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落败过后,就妄图做卑微之态拿讨好之举,来凝聚北疆受了荒灾的百姓的民心,以做她掩护退路的挡箭牌?楚子凯看穿了凌妃此等心思后,不得不承认,今日她处心积虑谋划出来的这事儿,当真算得上是费了一番脑子了。
可就算有着再令人佩服的聪慧,不曾用到好的地方,独就想用来算计人,着实只让人觉得反感至极了,且凌妃今日这一系列的举动,落在楚子凯眼里,还暗里参杂了些特别的性质,除了让他看透了她平日里暗藏起来的虚伪之外,更叫他觉得,自己九五之尊的威严,略微受到了一些冒犯。
只因凌妃挑起此事的原因,本是为了算计虞昭,让她的落上个作风奢靡的罪名遭世人唾弃,若单单只看表象,此事无非只属后妃争风吃醋一类的闲杂烦心事而已,若只是如此,楚子凯觉得,只要自己能将虞昭护得周全无恙,他便也不欲将这类小事看得过于警惕。
而让楚子凯不得不拿出十分注意力的是,这平日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凌妃,其心机,着实不容小觑,回观这件事情发展过程,细思量来看,楚子凯便能敏锐发现,她竟是个能将计谋与人心运用得如此得心应手的人。
一众从来不安分只知斗来斗去的后妃,都能被她讨好成了团结一心,心甘情愿为她赴汤蹈火做顶撞虞昭的马前卒,这也就罢了,她竟还起了将那北疆受灾民众的心拉拢过来为自己所用的心思。楚子凯意料到了了这一点,便足以有证据下定义,凌妃确实有将朝堂政事牵连进后宫争斗中来的心。
自小尝过后宫势力勾结权臣横行,暗里把控朝堂局势,令自己身处水深火热中的那苦头,是源帝身前费尽了心思,不惜将拿女人做幌子欺瞒天下人这等法子都使出来了,好容易才将站在金銮殿下那些暗藏野心的渣滓们清理干净了。
一路坎坷,楚子凯带着一身伤痕登基后,如今若还不特别记着教训,放任前朝后宫有意勾结的动向发展,便真就算他昏庸无能了。
越想越是烦闷,楚子凯心中渐而不悦,也不想与凌妃与凌锋二人客气什么,就事论事,直入了主题,对着二人发了问,再将虞昭扶着坐下后,又转身回了主位,袖子一甩,稳稳落座,面上神情严肃,几近冰冷无情,只叫人看一眼,都忍不住要打个大大的寒颤。
“朕问你们话呢,为何不答?”
一字一句都如带着冰霜,龙威不容冒犯,一旦显现,就是这般有威慑力,楚子凯单单只以言语,就成功将凌锋脑子中的冲动全数冻结了,可当冷静下来后,凌锋才忽而发觉,自己方才与虞昭对峙的那些言辞凿凿,根本就无一点实在的底气可支撑。
对于北疆灾情各阶段情形的了解,凌锋心有自知之名,自己能够把握住的准确数目,也不过就是原先在朝堂上一二耳闻的消息而已,他近来其余时间,都只在忙碌于筹备与文罗的婚事呢,如今不防被问起,脑子里除了慌乱,只空余一片空白,如何能交得出个答复。
而凌妃,来不及为楚子凯对她露出冷漠一态而黯然神伤,她也知,此番她布下的这棋局,还未开始时就出了纰漏,被虞昭将计就计掀起了巨大的反噬,若虞昭铁了心要与她算清账,于她来说,近乎已经是到了绝路。
无处可逃,每一步都布满了危机,凌妃沉着稳着场面,却不敢轻易做出举动,深知自己必然要慎重再慎重,将神识放得格外的清楚,找准最终这关键的落脚之处,方才能有机会寻得突破找回一线出路。奈何如何想,都还是想不出来法子,她只得以不动应万动之法来拖延僵持。
在多人的注视之下,凌锋如芒刺背,用余光瞧见凌妃屏息凝神,却迟迟答不出话,无奈之下,只能是他出来担当,硬着头皮率先开口回答道:
“回陛下,臣……臣知,北疆荒灾波及甚广,如今大势初落,但各灾民任受其余力所困,衣食有忧。”
“荒谬可笑!”
朝堂之中,各文官武官的鹤袍蟒服之下,皆是藏着一颗求功利的心,金銮殿上,何尝又不是一个不见硝烟的战场呢,当有人犯了错的时候,便也是有人寻机会争表现的时候,张运忠听了凌锋吞吞吐吐回的那话,即刻抓住了时机,朗声出言驳回后,快步至堂中,拱手俯首道:
“启禀陛下,此番荒灾波及甚广是真,可我大楚国力强盛,不足以被此伤了元气,陛下又是英明神武之君,灾情初起之时,就迅速下达了万全政策,指挥各地官员治理有方,如今,各灾区的情形,绝非如凌侍郎所言那般。百姓的温饱衣食,何地的官府,皆能以救济一途径来满足,何会有忧虑可忧?”
“朕探得的消息,倒是和张尚书无差,”
楚子凯挥手,免了张运忠的礼,摇头发出一声冷笑,面上却不见一点笑意,那凛冷眼神,直直望着凌妃凌锋二人,又朝席下众人讽问道:
“诸位爱卿,你们可还听到不同风声的?一并说出来吧,朕方才听凌侍郎所得到的消息与朕不一样,还以为是有谁人持权作孽,又将送往灾区的物资钱财等物,私吞贪污了呢!”
“臣等惶恐,万万不敢啊陛下!”
楚子凯那最后一句话,如重石击于众臣的心上,天子脚下,披着官服讨生活,头一刻能光鲜亮丽受众人敬仰羡艳,一时不慎,后一刻便能人头落地满门抄斩,朝臣们听此重词,连忙惶恐俯首做臣服之姿态。
意料之中瞧见凌妃与凌锋二人都在这场面中慌了神,楚子凯毫不愿意给他们任何缓神的机会,又道:“既是如此,那劳烦诸位爱卿,亲自来与凌侍郎辩一辩,让朕看个明白,是该信他的话,还是该信你们的话。”