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夫人看不下去了,不免斥道。
“他不愿去就罢了,不是还有他三哥吗?顶着这么一头,换你你去吗?就只会逼孩子。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你这做娘的也别总是……”
“再者,这小幺去了,不是败得更快吗?送他去添堵不成?”
“……”
百里家主干咳一声,垮着张脸收回鞭子。
西域谪云挑眉。
他不若也朝阿娘撒撒娇,委屈一番,也就不必去参加那什么劳什子大赛了。
百里夫人一句灭了他那歪心思。
“至于三儿,你不去也行。不过怎么削的你弟弟的头,给自己也削个,阿娘也不逼你。”
瞅了眼自家小弟那参差不齐的头发,谪云眉头跳动,荆烟当日为何心急,削了这小子的头发?
挑眉:“阿娘,我自是要去的。”
甄选大会,乃是大赛初赛,比武选池鸣蛊,作为后面进入蛊楼之用。
进场时,瞅着迦叶家主身后的竹书,谪云不禁挑眉戏谑,竹大人,主子还真把你扔来入乡随俗了。
“哟呵,你怎不来我府上帮忙,倒去了迦叶府?”
“我听主子的。”
遇到万马堂的蛮姩。蛮姩瞅着竹书,面色大喜,随即乐呵呵上来同竹书打招呼。
寒暄几句,活动筋骨,迫不及待。
竹老弟,赛场上,咱们再一决雌雄!
谪云挑眉,“你这何时,同那蛮子称兄道弟了?”
初甄选蛊,迦叶府对决尉迟府,竹书获胜。
上台选蛊。台上长桌,盒子摆满了整整齐齐一排,锦盒一合,一模一样。
说白了,全靠蒙,盲选,看运气来着。
各大世家的青年站在盒子前,犹豫不决,细心闻音辩蛊。
谪云悠哉悠哉,百无聊懒的随手挑了只盒扔到百里府蛊坛中,瞥了眼一脸严肃的竹书一眼。
竹书站在一堆锦盒跟前,一脸严肃。
打架他自是没问题,可这选蛊,着实为难。他对斗蛊,实在是一窍不通。
更何况,这些蛊虫全被遮住,瞅上去,全然一个样。
……着实挑不出来。
“盲选罢了,随便挑一只。你纠结作何?罢了罢了,你慢慢挑吧。”
也不知迦叶府怎么想的,让竹书这个局外汉来选蛊,这可真是第一选就这么葬送了。
迦叶府小斯在一旁看得着急。
偏巧少主去比试袖剑了。
他也不能乱插嘴来着。可这只蛊,一看便是次品,要不得啊!
完了完了!这还没开始,就败了。
“你选的那是啥?!”
竹书旁边,瞅着竹书挑了一只通体赤黑的池鸣蛊,谪云眉角跳动。
说笑着要亲自上阵,给竹书挑了只蛊虫。
竹书却是摆手,就这只吧。
一头假发的百里尤勋见状,直在下方嚷嚷,“阿爹,你瞅瞅,小三吃里扒外!”
百里家主冷着脸没说话。
其他世家笑侃:“这后面不是还要联队吗?我瞅着,百里府和迦叶府今年倒可以一试。难保一举夺冠!”
比起赤狐城的热闹非凡,药谷倒显得宁静悠闲。
药谷楼阁,放眼望去,良顷万亩,名蛊奇药不少。
晨曦温暖,小径纵横交错,羊肠小道,药女们嬉笑打闹,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田间。
谷中花圃观望台处,茂密扶桑木下。清澈溪流淙淙,伶仃作响,落叶纷飞。
扶桑小道,几名妙龄女子手挎竹篮,篮中整齐放着一些刚挖来的药材。
尚未清洗,根部还残留着黑色泥渍。
“今日甄选大赛也不知如何了,今年有竹公子加入,迦叶府应是能选了一手好蛊的。”
“会哩。待阿罗回来,可得好好问问她,如何?”
经过扶桑阁,不禁又纷纷停下来一会,望着不远处的木屋,关切道:“墨公子家的,还没醒吗?”
“听说,快了。”
风吹花落,一声嘎吱轻响,轻微的推门声飘入风中。
几名妙龄女子正谈笑着,却见扶桑木下,那间寂静许久的小木屋,紧闭的房门缓缓被人推开。
入目,一抹浅色鹅黄纱裙。一名女子,缓缓而出,赤足步步踏来。
扶桑木下,落英缤纷,那女子站在繁花铺满的台阶上,环视四周,神情恍惚,眸色愣怔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目光落到树下几名奇装异服女子身上时,相视良久。李阙玥尚未回神,倒是那几名女子相视一看,杏眸先是一惊。
“呀!!!!快看!人醒了!!!”
“醒了哟,再不醒,可就要入冬了。”
后一喜,随即友好一笑。
“可算是醒了,都睡了好些日子了。”
手挎药篮子,热情关切的围拢而去。
转头,朝不远处的下方溪畔,欢喜惊讶的高声唱喝道:“嗬——荆烟姐姐——你家夫人醒了!”
声音清澈嘹亮。
下方溪畔,几名妙龄女子正在清洗药材。
其中一位,闻言,微怔,赶忙抬头望去。惊喜望着那被人围拢的人
……秦姑娘?!醒了!
“快去禀报谷主!”
“快去禀报庄主!”
两道倩影放下手中药材,飞身掠去。
阙玥怔怔的望着这热情似火,一拥而上的异装女子。
整个人还未回神。
“呀,天转凉,夫人大病初愈,光不得脚,快些进屋。”
荆烟匆匆赶来,便见扶桑木下,自家主妃被一群少女笑闹关心着簇拥入屋。
许是睡久了,阙玥整个人显得有些迷茫懵懂。与往日清冷礼貌,温和疏远的模样,截然不同。
本是扶着人入屋的一干药女郎,转头却看见不知何时到来的墨月殇。
“墨庄主来了。来来来,庄主的夫人,心心念念的,可算是醒了呢。”
嬉笑着将人快些牵到墨月殇跟前。
打趣:“墨庄主也真是哩,平日时刻守着,不曾离开半步,怎今日倒让我们捷足先登了。”
“姑娘们教训得是,是我疏忽了。”
瞅着这人,阙玥微怔。
一如既往,还是那么平易近人呢。
“这可有些不好意思了,夫人一醒,怕会被我们几人吓着呢。”
“是”
望着面前之人,墨月殇凤眸温柔,眸中含笑。抬起的手,顿了顿,转向了寒貂头上的落叶。
“……可算是醒了。”
低沉温柔的声音,多日来的沉重担忧,此刻仿佛松了口气般。
寒貂望着这人,不禁怔了怔。良久,苦涩浅浅一笑。
“墨庄主,如今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呢。”
四目相对,静默无言。
……
甄选大会下午些(时间)结束,几大世家喜忧参半。
赛事结束,人群散去。
谪云瞅了眼自家阿爹,说是主子有令,需回去一趟。
百里家主冷眉盯了他几眼,让人赶紧滚。
百里屠勋怒急得哼唧。
你家哪个珠子?整日只会以这借口跑路,也不见你把人带来。
眼瞅着自家三哥同迦叶府的人说笑着离开。
百里屠勋面色难看,盯着自家阿爹,又难掩好奇。
“阿爹,我三哥在外面有女银了?”
百里家主眉头微蹙,面色有些不悦。
“整日游手好闲,你那汉文都学到何处去了?”
冷斥一声,甩袖同其他家主离开了。
其他几家少爷见状,赶忙围上来,对百里屠勋疑道。
“百里家同迦叶府关系何时这般好了?这前几日你不还为截货之事同迦叶空玉大打出手吗?你三哥今日怎就一直帮着迦叶府?”
百里屠勋一脸不耐烦。
“你问我,我问谁?”
不就他那日日念着的珠子在迦叶府吗?!
阿爹每每听到这两字,就算他在受罚,也让他先去见珠子!
“你三哥不是自小最疼你吗?你这头发,你也没告状?好去迦叶府逮来那小白脸,好好揍一顿!”
“谁同你说他最疼我?!那是我大哥?!什么眼神?!”
“你大哥?都去疆域古国好几年了,模样都有些模糊了!”
公丑家哼哼道。
“你三哥这么向着外族那青衣小子,你两大世家不如联赛得了!光是迦叶空玉和那侍卫,他迦叶府便已胜一半。如今再加那青衣男子,还比试个啥?!”
“这个可以一试。”
“不可妄下定论。那尉迟府的少主不是还没来吗?”
“我记得你三哥似乎有些忌惮那尉迟少主来着。”
“笑话……那尉迟殷谁不怕?!和迦叶空玉那家伙一样,都是疯子……”
语音渐弱。
“百里三公子几年未见,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
公丑家不屑嗤笑。
“切,瞎显摆!”
……
收到谷内消息,迦叶司南从甄选大会回来。
一进去,便见到榻上那睡了多日的女子,果真苏醒。
道:“能醒,便无事了。”
屋内几位女郎见迦叶司南,赶忙散开,让自家谷主给人诊断。
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迦叶司南,待见迦叶谷主要给人把脉时,赶忙纷纷惊道。
谷主,丝帕未盖,怎可以如此轻浮!中原不比咱们西域,男女授受不亲,名节甚为重要。
再者,庄主还在一旁盯着呢?
谷主怎么仗着自个和庄主是挚友,便忽视这些繁文缛节。
“不成嘞,不成。”
说着,不待荆烟递来丝帕,赶忙掏出盖在阙玥手腕上。
又催促,诊吧诊吧。
迦叶司南闻言,颇为无奈,转头望向窗前檀椅上的人。
面带笑容,眼睛状似无意扫过迦叶那搭在李阙玥腕上的手。
迦叶瞥了眼荆烟手中锦帕,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摇头叹息。
“月殇啊月殇,你如今怎倒有些孩子般的幼稚行为了。难得,难得。”
口上说着,心下却觉欢喜欣慰。
看来,这人今后也算是真正有归宿了。
篮中药材还未送去清洗,几位女郎不再逗留。临走前,赶忙笑问,家主,今日选蛊如何?
迦叶司南点头,甚好。
几人嬉笑,瞧我们说什么来着,竹公子可是个幸运的郎儿嘞。
嬉笑着挎篮推搡而去。
临走也不忘道。
着“夫人好好歇着,奴家们明日再来。”
迦叶起身,满意叹笑。
“已无大碍。好生休养,不出半月,便可痊愈。”
屋内,荆烟几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默不作声。不自觉,将目光皆是悠悠瞟向了一侧的迦叶司南。
迦叶司南不着痕迹扫了眼那面色温和从容,温润莞尔的墨月殇。
眉角微抽,这是恨不得先把人捆在身边再从长计议?这般手段都使出来了?
明明心悦此人,却又不直接道明。偏偏摆出一副讨债的模样。
扫了眼那桌上的契约内容,写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啻顼啊啻顼,你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猖狂日子享受惯了,也有今日。
束手无策,无可奈何到只能以讨债形式来留住心爱之人。
望了眼桌上静静坐着的那位姑娘,只怕此刻纵使有寻死之心,也得为难于还情之事。
见那人沉眸,凝视桌上白纸黑字良久,眸中几分疑惑。抬头,一如既往,浅然一笑。
随着一声好落下,墨月殇那隐隐微蹙的眉角上扬,掩去眸底汹涌。
荆烟几人微微松了口气,相视一笑。
实然,这手段……的确是有点上不了台面。
不禁为自家主子抓心挠肺,心下焦灼:爷的这条追妻之路甚为遥远啊……
“这人你如今是抢来了,也醒了,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回禹国。”
“回禹国?怎么,不带人远走高飞?倒回去自寻烦恼?”
“真要回去让她同相府彻底断绝瓜葛?给她个娘家吗?如今禹国上下,皆以为她亡。李姑娘只需换张容貌,便可重生。不必回相府,不必回禹国。那北辰焱珏,也无可奈何。以你的身份,他总归不会抢一个王爷之妻。又何苦回去?”
“禹国上下已知她死,生前名声如何,受的委屈已过,你又何苦一一大费周章替李姑娘讨回?”
墨月殇凝眸望着不远处宁静的扶桑阁,良久,方道。
“……她不该背负着那样的名声而亡。”
迦叶司南微顿,笑叹。
“你还真是要把人宠到骨子里了。好在李姑娘也非嚣张跋扈的主,不然,兴许你可就落下千古骂名了。”
墨月殇莞尔一笑,却未语。
迦叶司南不禁担心焦急。
月殇这千年铁木难得动心,倒有些让他怕了。
那姑娘眼中,更多的是人情之情,而非男女之情。
没有立刻寻死,想来是要先把这人情还了再做打算。
这情路,看起来只怕有些坎坷。
罢了罢了,这当事人都不急,他这担心焦急,倒显得有些让人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