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行至水帘背后的山洞中。
这个训练室远远过了颜安的想象——除了足有三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全封闭训练场以外，还并排放着数台模拟舱。模拟舱的另一边是几台市面上常见的机甲实机，它们并排嵌在山体内，看上去威武又充满力量。
即使颜安身为上校的儿子也很少看到这种阵仗。
他站在一台已经绝版的寒潮型机甲面前，抱胸对身后的人振振有词道：“少校，我觉得我有理由怀疑你存在受贿行为。”
“没你想的那么夸张，”秦轩走到他身边，指向寒潮型身上的数道伤痕：“这些都是我父亲用过的机体罢了。”
“父亲？”
“嗯，他年轻的时候是远航军的一员，重伤之后失去了右眼，就不能再驾驶机甲了。后来得知曾经驾驶过的机甲6续退役，辗转了不少地方把它们一台一台收回来。”秦轩仰头看向寒潮型的驾驶舱内，那里已经很久没有再登上人类了。
秦轩说道：“退役机不比新机，处理起来也麻烦。所以父亲将它们回收的价格不算太贵。除了收容那么多机甲比较麻烦以外，倒也没花太多钱。”
这么一说颜安倒确实现了些许端倪——这些机甲都和眼前的寒潮型一样伤痕累累，而且大多年代久远，很多型号都不再服役了。
如果不说，这里或许只是一个陈列着旧式机甲作为收藏的陈列室。但是秦轩的话却忽然赋予了这些机甲不同的意义——这每一架机甲身后，都曾经有一位鲜活又高傲的驾驶员，操纵着驾驶杆翱翔在星辰的彼端，面对的或许是不断骚扰的星际海盗，也可能是远在混乱星系的反政府军。它们或许没有生命，但踏过的征程和经历过的危险都因为那些再也无法修复的伤痕而显眼起来，成为它们驾驶员脑海中一段不愿意忘却的过往。
秦轩没再继续往下说——他带颜安来训练室是有用意的，眼下时间已经不早。他便把人带到模拟舱旁，将精神力接入设备丢到颜安怀里：“来，戴上。”
颜安捧着设备看他：“这是干什么？”
秦轩走到另一台模拟舱旁，拿起设备就往头上戴，关上舱门前只丢给颜安两个字：“练习。”
三个小时后，山谷外的天色已经漆黑如墨。寒气顺着涓涓流水攀上山腰，在星夜的照耀下升腾起人间仙境的模样。
这场机甲练习最后以秦轩的微弱优势获胜。两人打开模拟舱的时候，双双因为太过激烈的战斗气喘吁吁。
颜安甚至在舱门开启的五分钟后依然躺在模拟舱里，试图靠深呼吸压制住不停起伏的胸膛。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秦轩驾驶的机甲，整个过程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酣畅淋漓！
秦轩驾驶机甲的动作实在太标准了。不仅标准，连力量和角度都十分到位。一场三个小时的战斗打下来，颜安唯一的优势只有度。
好在度够快这个优势在很多时候会让两人原本旗鼓相当的反应和策略连带着占据上风，这才不至于被秦轩压着打。
颜安把头上的接入设备摘掉，坐起身，十分诚恳地认输：“学长，是你赢了。”
秦轩早就已经平复完呼吸站起身了。此刻他站在颜安的模拟舱旁，见到昨晚张牙舞爪的小野猫这副明明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服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是一种迷之反差萌。他伸出手揉了揉颜安的脑袋：“没事，我毕竟比你大了五岁。”
颜安摇头道：“输就是输，赢就是赢。胜利女神不会因为我比别人晚生几天就偏袒于我。”
说完，他却又不客气地打掉秦轩按在他脑袋上的手：“都是汗。”
秦轩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坐到他身边说道：“你的度很快，高敏捷是你的优点。说老实话，整个联邦我都找不出几个比你更快的。不过，虽说机动性在机甲和舰载机驾驶上确实非常重要，但你往往会为了提高度而刻意削弱其他方面。”
他伸手从旁边的程序盒子里拿出个人终端，将刚才录下的对战录像投影在模拟舱旁边的3d显示区域。
不远的半空中，缩小了数十倍的两台机甲虚影纠缠在一起，你来我往互相追逐。
秦轩指着青色机甲的右腿说道：“你看，你会为了出这一招而将右腿的力量缩减，以达到左腿迅抬腿的目的。事实上，力量和度最完美的状态应该是达成一种平衡。如果你为了一方而削弱甚至舍弃另一方，那么无论做什么都是事倍功半。”
颜安被当面戳中弱点，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但他知道秦轩说的句句在理，因而没有打断他，只是盯着两架机甲虚影陷入思考。
秦轩默默地从侧面看他，最后还是轻咳一声说道：“不过，最后那个二百七十度右后直转的粒子炮实在是非常漂亮，说老实话，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颜安瞟了他一眼，语气里多少有一点落败之后的丧气：“我也没想到你能在那么快的度里举盾，还能把后续的赫马反击做得那么标准，都快赶上课件里的动作示范了。”
秦轩“咦”了一声，有点意外道：“原来你是看课件的吗？”
颜安莫名：“当然？”
秦轩更加意外了：“可是你考试的时候总是在控分啊？我还以为你从来不看的。”
颜安有些无语：“……您太高看我了。”
“怎么会呢？我看人一向很准的。”说着，秦轩顺势问道：“说起来，你到底为什么要控分呢？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颜安当即回答：“不能。”
对于如此斩钉截铁又毫无变化的回答，秦轩似乎早有预料。他十分自然地接道：“那就让我猜猜，你就光说对或者不对。”
颜安：“如果连对和不对都不想说呢？”
秦轩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星币。
男人的手指非常灵活，又好看的过分。那枚星币在指尖翻来覆去，看上去像变戏法一样，一会儿出现在手背上，一会儿又从指缝中冒出脑袋。最后平躺在掌心里，在灯光的照射下映出旁边寒潮型机甲独特的轮廓。
颜安：“猜正反？”
秦轩挑眉笑道：“你会同意？”
颜安回答道：“是不会，你是哨兵。不管我抛还是你抛，都不公平。”
秦轩点头道：“嗯，你很聪明。所以我们来玩点别的。”
他又从口袋里又拿出一串星币，将它们排成三排：“尼姆游戏，会玩吗？”
颜安疑惑道：“那是什么？”
秦轩将12枚星币摆正，刚好第一排三个，第二排四个，第三排五个。他在拍完之后朝手心里哈了一口气，说道：“轮流拿走星币，每次可以拿至少一枚，但只能从同一行里拿，拿走最后一枚的算赢。我赢，就我问你答，你赢，就你问我答，不得耍赖。”
颜安听到规则，略作思考。他觉得这是个数学问题，在这方面他未必会输。
况且，如果赢了，他还能借此机会挖出之前被秦轩隐瞒的那个秘密。
想到这一点，颜安没有多考虑便回答道：“行，你先吧。”
秦轩笑笑，从第一排拿走了两枚。
颜安看着从上至下145的排列，决定从第二排拿走两枚。
125，秦轩没有多考虑，直接从第三排拿走三枚。
硬币的排列突然变成了122。
颜安：“……”
猝不及防的走投无路。
秦轩笑得一脸无辜：“怎么了？”
颜安双手撑在背后，坦然道：“你问吧。”
秦轩：“控分和隐瞒实力的事情，和颜上将有关吗？”
颜安摇头道：“没有。”
秦轩又问道：“无关？难道上将也不知情？”
颜安：“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秦轩乖乖地把硬币摆回去，示意他先开始。
颜安只想了三秒，便拿走了最底下的一枚。
344，秦轩从第二排拿走了三枚。
314，颜安直接将最后一排全部收走。
31o，秦轩笑了笑，再一次从第一排拿走了两枚星币。
颜安：“……”
颜安瞪着一排一个的两枚星币，和秦轩大眼瞪小眼：“我能悔棋吗？”
“不能，”秦轩又问道：“你的精神力等级也隐瞒了吧？我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每一次都是B的。”
颜安回答道：“没有，就是B，你想多了。”
秦轩眯起眼否认：“这不可能，机甲对驾驶员的反应和精神力等级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即使是普通人都可以驾驶的量产型机甲，在一定时间后也会出现断链现象。这虽然不至于致命，但机甲反应迟钝，指令完成度降低是不可避免的。”
他顿了顿，提醒道：“颜安，刚刚我们可是连着打了三个小时，你的度可一直没有减慢过。”
颜安陷入了沉默。
秦轩没有说的是，他的度不仅没有减慢，到后面甚至出现越来越快的现象，以至于他都险些落败。
颜安：“学长，每次只能回答一个问题。”
秦轩没有理他，又自顾自地说道：“你是哨兵？还是向导？这很奇怪。我没有看到你的精神兽，也没有感觉到你的向导素。如果你是哨兵，却从来没有领取狂躁症抑制剂的记录。所以颜安，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