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都那么晚了,还那么冷,你怎么还在外面啊?”迟枫火热的视线聚焦在喻予泽身上。
喻予泽捧着自己那个粉蓝相间的保温杯,氤氲的热气飘散在空气中,沉默半晌,缓缓说道:“睡不着,在二楼餐厅吃夜宵,从落地窗看到有个呆头呆脑的ADC一个人从酒店溜出去了。”
一朵璀璨的烟花在小疯子心间‘砰’的炸开。
“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迟枫满眼皆是受宠若惊,激动的普通话都不标准了。
喻予泽偏头瞧了他一眼,湖泊般的眸中波光一闪,明明白白的写着‘明知故问’四个字。
明明是很随意的一瞥,却好像带着具象化的电流,迟枫明显感觉自己头皮炸了一下,喉结下意识的滚动,磕磕巴巴的说道:“就因为看到我从酒店出去,你就专门跟出来找我?”
“思来想去觉得不放心。”喻予泽低着头,“总觉得你不像是会英语或者韩语的人。”
话音落后,小疯子沉默了。
喻予泽有那么多人喜欢不是没有道理,他身上所环绕的气场,不经意间散发出的优雅和温柔,完全是刻进骨子里的。
他是解药,也是毒药。
解的是身边人的不安还有痛苦。
毒的是,在感受过他的好之后,难免会无法自拔的为此上瘾,想要将其据为己有。
可他从不为任何人停留。
喻予泽来到FG,迟枫得偿所愿。
可合约只有一年,一个赛季过后,去与留的选择权依然在喻予泽的手里。
人总是贪心的。
在还没有得到的时候,人只需要在一件事情上面下功夫,那就是如何得到。
得到之后,难题才刚刚开始。
怎么做才能让他开心?
给他什么才能留住他?
极度害怕失去的那种惶恐不安的心情,向来都是拥有之后才出现。
一开始迟枫还单纯的想,是不是只要努力一点,拿个冠军就可以。
可当年的FG并没有做到,EOL也同样没有做到。
自己和别人的区别,不过是多挨了一顿打。
思及此处,迟枫下意识长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的望天。
喻予泽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盖上保温杯的盖子,拧紧。
“为什么单独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你的话总那么少?”
“你也看见了,我和宋时还有六六他们一言不合多说两句话都能吵起来。从小嘴上没个把门的,很多次想改,但改不掉。”迟枫和他四目相对,实话实说,“我怕我说错话,惹你不开心。”
“可你这样小心,总让我觉得我们两个之间隔着什么。”喻予泽说,“在我面前,你可以做自己。”
迟枫短暂的怔了怔,摇头:“我不是不想,而是……好像做不到。”
喻予泽凝望着他,认真的问:“为什么做不到?”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迟枫被这个问题难住,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才语无伦次的说道,“因为讨厌我的人太多了,哎,其实我是没所谓的,讨厌就讨厌呗,对我来说又没有任何影响。但是……我不想连你也讨厌我。”
喻予泽听懂了。
“为什么别人可以讨厌你,我不行?”喻予泽轻声问他。
要是别人听到了这个问题,难免会多想。
心说:他该不会真的讨厌我吧?
但是迟枫脑回路是笔直的,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喻予泽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我那么喜欢你,你要是讨厌我,我多难受啊。”
说完,迟枫见喻予泽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赶紧加重语气,重点强调:“你要是看我哪里不顺眼,和我说就行,我一定改。真的,我能改。”
喻予泽还是不说话。
满脑子都是那句
——我那么喜欢你
一直以来,他身边明明从来都不缺人喜欢,也不缺情话。
对于那些方式各异却同样真挚的感情,他不忍伤害,却又无法偿还。
所以他解决和回应的方式,一直是逃离。
迟枫不一样。
他直白、热烈、坦率。
那种毫不避讳的喜欢,轻易地穿透了喻予泽设下的感情防线。
冰与火本相克。
可迟枫这把熊熊烈火过于炽热。
管你是雪山还是冰川,融不融化不关我事,我且烧着。
他见喻予泽低着头不吭声,着急连忙的改口:“我知道你没有看我不顺眼,我的意思是……”
“做自己吧。”喻予泽抬起头,对着迟枫弯起嘴角,“我选的本来就是小疯子,不是块木头。”
迟枫飞快地眨了眨眼,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感觉喻予泽这样的人,闲着没事是不会调戏别人的。
但他总觉得……
喻予泽说这话就是在调戏他。
这太犯规了。
“我说话做事经常不过脑子的。”迟枫再次询问,“你真的不会讨厌我?”
换了别的人,被小疯子这么一遍又一遍的问重复的问题早就急眼了。
但喻予泽却很有耐心。
他把视线挪向星空,缓缓的说:“至少目前,我可以理解别人眼中你所有的‘不好’,并且觉得,没有什么不好。”
“比如?”迟枫追问。
“就比如宋时他们都觉得你轻狂,说话做事总是不考虑后果。但我觉得,你不是没有考虑,只是你所能承受的上限,比他们高的多。”喻予泽说。
迟枫却没完全听懂:“什么上限?”
“你记不记得几年前有一个叫阿银的职业选手,打上单的。”喻予泽问他。
迟枫倒是有些印象。
这个人是少有的激进型选手,不过只打了两年职业就销声匿迹了。
第一年势如破竹,遇神杀神,饱受关注。
第二年状态急转直下,像是换了一个人。
“电竞行业发展至今,很多东西都已经不一样了。很早的时候职业选手哪有这样的身价和待遇,都是一群网瘾少年,别提工资,说一句包吃住都愿意往前闯,拼了命的赢。但现在,关注多了,骂声也就多了。”
怕迟枫听不懂,喻予泽始终控制着语速没有说的太快:“阿银就是关键时候出现了重大失误,导致输掉比赛,无缘世界赛。赛前垃圾话说的短短一句‘教你怎么玩上单’被骂上热搜,嘲讽的体无完肤,从那以后,他再也没选过战士型上单了,和大部分上单一样开始玩坦克,抗压。”
迟枫终于记起:“这我知道,我当时还说呢,这人剑姬、青钢影什么的玩的那么好,怎么就突然去玩肉了呢。要是因为被骂就不敢秀操作,心态也太差了。”
“其实也不能怪他,一个人一夜之间被全世界否认,很难不怀疑人生。”喻予泽对他摇头,“伴随着巨大收益的往往是巨大的风险,当人在经历过之后发现这种风险并不是他能承受的,会放弃收益也是理所当然。”
迟枫撇了撇嘴,抬头望天:“可惜了,国服第一剑姬。”
“改变世界,和不被世界改变,这两件事都很难。”喻予泽说着,视线从星空收回,转向迟枫,“但你不一样,迟枫,你敢与全世界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