇看他的目光,倒是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风姿。
林苏瓷抿了抿唇,这会儿老实了,抱着蒲团去放在轻缶所坐圈椅前,撩起衣摆,跪了下去。
他没有过这种经验,直挺挺跪在蒲团上不知道接下去做什么,一扭头,看向他家饲主。
宴柏深居高临下,对上林苏瓷求救的目光,掌心一摊,给林苏瓷虚空比划了下。
林苏瓷收到救援,冲宴柏深挤了挤眼睛道谢,回过头,交叠着双手,磕磕碰碰给轻缶拜了三拜。
“林苏瓷,今日你入我四方门,前尘即断,为日后尔。”轻缶垂着眸,定定看着跪在他脚边的猫儿少年。一贯闹腾的林苏瓷难得有这么规矩安静的时候,还不是那种故意装出来的耍宝,这么看去,低着头的单薄少年,倒是有几分从未在他身上看见的温顺。
轻缶顿了顿,在周围几位徒弟的见证下,字正腔圆:“四方门师训:唯一心尔。既入我门,需尊师训,心中有度。”
林苏瓷认认真真叩了首,在宴柏深的提点下,接过小蓝煮好的茶,恭恭敬敬递给轻缶:“师父!”
轻缶接过茶杯,看着地上跪着的少年,面带浅笑,微微颔首。
“可听懂了为师所说的话?”他随意的问了句。
林苏瓷老老实实摇头:“没懂。”
轻缶:“……”
“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这个崽子到底怎么回事。聪明起来吧,机灵的吓人,这愚钝起来,就真的像幼崽了。”轻缶感慨了句。
林苏瓷想了想,厚着脸皮甩锅:“说不定是我长辈呢,在我小的时候耳提面命,言传身教,导致我隐约有了他们的影子。”
轻缶认真道:“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你长辈。”
林苏瓷大大咧咧道:“放心吧,下辈子都见不着。”
拜了师,接下里就是认师兄师姐了。
四方门人少,二师兄虚无妄和六师兄钟离骸鸣都外出不在,剩下的,都是林苏瓷熟悉的,只需要甜甜的改个口,就行了。
小蓝五师兄,阮灵鸪四师姐,回琏三师兄,林苏瓷一口儿漂亮话说过去,最后就是大师兄了。
刚刚才被『摸』了下巴的宴柏深静静看着他。
林苏瓷笑眯眯喊了声:“大师兄。”
他声音清澈,掷地有声,丝毫没有之前调戏过人的尴尬,大方地理直气壮。
宴柏深第一时间没有回应。
林苏瓷贼兮兮一笑,嘴皮子一碰,美人两个字还未出口,他嘴巴就跟被胶水黏上了一样,张不开了。
宴柏深这才慢吞吞应了一声。
林苏瓷眨了眨眼,左右看去。新认下来的师兄师姐们纷纷回避他的目光,望天望地就是不望他。
作为长辈的师父轻缶『揉』了『揉』眼睛,装模作样道:“哎呦,真困啊,要睡了要睡了,你们都先走吧。”
林苏瓷嘴皮子还撕不开呢,被撵出门,赶紧追上宴柏深。
“呜呜呜!”
林苏瓷嘴巴说不了话,腿跑得快,噔噔噔追上前头的宴柏深,趁着他转弯的时候,脚一蹬扑上去,牢牢勾住他脖子,趴在他背上摇着他。
宴柏深对这突如其来的一扑毫无心理准备,脖子被这么一圈,小猫崽略高于他体温的温度瞬间将他包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林苏瓷嘴巴张不开,可他能哼哼啊,一边摇着宴柏深,一边哼哼哼,还颇有节奏。
宴柏深黑着脸,想把背上的赖皮猫甩下去,可林苏瓷就跟抹了油似的,滑不丢手,宴柏深费了半天力气,没把人捞着。
他无奈,抬手打了个响指。
“下来!”
林苏瓷咧嘴一笑,却也不从宴柏深背上下来,反而腿一蹬更蹭上去,牢牢抱着宴柏深的脖子,笑眯眯道:“大师兄好狠啊,伤了我这颗幼崽的心。我不开心,走不动路了,要师兄背才行。”
背……宴柏深闭了闭眸,抬手,修长的手指又一次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下一瞬,蹬鼻子上脸的小猫崽浑身一僵。
宴柏深慢条斯理把背上的小猫崽剥下来。
林苏瓷浑身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宴柏深拍了拍衣袖,嘴角依稀『露』出了一抹弧度,头也不回离开。
啧。
林苏瓷动了动舌头,发现自己还能说话,贼兮兮一笑,扯开嗓子,响亮而清晰的高喊震耳欲聋:“大——师——兄!你——裤——子!——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