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队——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陆太攀的目光凝了一瞬。他定睛望向了苏凉,像是青年那样漂亮的面孔并不常见。陆太攀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之前为什么仅仅看着对方的背影就觉得他异常眼熟。
记忆中,某个少年秀丽苍白的面容瞬间与面前已经变成青年的小老师重叠在了一起。
“是你。”
认出了对方之后,陆太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变得温柔了一些。
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陆太攀尚未退役,而某些穷凶极恶的绑匪为了威胁当时如日中天的陆家,企图绑架家族内部某个重要的后辈。
谁也不知道那些绑匪最后是怎么想的,总之当陆太攀得到消息时,当时正在跟那名后辈一起旅行的整个大学班级都被卷入了这次绑架之中。
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和更多人员伤亡,当时本应该坐镇后方指挥的陆太攀破格直接参与了前线行动。他作为卧底潜入了那艘已经化为孤岛的豪华邮轮。
而当时还是大学生的苏凉与他有多次配合,甚至为了任务顺利进行,在明知道危险即将到来之时,他依然自愿留到了最后。
他是被陆太攀最后一个解救出来的人质,同时也是经历了最惊险那一幕存在——他们前脚才从邮轮上一跃而起,下一秒劫匪设置在游轮上的炸弹就启动了。
在轰鸣的爆炸中,陆太攀直接将少年护在了自己的怀里。即便是陆太攀也因为爆炸的冲击背后严重受伤,好在苏凉水性不错,托着陆太攀游了好一段距离,避开了下沉游轮卷起的漩涡,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两人都得救了。
不过……
时隔多年,陆太攀再一次面对昔日的少年时,脑海中首先闪过的,却是当初自己被对友们救上直升机后,全身透湿冻得脸色青白的少年,趴在救护床边,看着男人哭个不停的样子。
【真是个爱哭鬼。】
昏迷之前,当时还被所有人称之为陆队的男人脑海里最后掠过了这个念头。
他本来以为自己永远不太可能再跟当初的爱哭鬼见面,却没有想到多年以后竟然会在这样的场景下与对方重逢。
不过看着苏凉面对车祸,依然有条不紊的模样,陆太攀心情有点儿微妙:当初的爱哭鬼,如今看上去,胆子确实大了许多。
严格说起来,陆太攀来到这处偏僻的乡村,就是为了躲开外界纷纷扰扰的一切,他本来应该尽量避免与故人有太多牵扯。可如今在山村的土路上,再次看见昔日有过交集的人,陆太攀发现自己心情意外的还不错。
“苏凉……”
陆太攀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是我!陆队,原来你还记得我呀!”
听着男人的呼唤,苏凉眼睛都亮了,他仰着脸,冲着陆太攀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对上苏凉嘴角的笑容,陆太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就跟多年以前,在游轮上看到当时漂亮秀美的少年时一样,男人的心灵深处,又一次窜过了一阵电流似的陌生感觉。
他乡遇故知本应是最欣喜不过的事,可惜两人短暂的寒暄,很快就被看到救援到来变得兴奋不已的人群打断。
有人来救援,而且陆家村的人竟然还真的开了一辆拖拉机过来,原本哭哭啼啼强装镇定的乡亲们,这下心是彻底的定了下来。
村长指挥村民把伤员一个一个抬上了拖拉机,重伤不能动弹的躺着,其他的则坐在了拖拉机的车帮上。
可腾来腾去,就算是让其他救人的村民跳下拖拉机走回去,拖拉机上依然少了个位置,怎么都挤不下了。
还有一个大婶落在最后,挤不上拖拉机,这时声音中都染上了更咽:“再挪挪吧,让我上去啊,我孙儿还在上面呢,总不能让他跟我分开吧……”
苏凉见状,连忙从拖拉机上跳下来。
“我伤势最轻,”他笑了笑,“村长,我跟陆家村其他人一起走回去吧。”
他提议道。
“这怎么行?”
让陆家村其他的小青年走回去时,村长半点都没有犹豫,但如今他听着苏凉这样要求,哪里肯应。
之前他光顾着救人也没有来得及注意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学生老师,这时候再看苏凉头上有伤,脸色也不怎么红润的样子,简直心疼得快要落泪了。
“哎呀,苏老师,你看你刚来就遇到这事儿,本来我就已经过意不去了,怎么能让你走路呢?再说了。这可不是城里,我们陆家村的这些人平日里都是在山上跑惯了的倒是不算什么,可你第一次走这么长的路,脚上非要起水泡不可。而且啊,你头上这伤……我看还在往外渗血呢,这哪里能算得上是轻伤!不行不行,苏老师,你无论如何得跟拖拉机一起回去,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正说着,拖拉机上有人连忙便要下车来。
“就是就是,小苏老师,我的伤比你轻多了,要不我跟人走回去吧,我也是附近村的,也是走惯的,你可是大学生,可不能遭这种罪。”
“苏老师,你坐我的位置,我伤早就止血了,一点都不痛……”
眼看着好不容易才排好位置挤上车的那几个人吵吵嚷嚷要往拖拉机下跳,场面顿时有些混乱。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你坐到这里来。”
听到这句话,村长不由一愣。
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方才说话的陆太攀。
陆太攀指的位置正是他驾驶座旁的一小块空余。
村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这陆太攀的性子可跟其他人不一样,整个人独得很,最烦有人粘着他,这辆拖拉机更是方圆十里少见的稀罕货,你在车后座上折腾没事,帮乡里拖点饲料柴火什么的也都行,可是唯独不许人坐在他旁边。
按陆太攀的说法就是,自己有个什么洁……洁什么来着……
反正之前村里倒是有那不信邪小混子,看陆太攀家拖拉机实在稀奇,想方设法想蹭一下驾驶座,最后差点没被陆太攀拎着领子丢出去。久而久之大家也知道陆太攀的厉害,从来都不敢说坐他的拖拉机驾驶座。
可今天这回,当真称得上天下红雨!攀子竟然主动提出让苏老师坐在驾驶座旁边那个位置?!是自己之前对村民的千叮咛万嘱咐起到了作用吗?没想到看似冷淡的陆太攀,竟然也上了心,知道村里能来一个大学生当老师有多不容易,甚至都能让人往自己身边贴了!
这要不是旁边还有人,村长简直都要被感动得老泪纵横。
至于苏凉,他听到了陆太攀的提议,倒是没有太多想。
“多谢陆队。”
他笑着说道,随即将自己的包袱抱在胸前,像是小鹿一样,轻捷地跳上了拖拉机前座。
那座位并不算宽敞,好在苏凉属于骨架细长那一挂,纵然跟当初刚上大学的少年时比起来,如今的苏凉已经长大了一些,但他终究还是那种身形纤细的类型。跟陆太攀坐同一个座位,倒也不显得挤。只不过这样坐在一起,终究还是腿要贴着腿,胳膊也要挨着胳膊。
青年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白衬衫,仿佛能渗到身侧之人的体内。靠得近了,陆太攀还能闻到从苏凉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香皂的香气。
很干净很温柔。
陆太攀觉得自己胸口那一瞬间闪过了更加陌生的一点酥麻。
不过这点细微的内心感受,除了他自己之外,旁人倒是无从得知。陆太攀脸色不变,转过头来确定了一下拖拉机后座上大伙儿都已经坐好了,便开动拖拉机,载着一车人轰隆隆往陆家村开了过去。
等到了地方,再把其他伤员们都安顿好,天色已经是黑了。这期间有各种忙乱嘈杂自是不用多说,等到所有人都躺好,村长忽然一拍脑门,头都大了——之前为了苏凉特意整理出来的干净宿舍里,如今已经躺了好几个人。毕竟天色晚了,就算是要叫人来接,也得等到第二天。更何况还有些人住的地方,离这里还隔着好几个县呢。如今没了中巴车也不知道要在陆家村耽搁几天。偏偏苏凉在这些人中偏偏就是最安静最镇定的一个,慌乱之中村长竟然真的忘记了苏凉,到如今其他伤员都有了位置,可他心心念念的大学生老师,如今却也没有地方过夜了。
面对满脸懊恼后悔不已的村长,苏凉倒是显得格外淡定。
“这有什么?我就在地上先凑合挤一挤呗。”
苏凉笑了笑。随意地说道。
“这不成,这真不成,哎呀我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事办得可真拉胯!”
村长痛心不已,先不要说苏凉是他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大学生老师,就看着如今站在房间里那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睛的青年,他也舍不得真让人就那样睡在满是灰土的地上。
苏凉实在是太漂亮了,眉眼精致得像是画片上的明星一般。让人看一眼,便恨不得把人供在心窝窝上,什么都要给好的才好受。
这样的漂亮的美人儿,怎么能凑合呢!
尤其是陆家村四面环山,气候再潮湿不过。地上就算是扫干净,没灰了没土了,睡到半夜潮气也会一阵阵地往上涌,特别伤身。
就算是让村长自己跑去睡猪圈,他也不可能让苏凉真的睡地上。
而眼看着村长搓着手,已经打算让自己家人把屋后的猪圈收拾出来自己睡,陆太攀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忽然语气沉稳地提了一句:
“……让他睡我那儿。”
村长不由一怔。
“攀子?真……真的行?可你那不就一间房吗?也只有一张床……”
村长之前倒也不是没有考虑过陆太攀的房子。事实上,陆太攀那房子可以称得上是整个陆家村条件最好的了。而且他家还不是一般的房子,那老房子据说是好多年前留下来的什么大官官邸。每一根木头擦亮了都有金丝,那屋子还有前花园后花园什么的,特别大,特别气派。就是早些年无人修葺,整座大宅院荒草丛生叫人害怕,但是陆太攀回来后,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劲,没过多久就把老宅打理得有模有样。
不过陆太攀毕竟就是个光棍,那么大的房子也没有心思整出太多房间,够住就行。村长之前特意去看过陆太攀的住所,在那老房子里用的地方就一间卧室外加厨房和一间小客厅,其他地方都上了锁,估摸着里头的家具也没有备齐。要苏凉过去睡,要么就是苏凉继续睡地上,要么这陆太攀就得跟苏凉睡一张床。
村长这时候也觉得陆太攀对这大学生老师确实不一般,难不成还真能容许外村外来的苏凉跟他睡同一张床?村长受宠若惊的看着陆太攀,心中愈发感动
听到村长大声嚷嚷着,自己家只有一张床,陆太攀轻咳一声,莫名其妙地就往苏凉那儿看了一眼。
青年人瘦骨伶仃的,背脊挺直,白衬衫上沾了些灰土,然而在衣衫之外露出来的脖子与手腕,在夜色之中却白得惹眼。
仿佛察觉到陆太攀望向自己的视线,苏凉这时候忽然回头对上了男人的眼眸。
青年的眼神格外清澈。
“陆队,会不会太麻烦你?”他问,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那床够大。不碍事。”
陆太攀闷声说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苏凉……小凉老师不介意跟我睡一起就行。”
“我不介意。”
苏凉是真不介意。
因为外貌的缘故,总有人觉得他这个人大概会是那种娇滴滴的需要精心呵护的大少爷。可实际上,苏凉早些年父母双亡,全靠姐姐拉扯长大,可以说是吃尽了苦头,早些年光是为了学费,他连工地都跑过,跟着一帮满身臭汗泥巴的工友们横七竖八直接躺砖块上都能呼呼睡着。
而他今天晚上还能跟自己最崇拜最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睡一起,别说介意了,苏凉高兴还来不及。
这样一来,苏凉晚上过夜的事就算是被敲定了。
陆太攀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晚上苏凉刚在村长家吃完晚饭,就听到村长家门被敲响了。
身材高大的男人守在门口,像是领媳妇回家似的,带着苏凉便往自己家走了过去。
而且确实就如村长之前说的那样,陆太攀单独整理出来作为卧室地那房间很大,同时……他的床也确实很大。
苏凉踏进房门时看着那张红木制成,上面还雕着各种鸳鸯莲花的拔步床,好半天都找不到语言来夸赞。
“……这是我奶奶的嫁妆。”
见苏凉看地眼睛都睁大了,陆太攀忽然面无表情,看似无意似的解释了一句。
“难怪,看上去就像是古董的样子。”
苏凉回过神来,干巴巴的说道。
“嗯。”
陆太攀闷闷应了一声。
其实……
本来真的没什么的。
被他整理出来的房间,当年似乎是作为新人的卧室而设计出来的。
不仅仅只是那张古董拔步床上雕着莲花鸳鸯,连窗棂上都是巧妙的“囍”字,水磨石的地面上隐隐还能看出石榴和花生的纹路。
陆太攀在这房间里早就住惯了,平时还真没觉得这房间里的各种元素有什么特别,但不知道为什么,如今房子里忽然多了一个人出来,他却感到了一丝特别陌生的紧绷感。
心跳比平时更快。
肌肉无法放松。
然而这却并非是平时厌恶他人近身时产生的戒备感,而是另外一种……一种陆太攀无从形容的感觉。
“过来,我看看你的伤口。”
陆太攀从房间一角拿出了自己惯用的随身医疗包,开口道。
他一个人住惯了,睡房里没有其他椅子,苏凉四处看了看,有点犹豫地坐在了床边。
而陆太攀此时已经拿着崭新的绷带和碘酒来到了他的面前。
“闭眼,抬头。”
他又说道。
“麻烦你了,陆队。”
苏凉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微微仰起头。
陆太攀微微俯身,小心地用棉签沾着点碘酒,替苏凉擦拭掉了伤口附近残留的灰尘砂砾。
“唔……”
当棉签头碰触到伤口时,青年吃痛,非常小声地抽了一口冷气。
“疼?”
“没事,陆队你手已经很轻了。”
苏凉应道,却在不自觉间紧张地咬了咬嘴唇。
陆太攀没在开口,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视线在掠过苏凉嘴唇时候,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
苏凉头上的伤口,要是放在陆太攀昔日的队友身上,男人大概只会不屑冷笑,然后叫人用草叶子裹裹算了。但同样的伤口在苏凉身上时,陆太攀却处理得非常小心。
原本只需要几分钟便可以处理完毕的小伤口,陆太攀用了双倍时间才从床边站起身来。
“好了。”他对苏凉说道,然后他迟疑了一下,声音略哑地补充了一句,“以后身上有伤时,你就别逞强了。”
刚才给苏凉包扎伤口时,陆太攀就觉得自己双臂之下的青年瘦得有些过分,好像随便一阵风吹来便来将人吹散。
而那画面一出现在陆太攀脑海里,就叫他莫名有些不舒服。
“哦……”
苏凉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瞥向陆太攀,然后,苏凉便对上了一双凶悍而贪婪的猩红蛇眼。
青年瞬间大脑空白,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究竟要说些什么。
就在刚才,陆太攀说完那句看似随意的叮嘱之后便已经转过了身,脱下了外套,露出了精壮干练的背脊。
而他的背上覆盖着一满背的毒蛇纹身,那纹身纹得极其精美生动,特别是其中一条毒蛇,特别有立体感,仿佛下一秒就可以从他的背上一跃而出。
苏凉起码花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那条毒蛇之所以如此有立体感,正是因为它本身就是立体的。
那是多年前陆太攀为了保护他,在爆炸中被金属碎屑直接刺破了背脊留下来的疤痕。
“……后来干脆我把它纹成了纹身。”
临睡前,陆太攀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反正不纹也很吓人,纹的也正好是陆家的标示。”
“我一直都很想谢谢你。”苏凉这时候已经换上了睡衣,躺在了床上。
听到陆太攀的解释,他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还是提起了旧事。
“我听阿昭……我听陆之昭说,你后来离开了陆家。我还以为我之后再也没有办法再对你说谢谢了。如果没有你,我大概已经死在还上了。我……我真的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你,陆队。”
“我也没想到。”
陆太攀回应了一句。
“……你是星川大学的毕业生,应该能留在海城有个好工作才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当老师?”
沉默了一会儿,陆太攀问道。
下一刻,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身侧青年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
“没什么,就是更喜欢当老师,能够帮助到偏远地区的孩子们,我会很开心。”
苏凉给出了一个相当粗略的解释。
其实在过去这几年里,他总是用同样的借口敷衍着其他人的询问。
不,严格说起来,这也不能算是借口,只不过这并不是他躲避到偏远山村来的真正理由而已。
但奇怪的是,在其他人面前总是可以心平气和,理直气壮的说出来的理由,回应时陆太攀时候,苏凉却觉得有点心慌。
谢天谢地的是,陆太攀并没有多问。
苏凉以为自己会很难睡着。
然而,乡村的夜比城里要安静许多,男人身上更是有一种让苏凉感到无比陌生却又熟悉的气息,冰冷,潮湿,馥郁,让人想到冰雪和繁花的味道。
当初在游轮上,苏凉曾经和陆太攀一同被困在漆黑的地下室,在那个时候,他也曾经在黑暗中依偎在当时还是卧底的男人身侧。
在绝望之中只有那个人身上的香气是唯一的救赎。
时隔多年,苏凉终于再一次的被同样的气息所萦绕,不知不觉中,青年闭上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的是,给他带来强烈安全感的男人本人,却在今夜罕见地失眠了。
瘦弱的青年身上的味道很干净。
在入睡之前,苏凉曾经红着脸向自己借了浴室和肥皂用来清洗身上的灰尘。
也正是因为这样,睡在被窝里的时候,陆太攀可以清楚的在苏凉身上嗅到跟自己十分相似的味道。
就像是他用味道覆盖了对方一般。
陆太攀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身体莫名有一些躁动。
第二天陆太攀是因为门缝另一侧传来的淡淡的香气而骤然惊醒的,从床上一跃而起的时候,陆太攀全身的肌肉都是绷得很紧。
很明显房子里还有其他人,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没有及时醒来。
苏凉已经不见了踪影,被窝里只残留着一丝很淡的温度以及青年身上那种特有干净暖香。
陆太攀立即下了床。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一点一点地走出了房门,然后便看见了客厅饭桌旁那个围着围兜,正在忙碌的背影。
“苏凉?”
“哎呀——”
听到了忽如其来的低语,苏凉骤然回身,然后便被不知何时凑到自己身后的男人吓了个半死。他手上还端着一盘白面的馒头,这时候因为惊吓,盘子差点直接摔在了地上。当然,下一秒陆太攀骤然出手,直接托住了盘子,并且将那些馒头一个一个放在了碟子里。
“陆队?”
陆太攀看了一眼盘子,挑了挑眉梢:“是白面?”
苏凉此时都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我姐让我带来的,我,我就是想谢谢你让我过夜……”
所以一早上苏凉便爬了起来做了一桌小菜。
其实菜都很简单,馒头,小咸菜什么的,看得出来都是苏凉自己带的。
其实厨房里还有鸡蛋和腊肉,不过苏凉大概是顾忌到这都是陆太攀的食物没敢动。
陆太攀看了一眼,声音已经放软了:“厨房里有鸡蛋。”
他提醒道。
苏凉脸有点红:“你要吃鸡蛋么?那我去做——”
结果陆太攀一只手就把他压在桌旁坐着不动了。
“你先吃。”
男人声音中还残留着晨起时自带的沙哑。
然后,他进了厨房,一边刷着牙,一边单手敲开鸡蛋,给苏凉煎了足足四个荷包蛋。
顺便,陆太攀又给自己下了一碗光面条。
光面条倒是简单,里头就放了一小勺白花花的猪油,有洒满了红彤彤的油辣子。
苏凉有点局促地看着陆太攀把早饭做好,满脸都是不好意思。
他有点怀疑陆太攀不爱吃自己带来的馒头和咸菜。
然后,就看对方伸手把馒头接过去。就着酱菜荷包蛋几口吃完,最后还把一海碗面条也吃完了……
嗯,陆队食量大概是自己的五六倍吧。
苏凉震惊地看着陆太攀风卷残云地把东西吃完,眼睛都睁大了。
“嗯,这猫鱼腌得好,”就在这时,陆太攀吃到了苏凉带来的一小块猫鱼,眼睛微亮,忍不住说道,“你姐手艺不错。”
苏凉垂眸有点辛苦地吃着陆太攀亲手煎的荷包蛋(有点焦了),半晌,微红着脸,小声说道:“是我腌的,你要是喜欢吃下次我腌一罐给你。”
陆太攀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已经快饱了,这时候莫名又有点饿。
“好。”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